第94章 我回来了
作者:赵史觉      更新:2023-07-29 02:05      字数:4863
  94

  凌真花了一点时间冷静下来。

  然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自己的手机。客厅里并没有, 她就去了魏玺的房间找,没找到,又跑到自己的房间里, 都没有。

  凌真最后找到了魏玺的电脑,开机,终于在屏幕右下角看到了日期和时间。

  然后她愣住了。

  凌真走的时候,是师祖一道天雷将她召回,那时候大赛刚刚结束,还没有出9月。而现在, 年关都已经过去, 时间已是转过年的2月份。

  她离开,五个月了……

  凌真长久地瞪着那个日期, 心脏在一点一点地收紧,疼痛感让她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天界和凡间的时间流速不同, 她知道的。但她没有想到, 回家一趟,花了这么长、这么长的时间。

  凌真呆呆地想, 魏玺被她扔在这里……五个月了。

  他每天是怎么度过的?

  他一直在等她吗?

  他、他还会等她吗?

  他会不会不要她了呜呜呜……

  凌真的视线开始模糊, 鼻翼抽动两下。将心比心,如果她被魏玺一声不吭地丢在这里, 一丢就是五个月,她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

  魏玺也会吧。

  所以现在, 他都不在家里了呀。

  凌真撇嘴想哭, 但又觉得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抬手胡乱蹭掉眼中的湿意,手指动了动,在网页上搜索自己和魏玺的信息。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不知道网上还有没有报道。

  但出乎意料的是,网上不仅有报道,而且简直是铺天盖地。

  ……铺天盖地,都是她和魏玺离婚的新闻。

  【娱乐圈这对cp凉得最快!粉丝:晴天霹雳!】

  【小仙子凌真久未现身,丈夫魏玺独自一人出入小区,疑似婚变?!】

  【“珍惜”夫妇超过百天未同框,两人离婚传闻疑坐实?!】

  当初《食间伴侣》播出,他们俩的cp全国范围内爆红,在cp超话排行里始终稳居前三,一直是备受关注。但节目播完还没俩月,全民磕糖的两个人就没再同框过。凌真摘得全国舞蹈大赛冠军之后,已经将近半年没有过公开露面,也有媒体猜测她可能是身患重病在修养。

  而娱记偶尔拍到魏玺的行踪,从来都是独来独往,面色冷沉。虽然英俊依旧,但看起来生活似乎并不如意。

  凌真在网页上看到了狗仔在庆玺大楼外偷拍的照片。

  隆冬时节,道旁都是枯树,魏玺的外衣很单薄,侧脸冷白,表情冷淡漠然。

  很像她初次见他的样子。

  凌真忍着鼻酸,又打开微博,找到“珍惜”夫妇的超话。点进去,超话里依然有更新,最新评论也不过是几分钟前。

  有一条热门帖子,已经挂了三个多月。

  【@真玺的你:因为知道你们会互相等待,所以我等你们。愿一切安好,万事顺遂,永远相爱。】

  配图是她和魏玺在节目里的几张出圈截图。女孩天真无忧无虑,男人护着她,眼神温柔。

  评论底下有人每天打卡顶帖,从几个月前坚持到现在。

  “今天我的cp同框了吗?没有,但没关系。”

  “今天我还相信爱情吗?嗯,还相信。”

  凌真抿住唇,差点直接哭出来。

  她很委屈,但她更心疼。

  想念更加强烈地在心底翻涌,她像是一刻都等不了了,想要见到魏玺。

  凌真咬住舌尖,努力把一切情绪压下来。然后她去找了件厚外衣穿上,匆匆出门,打车去庆玺。

  ……

  庆玺17楼。

  赵彦刚对着手机连发了三条信息,依然没有回信。他放下手机,叹了口气。

  这一个多月来,他原本是能够定期收到对面的回复的。

  但从上周开始,魏玺忽然失联了。

  赵彦不想往不好的方面想,但之前几次看到魏总,他的状态明显就不太对劲。

  说是丧,但魏玺本来就不是什么阳光积极的人,他的消极是天性。可自从嫂子人间蒸发,即便他处理工作仍然杀伐决断不出错,可莫名就像……一副没有灵魂的空壳。

  抑郁是会死人的。

  赵彦刚认识他那会儿,这个男人身上就有种消极厌世的感觉。从和嫂子结婚之后,慢慢地才开始像个正常人。可现在,拯救了他的那个人,消失了。

  赵彦忧心忡忡,很怕魏玺突然想不开。

  但魏总现在是社会名人,他又不能明晃晃地去警察局报案说他失踪了。只好在机场车站都找人打了招呼,一旦有魏玺的消息,立刻来通知他。

  除此以外,他也真的一筹莫展。

  赵彦坐在办公室里,揉了揉脸:他太难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赵彦疲惫地开口:“进来。”

  助理推门而入,面上带着一丝惊讶:“赵、赵总!”

  “怎么了?”

  助理把门开大了一些,让出身后的人:“凌——啊不是,嫂子!嫂子来了!”

  魏总低迷了太久,他们全公司都快相信他们是婚姻破裂了。但没想到,在全网消失了快半年的凌真,今天忽然出现在庆玺大楼里!

  赵彦霍然起身。

  等看清了后边的人,他一个大男人差点热泪盈眶:“嫂子!!!”

  “你终于回来了!!”

  凌真没有在意周围人惊异的目光,从进公司就一直在四处寻找。见了赵彦,她也来不及寒暄,开口第一句就是:“魏玺呢?”

  助理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赵彦好不容易稳住激动的心情,听到这句又开始心累。他抹了把脸,艰难开口:“嫂子,我……我和魏总也失联了。”

  凌真一怔。

  赵彦其实有满肚子话要问,比如嫂子你到底上哪儿去了?难道真是生了大病了吗?病了也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啊,你知不知道魏总他……

  但他对上凌真惊愕的清澈双眸,忽然就问不出口了。他解释道:“魏总已经离开a市有一个月了,之前一直定期回复消息,但上周开始他那边就没有回信了。”

  凌真桌下的手捏成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抬眼问:“他离开a市,去了哪里?”

  赵彦说:“这我也是后来托了人才查到的,魏总去了西南地区,那个xx省,下飞机还转了火车,最后断在一个小城市,查不到了。”

  凌真的双眼睁大。

  赵彦不知道,但她知道——那是温子初发给她的那个地址!

  魏玺去了那里……是想找她。因为对于他而言,那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可茫茫的山河草木之间,哪里能找到她?

  凌真想到魏玺只身一人,在那样偏僻荒凉的地方徘徊,却根本得不到任何结果。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魏玺断了消息,是因为失望了吗?

  他终于明白自己找不到她,所以终于放弃了吗?

  在原书中,魏玺完成了自己的复仇,也是那样孤身一人,消失在书中。

  可这一刻,凌真却忽然懂了。

  真实的世界,血肉滚烫的人,哪里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呢?

  ……只不过是活着的价值终于泯灭,所以总算能亲手结束自己的一生。

  凌真浑身战栗,猛地起身。

  她借走了赵彦的备用手机,然后转身,下楼打车,直奔机场。

  在出租车上,她查了航班信息,到xx省的飞机最早一班是晚上十一点起飞,落地是凌晨三点。凌真无暇计较,迅速订了票。进了机场大厅,她孤零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

  凌真强迫自己不要瞎想,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坐了很久,甚至感受不到饥饿。

  终于到了值机时间,她第一个去换了登机牌,然后过了安检。

  机场透亮的玻璃窗外,夜幕已经沉沉地笼罩下来,停机坪上的铁家伙沉默冰冷。凌真孤身一身向登机口走,忽然克制不住地想哭。

  她不知道如果魏玺真的出事了,她要怎么办。

  凌真终于体会到了被抛下的感觉,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她就已经濒临崩溃。

  而魏玺,已经坚持了五个月。

  凌真喘了口气,挨过心口的闷痛。抬眼看看,离登机口还有几十米。

  可就在这时,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凌真拿出来,是赵彦。她一接通,对方焦急但喜悦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嫂子,你快回来!”

  “魏总、我玺哥!!他他他、回来了!”

  魏玺从火车下来,一身清冷。

  他平时是衬衣袖口都一尘不染的人,可此时,男人的黑色外衣灰扑扑的,像是餐风沐雨的旅人。

  a市一切如旧,夜晚仍有万家灯火。

  而他比走的时候,更消沉了。

  魏玺并不想失联,只是从一座山上下来的时候,不巧遇上了大雨。他很淡漠地在雨里原路返回,山路湿滑,不小心滚落下去,手机摔碎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

  什么都不值得在意。

  这一个多月没有任何发现,连山河都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这天地该死的辽阔,而他只是该死的凡人。

  魏玺沉默着回到家里。房子仍旧冰冷,没有一丝人气。魏玺没有回房间,放下了自己的背包,然后在客厅慢慢坐了下来。

  月光洒满客厅,男人沉默的身影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世界□□静了。

  空乏得像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魏玺心里慢慢浮起一点疑惑……他怎么还没有死呢?

  每分每秒都无法从消沉的情绪中脱身,黑暗像如影随形的泥沼,拖着他下坠。

  不愿清醒,不如睡去。

  魏玺静了很久,然后弯下腰,从包里找什么。

  同一时刻,赵彦几乎在轰炸式地挤爆他的微信和短信。

  “魏总,您回a市了?!?”

  “既然没事能不能看一眼手机啊我给您跪下了!!”

  “玺哥!哥!爹!千万别做傻事啊!”

  “挺住,嫂子马上到家了!!!”

  但魏玺并不知道。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翻了翻,找出一瓶安眠药。透明的小瓶,已经空了一半。

  魏玺拧开瓶盖,倒了三颗出来。

  然后,他神色惫懒漠然地,把半瓶全都倒了出来。

  房子里没有热水,魏玺把一颗药片抵在舌尖上,生吞了下去。

  然后他拈起第二颗。

  然后是第三颗——

  就在这时,家里的房门被轰然拍开!

  魏玺的手指只是顿了一秒,然后就把第三颗安眠药放进口中,吞了下去。

  他不在意是不是有人进来抢劫,即便就在他眼前偷盗,他也不会动。魏玺甚至期盼灾难发生,世界在这一秒毁灭,这样他就可以被动结束。

  但,没有小偷,也没有灾难。

  他吞掉了三颗安眠药,一抬头——

  看到了他的小姑娘。

  凌真是跑过来的。

  她整个人都在抖,身上满是寒气,眼底红成一片。她在半夜的城市中穿行,一辈子都没有这样急切过。

  她不敢晚哪怕一秒。

  终于,推开家门,冲进客厅,她看到了那个男人。

  凌真喘息着,和他对视了很久。

  魏玺没有反应。

  他在分辨真假,甚至潜意识里有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嘲讽他:

  ——看啊,你真的病入膏肓,已经出现幻觉了。

  凌真鼻子酸涩得厉害,一垂眼,看到桌上四散的安眠药,足足有半瓶的量。

  她终于彻底崩溃了,眼泪像豆子一样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小姑娘抬手抹眼泪,越抹,眼泪越多,最后简直是嚎啕大哭。

  “对不起我来晚了,呜——”

  “可你、你不要我了吗,魏玺?呜呜呜呜……”

  她的声音鲜活而真实,魏玺整个人忽然绷紧了。

  他不过来抱她,凌真却崩溃得受不住了。

  她终于不管不顾,走过去,扑到他怀里。

  熟悉的甜香冲撞进鼻息,魏玺浑身的细胞在一瞬间激活。

  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紧紧搂住怀里的人——

  是真实的,温热的,她。

  抱到了。

  凌真搂着他的脖子,哭得太凶了:“对不起,我回来了,你、你不要生气。”

  “你别不要我,呜呜呜我会一直在了……”

  “魏玺魏玺魏玺,我好想你,你要抛下我吗……”

  男人很久没说话。

  他觉得自己一开口,就能把血吐出来。

  但凌真抱着他,哭得不依不饶,整个人抽噎得连气都不会倒。

  噩梦终醒,幻觉被打破,心底冰冷的自嘲偃旗息鼓。魏玺抱着她,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张开嘴,声音粗粝得像被砂纸磨过。

  “不……”他说,“不抛下你……我只吃三颗。”

  凌真还在呜咽——安眠药吃三颗也很多啊。

  魏玺摸了摸她的头发。

  “因为觉得你会回来,所以我要等。”

  凌真抽抽搭搭地把脸藏进他的衣领里,眼泪缓慢洇透。

  她这辈子不曾这样难过。

  难过得快要死了。

  魏玺却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他吻掉她脸颊的泪,轻声说:“想等你。”

  “所以,不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