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预警
作者:五里红庭      更新:2023-07-29 02:12      字数:4658
  宁丰镇在被泥石流摧毁之前, 本来是坐落在北山市区外的小镇,靠山临水,镇子里人口不多, 靠在山上种植果树以及少数农作物为生, 大部分镇民之间还有着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 与其说是镇子,倒更像是一个宗族村落, 只不过地理位置有优势, 且从古至今, 这一片地方便以宁丰镇为名。

  与在这块丰饶大地上的其他城镇一般,宁丰镇并没有多大的名气, 也没有出过什么名留青史的名人, 至多也就是有些几百年历史, 有些古怪的乡野传说罢了。

  但是这些长处又算得了什么, 比宁丰镇更有历史, 存在时间更长, 奇闻轶事更多的村镇那可是数不胜数, 无论怎么来说,也轮不到它作为一个典型。

  只不过,到了现代倒是让宁丰镇的名字传了出来,虽然流传的范围也只在周边省市中,可这点微不足道的名气还不如没有, 就如同位于河南沁阳的封门村, 村内不知为何就传出发生过多起灵异事件传闻, 还吸引来许多灵异爱好者前来探险, 这些爱好者们怀着各种猎奇的心态,等离开村子后便绘声绘色的把自己的经历发布在网络论坛上(其实大部分是自己的脑补或者是紧张时产生的幻觉)让它一度有了“鬼村”之名。

  宁丰镇如今的处境就如当初的封门村一般, 只不过还是远远没有对方在网络上人人皆知。

  “这里就是宁丰镇旧址了,现在咱们脚下这片地,我记得三十年前,还是一条河,也不深,小孩都能在里面玩,而那时候我们一群人,就像教授您手下的这些学生娃一样年轻,在山上干完农活就喜欢跑这条河里抓鱼和泥鳅,有时还能挖到不少田螺呢。”

  在前面带路的老乡是宁丰镇泥石流灾害中,为数不多幸存下来的人。

  显然,他也不是第一次给人带路。

  吕教授是第二次来到宁丰镇,在此之前他也有五六年没来过了,不过这几年里却一点变化也没有,还是一样的荒芜。

  方圆一两公里内都是这种灰黄色的砂质土地,早就干涸的泥水包裹着一栋栋坍塌的建筑物,地面露出一些钢筋和砖块,附近都没有一条平整些的路,都长满了枯黄的杂草和灌木,看着似乎就和荒郊野外没什么区别。

  “其实政府早些年也想把这块地方处理干净,但是当年条件不行,没那么多人力物力把这里的破旧的房子给拆掉,现在嘛,应该是有条件了,不过这里的地也没啥用,这山区里多偏僻啊,还不长庄稼。”

  “这里是太偏了,这地旱的我觉得也长不了什么东西。”

  邵远龄用脚蹭了蹭泥土地,只见一片片皲裂的地面,如蜘蛛网一般遍布着裂缝。

  “这娃娃说的对。”

  老乡把手里的旱烟叼在嘴里,指了下不远处的山脉。

  “当年我们镇子,就是地里种不出庄稼,才花功夫跑上上去种果子了,那时候邻村人都说我们穷,种几个果子还能发财吗?这也叫他们说对了,种果子比种庄稼还累,重要的还是赚不了多少,唉,那时候的人啊,都是苦命的。”

  吕教授有些感同身受的露出一丝惆怅。

  三十年前他也是正值壮年,更是经历过那个动荡年代,自然能够理解老乡的怨念。

  “好了不说了,我带路也带到了,教授您和您的这些学生还有落脚地没?要是没有的话就来我护林所过过夜,就是那地方房间不多,怕是要您和学生几个挤挤了。”

  老乡姓李,叫李山头,他做的是护林员的工作,从前被淹没的宁丰镇也在他的工作范围内,谁叫这些年来由于没什么人的缘故,反而叫这里长了许多树木,还吸引来不少野生动物寄居。

  吕教授看了下天色,虽然还早,不过下午三点多,但是上山下山一来回下来,也得个把小时,到时候天也得黑了,本来是想在邻村找老乡的房子租几天住,但现在李山头提出这个,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因为护林所他认识,前几年和助手来这里研究民俗的时候他就住过,就在山腰里,一条柏油浇出来的山路特别显眼,只要沿着路走半小时就能到。

  于是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学生们,顿时大家都有些喜悦,至少不用再走许多山路,翻山越岭去邻村找地方住了。

  位于山区就是不大方便,大巴车下来以后,他们走路都走得腿脚酸痛了,还好没有女生穿高跟鞋来,否则那更是噩梦。

  “今天咱们就先在这附近旧址熟悉环境,不要心急,哪怕没什么发现也没事,注意我们是研究课题来的,而不是探险,接下来要注意的安全事项我再重复一遍,至少两人一小组,不能脱队,不要离开彼此视野,也不要靠近危房危楼,一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记住了吗。”

  “记住了,老师。”

  一众学生异口同声,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户外的研究了。

  一个个都带着专业的摄像机,绘图册笔记本等工具,有备而来。

  众人解散后,大家当然不会跑多远,也就是这周围,吕教授身边的学生最多,树林是不会去的,要是碰到野生动物就完了,看起来就很快要倒塌的房屋也不可能进去,他们也就走几步,找已经坍塌的废墟,用小铲子等工具挖掘几下,瞧瞧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

  “白薇薇,你不是和赵晨霞他们一组?怎么跑我们这儿了?”

  邵远龄有些无语的看着白薇薇腻在这儿不走。

  “你不知道吗?在车上的时候我就和真真商量好了,我进你们组里,咱们三个人一块,不行吗?”

  “好吧,我的确不知道。”

  邵远龄脾气不算强硬,用网络流行语来说就是个草食系男子,对白薇薇这种人更是没办法。

  “我说了要照顾真真的,这里那么偏僻,让真真跟着你这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男人我怎么能够放心?”

  白薇薇说这话的时候全然忘了不久前才看到乔真那惊人的力气。

  邵远龄叹了声气,无奈接受这个事实。

  反正他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人家说的也没错,他的体质在男生中也算瘦弱了。

  “我们现在去哪儿?要不跟着他们一块挖泥巴?”

  邵远龄提议道。

  “我随便啦,反正不能走太远,真真你看呢?”

  乔真没啥意见,她也没信心能在第一天就把宁丰镇的秘密个挖出来,反正这一次活动有五天,时间还充裕着。

  更重要的事,带着这两个队友,她不好施展啊。

  于是三人从包里拿出各自的工具,找了块土质松软的地方挖掘下去。

  这一个小时基本上就是大家聊天扯谈,土也只挖出一个浅坑,再往下就挖不动了,因为被挖开的土壤下面都是碎石和砖块。

  “啊!大家看我发现了什么!”

  忽然,一个女生的尖叫声响起。

  原来就在距离乔真她们直径不过一百米的山坡下面,有学生在砍灌木的时候,发现灌木丛下面有一口枯井。

  大家都放下手里的活,纷纷赶去,吕教授她们也到了,先是拍了照片,然后再一点点用镰刀和铲子把枯井周围的植物给祛除。

  不多时,露出的井口边上,还找到两块碎裂的石板,看形状应该是早前立在枯井旁边的石碑。

  “这是什么字?小篆吗?”

  “好像是,不过太模糊了,我只认出一个井字。”

  “废话,我也认得出。”

  吕教授认真的摩挲了会儿两块拼凑起来的石碑,上面的文字已经很模糊了,只能依稀看到第三个字体是个小篆的井字。

  吕教授思考了良久,这口井位于宁丰镇旧址的村口处,这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不可能是什么没有名字的野井,他记得自己曾在当地的县志上好像见过有口井的描述,只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

  乔真旁观了会儿,想了想,把笔记本从包里拿出来。

  “老师,我之前在图书馆里找过宁丰镇的资料,这口井好像是叫烈女井。”

  她递来的笔记本上,有字体娟秀的笔迹记录着这么几行字。

  宁丰烈女井,刘氏宗族之私刑口,浸入猪笼,以处置失节失贞之妇人。

  “我觉得这口井很熟悉,然后想起来我在图书馆见过有它插图的乡野笔谈,这里是我记下来的一些内容,还有插画,我找了管理员复印下来的,还比较清晰。”

  笔记本翻过一页就是一张黑白照片,那正是在还未遭遇泥石流的宁丰镇口,矗立着的井上刻着云纹,一旁也立着块石碑,烈女井三字清晰可见。

  “的确,我也记起来了,当年在县志上看到过,乔同学,没想到你做的准备工作也那么详尽,恐怕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图书馆里了吧。”

  吕教授点点头,他有些高兴也有些欣慰。

  这么用功的学生即使是他也见的不多,不过是来一次户外实践,都做了这么多的功课。

  而其他人听见烈女井三个字,都下意识的觉得不怎么舒服。

  “这就和贞节牌坊一样吧?”

  “呸,比贞节牌坊还可恶!知道浸猪笼吗,这就是,把所谓的不贞洁的女人私刑处死,太愚昧了!”

  就是男生也连连皱眉。

  “这就是封建余孽啊,我觉得这井被埋了挺好的。”

  “是啊,教授,咱们还得研究它不成?”

  烈女井已经干了,从上面看下去一点水也没有,现在最有价值的不是井本身,而是破碎的石碑。

  这石碑最少也有点文物价值,毕竟也是有两三百年的历史。

  抬手看了看手表,吕教授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先集合,去护林所吧。”

  之后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声音也慈和道。

  “这本笔记本可以借我看一下?我觉得里面有些东西很有价值。如果这次研究有所成果,这里面也有乔同学你的功劳,我向你道谢。”

  他倒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这个女孩子。

  乔真只有微笑,显得她更加谦逊了。

  博得吕教授的好感是必要的,在大学的这段时间里,吕教授给她的印象最好,她也有计划想读个研究生,无疑,吕教授就是她的选择。

  至于临时搭上的邵远龄,白薇薇等人。

  她就当做是她的朋友啦,说起来虽然喜欢她的人很多,可她能接受的朋友并不多。

  如果要帮忙的话她会伸一把手,不过主要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命运。

  ---

  深夜,护林所内。

  几座二层小楼组成的院落,包括李山头在内还有五名工作人员,他们都是护林工人,在这大山里一干就是十多年。

  李山头叼着自己的旱烟,靠在走廊上,但里面却没有点燃烟草,另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来到李山头旁边。

  “老李,怎么你还睡不着?”

  李山头把旱烟放下,点头说:“不知怎么的,这心里慌,砰砰直跳的。”

  “我瞧你是见咱们这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所里热闹起来了,才不习惯的。”

  “或许吧。”

  “嗨,你还别说,这又不是什么时节,怎么大学校里的教授学生就爱来咱们山区里闲逛?”

  “你不懂,人家这叫户外实践,做学问,做研究的。”

  “研究啥?那土里埋的镇子?那有啥好钻研的,反正土里一盖,啥都没有,就几栋破房子,破屋子,咱们还不是去看过好多遍了,别说值钱玩意儿,就连破铜烂铁也没有。”

  “你看你这就是没文化人说的,是你懂还是人家老教授懂,行了,你快去睡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嘿,老李你啥时候也咬文嚼字了,行,我不说了好吧,你也早点歇息,别再退休之前落下毛病。”

  中年男人一出来就吹了一脑袋的冷风,冻得哆嗦了下,赶快回了房间。

  李山头这里又剩下他一个人。

  手里的旱烟捏紧了,他确实没什么困意。

  但这不是精神,而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叫他不敢睡下去。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就好像......好像三十年前,那半夜的暴雨来临前,他也是这么的睡不好,夜里跑出来乱逛,结果,那夜里过后,他一家子六口人,他的父母,兄弟,还有才两岁大的小侄女,全没了。

  他想,也许是错觉呢?

  世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吧。

  可惜他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无法思考潜意识深处的警告。

  如果他可以听见他直觉的声音,那一定是。

  “快跑!快跑!快跑!”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更新都会保持最少4000+,小天使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