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师：“啊, 是我失言了, 不好意思, 应该说您气质出众。”

  景书书点点头，觉得这人挺上道, 可惜用错了地方：“冯老师，你家隔音怎么样？我们说话，孩子听得到吗？”

  “这位客人，你到底想说什么？孩子听不听得到有什么关系吗？”

  景书书只是想确认，问的问题有点多, 也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这个冯老师也真是奇怪，没有一个问题正面回答。

  景书书很心累。

  冯老师转头用凌厉的眼神看着自己家的男人, “你来解释解释你今天带来的这个客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最主要的是目的是什么？咱们夫妻没有必要在这件无谓的事上浪费时间吧。”

  孙医生维维诺诺的，“景书书同志，你到底什么来头？现在可以说了吗？”

  “哦？”冯老师很是意外：“看来不是你主动把客人带来的。”

  孙医生想起景书书的交代，想解释是自己主动把她带来的，但是真的有必要提医闹的事吗？算了，算了，还是别讲了，孙医生欲言又止。

  冯老师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啪一下放在桌子上：“行不行了？都别给我墨迹, 有什么事啊？赶紧说吧。”

  孙医生从来不说假话, 今天这结结巴巴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事隐瞒, 要不然就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据我跟他20年婚姻里对他的认识，他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

  冯老师伸出了一只手，食指指向了景书书，“我完全可以认为是你死缠烂打非要来我家的。”

  死缠烂打这个词有点耳熟，戚小白的脸在景书书眼前浮现，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认为是死缠烂打大军中的一员，景书书真是哭笑不得，好吧，我也是死缠烂打，为了心中那个捉鬼的目的。人世间漂浮的鬼出现在本来不该属于他们的人世中，左右着人们的思想，改变着这个世界并发着无数潜在的蝴蝶效应，景书书不能坐视不管，为了这一点死缠烂打是她的职责所在。

  景书书突然觉得戚小白好像没那么讨厌了，一瞬间形象好像更加伟光正了一点，再看眼前冯老师笃定的眼神，已经认定景书书这个不速来客死缠烂打孙医生而来的。纠结这些用词上的细节好像也没什么意义，景书书索性叹口气：“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言不讳了，我今天来这里是想解决二位的夫妻问题以及，包括你孩子三个人的家庭问题。”

  冯老师，“呵呵，好像我们夫妻没有什么夫妻问题需要你来解决。我看你细皮嫩肉，长得也白净，不是明着来破坏的吗？再说我们家庭三人又有什么家庭问题，”冯老师后退了两步，好像是在用更宽广的视角来打量景书书，“难道你想说，你是私生子？？如果是的话，那我们就有严重的家庭问题了。”

  冯老师的最后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孙医生，好像是在说，如果你真的有个私生女的话，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孙医生被那眼神看得怕了，明明自己没有任何的过错，却不知怎么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被逼在角落不敢发一言。

  孙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手绢，摸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女人间的战争太可怕了，仅仅是用嘴，他都已经受到了万分的惊吓，这要是真打起来后果不敢想象，孙医生正在想怎么把这个景书书赶出去，又或者怎么把自己的老婆哄回屋里去，总而言之，今天这场不愉快的会面就此结束吧，太可怕了，他承受不起。

  孙医生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把自己的老婆拉到一边，“冯老师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我，我把这位客人送走，她是乡下来的，不懂事乱讲你千万别在意，赶紧去睡午觉吧，已经到你睡午觉的时间了。”

  冯老师不走，眼睛死死地盯着景书书。“嗯，为什么我要去躲起来？这是我家，要走也该她走。”

  说的没错，于是孙医生又走到景书书这边：“景书书同志，今天你看现在这场面实在是不太好看，要不然你先回去吧，以后不管是关于病例还是关于别的什么有问题，你直接跟卫生院请教好吗？”

  孙医生已经帮景书书把门打开了，景书书一动不动。“你再这样死缠烂打的话，别怪我不客气啦，”这里毕竟是孙医生的家，家里住着的毕竟是孙医生的家人，不仅有他的老婆，还有他的儿子，如果景书书还不走的话，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也要把景书书赶出去的，实在不行就报警，到时候也别怪他不顾及同事情分了。

  死缠烂打这个词又一次出现的时候，景书书彻底顿住了，没想到这一次她把事情办得这么糟糕，她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是个一直以来都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没有一句废话的人，没想到在这一次想要确定种种情况没问题的时候却遇到了障碍，而且还让别人产生了误解，景书书觉得的自己好像办错的事儿。

  戚小白平时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每当自己也拒他于千里之外，跟他说一些不留情面的话时，他心里又在想什么呢？他对死缠烂打这四个字的反应又是什么呢？

  孙医生已经开始生气了，他的脸色涨红，表情越来越难看，“景书书同志，我再最后说一次，如果你还不走的话。”

  景书书大声道：“我来你们家是因为你们家有鬼。”

  “什么？什么我们家有鬼，”孙医生声音开始颤抖，“景书书你说话做事不要太过分，本来过来就已经够没礼貌得了，还对我的家人不尊敬，我能承受你在医学上面对我知识盲区的指正，毕竟那确实是我的错，可是我的家人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遭到了你不礼貌的对待，你现在还跟我说你来我们家是因为我们家有鬼，呵呵景书书，你知道你自己是个卫生员吗？你知道你自己应该相信科学吗？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现在必须给我道歉，跟我的家人道歉，对你的胡搅蛮缠和言语轻佻而道歉。”

  “我不道歉，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这位太太，冯老师，你是老师对不对？育人子弟你更有发言权，你们家有没有鬼你自己心里比我清楚多了。”景书书的脸转向冯老师。

  “你到底在说什么，冯老师是老师，也是我的家人，我也不准你侮辱老师这个行业。”

  “对。你以为你们是精英家庭，一位医生，一位老师，还有一位正在成才的孩子，但是我眼前看到的才是事实，你们家里不仅有鬼，还有一个搅乱你们全家，破坏你们家庭生态平衡的鬼，冯老师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敢说话了？你是不是心虚了？”

  冯老师没声音了，她的确心虚了，家里有鬼，怎么就被一个陌生人轻易的说出来了呢？她明明藏的那么深，这一刻她开始对自己产生了质疑，孙医生又一次咆哮：“景书书，赶快给我道歉，”

  景书书不理他，直勾勾的看着冯老师，“冯老师你说话呀。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的话，我马上跪下来道歉。”

  “什么，景书书，别再胡闹了，冯老师怎么可能说有鬼，我们家全家都相信科学，我们教书育人，我们救人性命，我们做的都是造福下一代的事情，我们家怎么会有鬼？”

  客厅里的动静太大了，原本在午睡的孙伟明走了出来，坐在门口大气不敢出。

  景书书，看着他又看看冯老师，冯老师看看自己的儿子，再看看孙医生，身体都软了下去，原本坚强端庄美丽大方的冯老师形象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软塌塌的壳子，像一滩烂泥一样直直的垂了下去，孙伟明和孙医生忙过去，扶住了冯老师，还好冯老师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孙医生难以置信的看着冯老师，仿佛她的面容在一夜之间老了10岁，她一直是他们学校的校花，两个人是高中同学，孙医生一直觉得冯老师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她收到的情书多如牛毛，肯定来不及看自己的那一封。没想到有一天冯老师拿着自己的情书出现在自己面前对他说，这是你写的吗？那时候的孙医生还不是孙医生，她点了点头，冯老师还不是冯老师，但她继续说：“我考上师专了，听说你考上了医学院，那你以后就是医生啦，医生和老师是不是最相配的职业呢？”

  孙医生拼命点头，那朵娇花就突然的落到了自己手中，他感觉自己像癞□□吃了天鹅肉一样，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毕业以后他们就结婚了，他们如愿以偿的一个当医生，一个当了老师，还培养了一个特别守规矩的乖孩子。

  孙医生觉得正是因为跟自己的老婆结婚生子以后，他的事业一步一步的进步着，仿佛老婆孩子就是他的驱动力。为了他们自己就会努力努力再努力。

  直到成为受人尊敬能力又强的孙医生，他实现了这个愿望，他的老婆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她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每年都是三八红旗手，优秀教师代表，她代表学校去过北京，参加过培训学习，所有的荣耀都在他们两个身上，有光环加持必遭人嫉妒，这么多年来他们家没有朋友又没有亲戚愿意来串门，孙医生都觉得这不重要，只要他们还是这么优秀。他的老婆看到自己这么优秀，看到孩子那么优秀就够了。

  可是一个那么优秀的妻子，怎么突然花容失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