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难断家务事, 还是要靠景书书。大家都有意向提问题, 但是景书书问的快, 声音还响亮。

  陈队长说，“戚老大你说说吧。”

  戚老大：“我, 我，我也没干啥。”

  “那我们换个角度问，这三天你都干啥去了？”

  戚老大还是不说话，文瑞豪说：“宋爱梨，你回答也可以。”

  戚老大马上给宋爱梨一个眼神, 意思似乎是：你敢开口, 我就敢捏死你。

  “不要怕放心说，”文瑞豪给宋爱梨壮胆, 陈队长也说：“爱梨，你说吧，戚老大，你凶巴巴看什么，你说也可以啊。”

  宋爱梨他爹也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女儿，你放心说，陈队长在这里呢，会给你一个公道。”

  文瑞豪礼貌提醒：“宋爱梨，你最好说清楚, 否则, 你扔孩子的事, 队里不会轻判。”

  “啥？”

  景书书听出来了, 这是威胁。

  宋爱梨他爹：“爱梨回来了，孩子也没丢，都是误会……”

  刚才大家想大事化小的时候，你们偏不，现在到了这步，不可能了。大家纷纷起哄，让宋爱梨他爸给自己家留点脸面。

  宋爱梨：“我说，我都说，陈队长，别惩罚我爸妈，”

  戚老大：“宋爱梨，你敢。”

  “因为我没生儿子，戚老大要打断我的腿，你们看我身上”宋爱梨把衣服直接就扒开了，全身都是红皮条印子，景书书一怔：又是家暴！和景均丽一样，一看就是怀孕的时候被打的，旧伤新伤遍体鳞伤。为何不能善待孕妇呢？景书书心里暗暗含着怒意。

  推进孕妇产检工作有多难，她做了，有深刻的认识，孕妇不仅不产检，还要忍受家暴，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偷偷生的孩子，生完，戚老大一看，是个女孩，说要把我打死。”

  “然后你就跑了？怎么跑的？”

  “他说要去找个趁手的棒槌。我抓起孩子就往外跑，裤子下面还是湿的。我找到我一个好姐妹，帮我清理了，偷偷躲了三天，可是我听说戚家村全都在找我，我怕连累姐妹，我就离开了，可是一个大一个小，一个抱一个背，实在无力。”

  景书书：“所以就扔了？为什么扔到养猪场？”

  “听说戚家村的人一般不去那边。本来我想放去清泠庙的，我不敢，那边有鬼。”

  “呵呵，猪你不怕，人你不怕，你怕鬼。孩子要是死了，做了鬼绝对不会放过你！”景书书这是第一次替鬼说话。有些人，比鬼还气人！

  宋爱梨：“娘呀，我也不想活了！”

  宋爱梨的娘抱着死里逃生的外孙女，女儿又迎过来，手足无措，差点把孩子脱手了，宋爱梨吓了一跳，赶紧帮娘抱住，这下她也不敢哭了。

  宋爱梨他爹当年把闺女嫁给戚老大，他也是不乐意的，但没办法，谁让她怀了孩子呢，宋爱梨她爹也怕丢人，既然怀了孩子就两个人好好过吧，戚老大再混账，他也是大房的人，他深知戚家大房在戚家村的地位。自己女儿嫁过去也算是高攀了去，戚老大现在不懂事儿，不是还有大房给他撑腰嘛！怕什么，再说了，年轻人就是爱玩，但年纪上去，玩心收一收，大房有金山银山，肯定都是给他戚老大的。

  “你怀孕怎么不跟娘讲啊，真作孽。”

  陈队长：“生孩子没有错，但丢弃孩子，就不对。现在戚老大还打老婆，文队长，你看这件事怎么处理。”

  戚老大：“宋爱梨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等着。”

  文瑞豪：“戚老大，你还不知错吗？”

  景书书气得头晕，但是一想到，宋爱梨是个才生了孩子四天的产妇，就觉得，气归气，有些事情必须早点处理：“文队长，戚老大的处理问题可否暂停，宋爱梨是产妇，通过刚才她的描述，如果是真的，她需要卫生所的紧急救治。”

  郝美丽马上跑上前来：“我带了急救用品。”

  景书书：“事不宜迟，先送到房间里去吧。”

  景书书跟郝美丽扶着宋爱梨，顺便把孩子也一起送回房间，宋爱梨娘跟着进来。

  戚老大：“这婆娘下不出公蛋，有什么好治的，你们卫生所也来多管闲事。再说了，景书书，你是医生吗？”

  文瑞豪：“戚老大，乱讲，景书书是全戚家村医术最好的医生。”

  戚老大：“哼。”

  戚小伟：“老大，你莫要多讲。”戚小伟已经看出来了，文瑞豪下一步准备处理戚老大。

  果然景书书先说：“我进去，一是对宋爱梨进行产后护理，二，最关键的一点，看看宋爱梨的伤势，由此来判断她被家暴的程度。”

  戚小伟：“依我看，两位队长，孩子都找回来了，小两口以后继续过日子，今天的事就结束了吧。”

  王爱菊：“是，他们夫妻感情不和，说到底还是家事，以后要是离婚什么的，各位队长当个证人。”

  宋爱梨的爹又捏紧了拳头。“结婚离婚都是你们家说了算，把我们家当成什么了？”

  文瑞豪：“戚老大家暴，这是重罪，宋爱梨失踪三天，他知情不报，差点闹出人命，这也是大事！最重要的，重男轻女，这是思想觉悟的大问题。公社上一期处理过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扣了半年的工分做惩罚，还要拉去pi逗，你们也是知道的吧？”

  一听到事件上升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戚小伟一家不敢说话。

  陈队长：“重男轻女是严重落后的思想，确实要重罚。今天这么多乡里乡亲在这里，回头公社一定会调查，我们不好掩盖事实的。”

  王爱菊：“小两口没感情了啊！我们没有重男轻女啊！”

  文瑞豪：“嫂子，现在不是有没有感情的事。戚老大思想落后，还家暴，确实问题很大。我们建议先送到公社看守所去，把问题交代清楚。”

  正说着，郝美丽景书书也检查完毕，从屋里走了出来，郝美丽这次是主要操作人，出来以后表情凝重：“都是暗伤。该妇女收到的虐待很严重，起码有长达一年半的伤口。很多身体部位因为受伤后没有处理，已经很严重了。再加上她刚生完孩子，恶露都没排清，伤口也有撕裂。我们建议她马上住院。”

  陈队长：“宋家村条件不行，小李，马上安排，送宋爱梨去公社。”

  文瑞豪：“陈队长，我们有拖拉机，可以送宋爱梨。”他又转头对戚小伟说：“戚大哥，对不住了，公事公办，你儿子虐待妇女并思想守旧顽固不化。必须交给公社处理。”

  戚小伟眼前一黑，这可是摊上大事了！王爱菊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戚小白的跟前：“小白，你替我们说两句啊，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不必非要闹到那一步！”

  戚小白：“家暴不是小事！嫂子，交给公社处理吧。”

  王爱菊好一通后悔，这个顽固不化的小叔子！

  文瑞豪：“这种事情不是可大可小的，嫂子，你也认识不清，以后有必要组织学习一下，可以找陈杏主任，你们妯娌。”

  陈杏在家一个劲儿打喷嚏：“我说，这是咋了。”

  这边村民们又问了很多问题，戚老大一家被问得无地自容，一向以戚家大房自居的何春桃从后半场起，就躲在了后面的角落里，只恨宋爱梨家房间不够多，还是有不少人能看见她。气氛越来越不对，整个戚家人都被火辣辣的目光逼视着，她感觉喘不过气。这次完了，恐怕没上次那么简单。

  最后，戚老大被一众人押着，声势浩大的去了公社治安处，治安处决定先关押，再详细调查过以后决定下一步的处理，宋爱梨被送往公社医院。公社卫生院很快出传来消息，宋爱梨肋骨两根断裂，需住院治疗。

  戚老大暂时回不来了。

  文瑞豪代表公社，向戚家大房要回了共同印章。

  一年内，大房两次出事，第一次是因为小偷小摸，这事情，说大了，是盗窃，但在夜不闭户穷人遍野的农村，当成小事来处理也无可厚非。但这第二件不得了了，人身伤害！这词儿说起来有点时髦，但从古至今，打人都是要受惩罚的，何况打人的理由竟然是重男轻女！

  这就被扣上了帽子，戚老大这辈子算是完了。

  王爱菊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晕过去。最气的是戚为国，子孙一个两个的不消停，到处惹是生非，戚家三房一百年来树立起来的威信荡然无存，共同印章又一次被收走，共同管理更是变成了一句空空的口号……

  很好，恶有恶报，景书书哼着小曲，在清泠庙算账，天越来越冷了，太阳一下山，男人们轮流值守，景书书就自觉回来当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等待第二天上班。

  熟悉的敲门声，戚小白每次来都是这样敲门的，景书书喊：“自己进。”戚小白便推门进来：“小噪呢？在吗？”

  景书书：“好久没见了，能力大了以后，就到处玩去了。”

  “公社那边来消息了，戚老大恐怕要劳改，可能去边远地区待个十年八年。”

  景书书想，戚家村还不够偏远吗？“替你侄子可惜吗？”

  “人都要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也是成长。”

  “哎，你年纪没他大经历没他多，说的话却比他成熟，他是该去好好成长一下了。”

  “大队那边也有新消息了，以后不提共同管理了，大伯被收走了共同印章，二伯也交了共同印章，我爹估计也快了。以后会成立一个村委会，专管家常，大队长这边就抓生产。”

  文瑞豪成了最后的赢家？

  “锁喉咒的事情有进展吗？”戚小白每天问一次，每天都没有答案。“书书，你在忙啥呢？”

  “感觉我活也没干多少，还一直受你照顾，你胳膊还没好，总忙东忙西的，所以，我……其实是打算做一顿晚饭的。”景书书看着鸡飞狗跳过一般的灶台，无奈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