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筱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闷声回：“要是我不喜欢你怎么办？”

  洛清风抿着唇不答。

  雪筱眨眼等着。

  好一会,才听他哑声说：“那我再努力试试。”

  傻乎乎的。

  雪筱听完简直想笑，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她让洛清风转过去,给他将卫衣套上,帮他拉下来,低声说：“以后你会喜欢上别人的。”

  洛清风闷声回：“不会。”

  “其实我也不想你喜欢她。”雪筱自顾自地说着。

  洛清风侧头看去。

  “因为她可能对你不好,你不要喜欢一个对你不好的人。”雪筱说完,又沉默着收回手。

  洛清风打破了沉默,弯着唇说：“那我要喜欢谁？”

  雪筱：“我也对你不好。”

  洛清风眼里掠过一丝嘲讽：“你宁愿相信我会喜欢上别人，也不相信我喜欢你。”

  雪筱眨了下眼。

  她哪有资格去怀疑洛清风的喜欢。

  只是心里纠结成了一团毛线,她在里面绕啊绕，想要出来,又找不到路。

  洛清风将衣服整理好，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站起身,背对着她说：“我出去看看。”

  雪筱伸手抓住他,把他拉回来：“我去看，你先休息。”

  她不给洛清风机会，直接起来跑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

  站在窗前能看见外面各地因爆炸燃起的大火,雪筱去楼梯口往下看，隐隐听见下边传来的丧尸嚎叫。

  她坐在楼梯口，双手托着下巴沉思。

  等丧尸追上来,他们又得往上跑一段距离才行，如此反复，直到天亮。

  系统预计维护24小时，赵生带着姐姐不知道去了哪，这下是彻底跟丢了。

  雪筱努力不去想刚才洛清风说的话，可脑子里全都是他的脸。

  一千八百年，你冷静冷静。

  雪筱抬手拍了拍脸，打起精神放风。

  越是要忽视，越不能静心。

  雪筱对自己有些恼，起身皱着眉头，双手紧握又松开，不敢回头去看后边的洛清风。

  过了会，楼下的丧尸嚎叫声越发的清晰。

  她回去跟洛清风说：“我们得再往上走一段。”

  洛清风没说话，径直带她去往楼上。

  洛清风维持火墙消耗的精神力很大，又有伤在身，脸色因此越发苍白，逐渐体力不支。

  火墙一削弱，追上来的丧尸就越发多了。

  渐渐地，七八楼的距离缩短成了两三楼——直到同层。

  洛清风牵着她的手没放，在丧尸从楼梯口大量涌进时，他说：“躲我后边。”

  灼眼的烈火熊熊燃烧着，他拦在前面与丧尸们缠斗。

  变异种和异魁也在，防备异魁的异能，还有变异种突然的偷袭，两人精神高度集中。

  “太多了！”雪筱拿着棍子挥的双手肌肉都在发颤，汗流浃背，黑发一缕缕地贴着肌肤。

  “去安全通道，再往上边跑！”洛清风冷静应付着，局势越是绝望越不能慌。

  至少他不能在雪筱面前慌。

  洛清风掩护，给她开路，让雪筱先跑。

  蜂拥而上的丧尸们眼中幽光灼灼，像极了荒原上饥饿的狼群，凶戾残忍，不留余地。

  雪筱跑的也很艰难，他俩几乎是被丧尸团团围住，洛清风虽用烈火为她开出道路，但对自身消耗去极大。

  哪怕她还有异能，在如此大数量下，也有些难。

  当雪筱朝楼梯处跑去时，忽然听系统跟她说：

  【电梯】

  【两分钟时间，直达一楼】

  雪筱脚下一转，朝洛清风喊：“电梯！”

  洛清风蹙眉看去，发现电梯处竟然亮着红光，叮的一声打开了。

  来不及细想怎么回事，他抬手让火龙转了方向，护着雪筱朝电梯跑去。

  两分钟不太够。

  雪筱边跑边跟系统说：“就不能多点时间？”

  【维修期间能力有限】

  “该死的维修！”

  平时系统都不管她，放她一个人浪，只有危及性命的时候才出来冒头看一眼。

  雪筱在异魁的干扰下，几乎是连跑带滚的进了电梯。

  她刚进去，电梯门就开始合上。

  “？”雪筱连忙拦住，“洛清风！”

  在洛清风赶过来时，雪筱连踢带踹地将试图扑过来的丧尸打倒，迎面扑过来两只异魁，雪筱矮身躲开时，被另一只异魁抓着出了电梯。

  电梯门欲要关上，被雪筱扔回去的棒球棍卡住。

  她在心里暗骂系统：“怎么我一走它就自己关上了？！”

  【电梯不都这样？】

  雪筱：“……”

  异魁试图将她从地上抓起来，反被雪筱抓着手摔倒在地后，然而这两只异魁在火墙口打出了一个突破口，其它异魁纷纷朝雪筱扑来。

  她才是赵生要抓走的那位。

  雪筱矮身躲着从外围跳跃过来的异魁，寡不敌众，又被各种异能缠身，绿藤缠绕着她的双脚把她绊倒后拖行。

  火球飞扑而来，虽已无法聚拢成墙，最后像是炸开的气球，飞出去的零星碎火点燃了绿藤将它烧断。

  雪筱刚获得自由，还没来得及喘息，冰霜就从地面复盖而来，冻住了她的手。她咬牙拿着小刀将冰块敲碎，将手臂撤出，撕扯下手背上鲜血淋淋。

  两分钟所剩无几。

  雪筱正要起身，绿藤从四面八方飞速而来，缠住了她的四肢和脖颈腰腹，就差没把她给裹成个粽子卷走。

  被勒着脖子，雪筱微仰着头感到窒息。

  正难受时，视线中烈火忽然熊熊燃烧，洛清风背对耀眼火光而来，后边有好几只异魁追着他。

  洛清风一边砍一边烧毁她身上的绿藤，在更多的异魁扑过来时，揽过雪筱的腰将人抱在怀中借着火焰爆炸的冲击滚进了电梯。

  电梯叮的一声合上，往下坠去。

  还剩四十秒。

  洛清风靠着墙轻轻喘息，额上汗珠滑落，脸色苍白。

  雪筱听着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声响，咬紧了牙，抬眼看去，发现他又被咬了。

  “你……”

  “冲的太急，没注意。”洛清风皱着眉，将她脖子上圈着的绿藤扯开，“没事，我撑得住，不用怕。”

  他打量着怀里的人，确定她没受伤。

  “等会我先出去，把下边的丧尸都吸引走，让你跑的时候就跑。”洛清风胸膛起伏略急，呼吸不稳，说的每一个字却又沉又静，“你不要怕，也别回头。”

  雪筱听得双眼发红，咬牙说：“一起走！”

  她刚说完，就听咚的一声，电梯震动，让她跌回了洛清风怀里，同时洛清风也因为这变故而抱紧了她，警惕地看向门口。

  电梯卡在十楼，数字不再有变动，外面传来撞击声响。

  雪筱扭头朝门口看去，问系统：“怎么回事？”

  【被拦下了】

  “有办法吗？”

  【我试试，但时间快到了】

  雪筱紧握双手，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

  不可能，不应该，她或许会死在这，洛清风一定不会！

  黑暗中，雪筱感觉自己手上满是湿润的血，洛清风被咬后，状态很差。

  腐肉在进一步扩散，吞噬他的身体。

  雪筱闷声说：“对不起。”

  洛清风：“对不起什么？”

  “不知道，就是对不起。”雪筱眼睛红红的。

  她就是觉得自己欠洛清风一句道歉。

  洛清风在昏暗中，低头凝视着她的脸，轻声说：“没关系。”

  撞击声越发的响，每一下都如雷鸣，电梯门已经有凹陷的痕迹。

  两人又回到了当年。

  同样是在电梯中，只要门一开，外面的丧尸只多不少，甚至还有数不清的变异种跟异魁。

  洛清风以为雪筱之所以道歉，是因为她要做跟当年一样的决定，留下他一个人离开。

  不过没关系。

  他现在能接受。

  本就是他喜欢人家，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

  但洛清风不能要求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也跟他一样。电梯门就快要被攻破了。

  洛清风撑着墙壁抱着她站起身来。

  电梯后方是透明的，能一览这座城市风景。

  身后夜色无边，各处却有火光燃起，甚至还能看见不少丧尸朝这边涌来。

  “没关系，你不用愧疚，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是我自愿的。”洛清风抱着她的力道加重，垂首靠在她肩颈，最后一次闻到这人身上的发香，哑声说着，“有机会，你就好好活下去，现在想想，是我太死缠烂打，你应该也很烦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雪筱鼻子一酸，早已红了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吧嗒吧嗒地掉着。

  她心疼的厉害，呼吸都艰难，紧咬着唇，怕一开口就是哭声。

  洛清风肩背上的腐肉扩散，身上味道已有些难闻。他也发现了，怕雪筱觉得难闻，想放开她，却又舍不得。

  他跟自己说，就再抱一会，最后一会。

  电梯门快被破开时，突然急速下坠。

  数字飞快倒退，从10到1，叮的一声，门开了。

  一楼已经被丧尸占领了。

  突然打开的门，吸引了所有丧尸的注意。

  从楼上追着下来的异魁们朝着电梯发出了怒吼，丧尸群被惊动，全冲了过去！

  洛清风带着雪筱冲了出去，眼底深处火焰的摇晃，火墙熠熠，玻璃门窗破碎后，夜风呼呼而来。

  他最后一点力量，都用给雪筱开路。

  洛清风松开了手，冲向了前方的丧尸群，说：“跑！”

  火墙将雪筱与丧尸隔开，为她照亮了黑夜逃生的道路，只是路的另一头，他正拦下了万千大军，背水一战，哪怕知晓那是一条死路也不畏惧迟疑。

  因为在他身后是用命也要护住的人。

  这火焰撑不了多久，此时已开始明明灭灭。

  雪筱转身离去。

  两人背道而驰，可雪筱回头了。

  她试过了，想要走，可不行，走不了。没办法做到丢洛清风在这，没办法做到抛弃他离开。

  雪筱回头，看见那些扑在洛清风身上，将他压倒肆意啃食的丧尸就怒不可遏。

  她冲了上去，那股无言的愤怒无形间给了她巨大的力量，一路过去竟是没有任何丧尸能近身。

  雪筱眼中只有洛清风，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不知何时变得那么杂乱无章，像是乐曲，激昂鼓舞着什么。

  她将压在洛清风身上的丧尸全都推开，把他抱在怀中扶起来，迎着最后的火光走出了大楼。

  雪筱握住洛清风的手，此刻她如获至宝。

  城中丧尸依旧在朝那座大楼赶去。

  车辆在高架桥上同它们逆行，漫无目的地逃亡。

  雪筱没了城市地图，艰难地寻找着药店或者医院。丧尸们都朝大楼而去，其它地方倒是安全了。

  她找了很久才找到需要的药和工具。

  雪筱说：“能开车吗？”

  【去哪】

  雪筱去看洛清风：“去安全的地方，不会被丧尸打扰攻击，我要跟他上药，他这次伤太多了。”

  系统帮她启动车辆，朝城外开去。

  雪筱看着洛清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生气又难过，那血肉模煳的背部和脸上好些伤都让她看得想哭。

  “你是什么绝世大傻子。”她低声说着，小心翼翼地帮他消毒后割去腐肉。

  洛清风没醒，却紧皱眉头，面无血色。

  雪筱问系统：“能找到江毅吗？”

  【不能】

  “刚才是触发了员工保护机制吧？不然我也不可能冲进去还能带着人全身而退。”雪筱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泪，跟系统聊天转移注意力，不去担心洛清风的伤。

  “维修期间，保护机制会被提高等级，但有时效，你刚才要是走慢了也没用】

  “我要是因此死了，算工伤吧？”

  【不算】

  雪筱：“……”

  “可我救的是男主。”

  【我只负责你的安全】

  【男主死了算梅一川的，跟我们没关系】

  “那我又帮了梅一川一次，给我记着，下次让他还。”

  系统沉默了会。

  【你不该喜欢他】

  雪筱没说话。

  【之前不说，是因为看你还在犹豫】

  “我现在不犹豫了。”雪筱红着眼给人包扎伤口，低声说，“我们合作这么久，我的事你都知道。”

  “我做的最多的就是男主的白月光，表面上是他喜欢的人，但其实每个男主说着心里有白月光又在跟女主暧昧，最后移情别恋。我因此嫉妒女主，觉得她抢了我的人，于是去搞破坏，当助攻，加剧两人感情温度，最后下场悲惨。”

  【这就是炮灰女配，你每次都完成的很出色】

  “久了也就腻了，对各种男主也腻了，什么小狼狗奶狗野狗，都一样。”雪筱说到这里，垂眸看着躺在车椅上的洛清风，拿着毛巾给他擦脸，“说是白月光，但他们从没喜欢过这个人，女主才是真爱。”

  【奢求纸片人的喜欢干什么】

  “喂！联盟老总都说了每个世界线存在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是生命，不是什么纸片人！”

  【纸片人是你以前跟我说的，而且你前期也把这里的人挡纸片人看待】

  “……好吧，是我不对，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雪筱叹息声，怔怔地看着洛清风说，“以前我进剧情，男主就已经视我为白月光，说喜欢我，我只要婊里婊气的对女主打击就行，但这次我刚来，你就说男主跟白月光话都没说一句，让我先把人攻略。”

  “哪有这样的男主，距离末世都快到了，你还话都没说上几句。要说起来，他是我所有世界中，第一个主动攻略的人。”

  “他喜欢我，我背叛他，他肯定恨死我了对不对？”

  “剧情就是这样的。”

  “结果你看见了，他说什么？他竟然说原谅我了，要跟我各走各的！结果狠话放完，又眼巴巴地跑回来跟我说什么分不分手，那意思不就是不想跟我分手吗？”

  系统漠然片刻：

  【他是真喜欢你】

  雪筱笑了下，“也只有他喜欢过我。”

  【可他现在说喜欢你，是因为还没有进入剧情。他如果见到了这个世界的女主，你以为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你？】

  系统的问的也是雪筱一直担心的。

  雪筱说：“我之前问过他，你也听见了他的回答。”

  【你刚才也说了，每个世界的男主，嘴里说着你是白月光，最后还是选了女主】

  “可他们本来也不喜欢我。”

  “也不会像洛清风一样，为了我命都不要。”

  “那么多世界，只有他喜欢我。”

  雪筱说：“你这辈子有为人拼过命吗？”

  【没有】

  雪筱笑道：“我有，就刚才。”

  要不是员工保护机制，她可能真的就死了。

  雪筱处理完洛清风身上的伤，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车已经停了，她开门下去，看向天际遥遥升起的朝阳。

  “一千八年也没关系，我可以为他再拼一次。”雪筱似放下了这段时间里所有的担忧，下定了决心，心头倒是平静轻松下来。

  她眯着眼看向那耀眼的朝阳，轻声说：“你可以换个更好的搭档，但能不能晚一些再让我被发现？”

  【晚多久？】

  “晚它个几十年。”

  【……】

  “二十年？”

  【呵】

  “十年？五年？最低三年好吧！”

  【维修结束】

  雪筱：“……”

  雪筱瞪大了眼：“哇！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的！好歹我们相识一场多年老搭档！”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雪筱：“我不！”

  【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后悔！”

  ……

  许久，雪筱才听系统说：

  【要干就干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