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雪筱瞥眼看坐副驾驶上的洛清风, 清了清嗓子, 道：“不是说不去嘛。”

  洛清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没说话。

  雪筱便继续说道：“这情况来的有点奇怪, 我也是从这个方向出来的, 当时还什么都没有。”

  “大规模冰冻, 可能是天灾，也可能是丧尸王。”

  洛清风说：“是丧尸王你想怎么样？”

  “杀了。”雪筱没有多考虑, 立马就回答了他, “尸王死了，世界才能恢复回原来的模样。”

  不, 过去已经回不去, 但是会变得比以前更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看洛清风, 又或许是故意不看, 只颌首目视前方，稳稳地开着车前行。

  洛清风当时是什么表情，她无法知晓。

  陈赛开在前边带路, 足足花了五六个小时才勉强在夜色中看见被冰冻的远山。

  雪筱打起精神来, 加速靠近。

  山体看着近，却也又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来到山脚下。

  眼前这座山已经被冰霜整个吞噬, 冰上开裂出的花纹, 像是一只只触手蔓延四去。

  雪筱下车，从车道上下去，来到山脚, 低头看着还在缓慢蔓延的冰霜们。

  先是冰霜复盖，接着凝聚成结实的冰层，寒气逼人，丝丝薄雾升腾，山上一棵棵树都变得白花花。

  雪筱抬头看去，空中有鸟群飞过，四散而逃。

  地面没能逃过的走兽，则一个个被冻住停留在那。

  “我没说错吧？”陈赛指着眼前的冰山说，“看看，都冻住了。”

  被冻住的可不止一座山，这一整片都没了，规模太大，绝对不是异能者做得到的事。

  陈滚滚被关在车上，又想下去凑热闹，趴在车窗边朝陈赛喊：“爸爸！我也要下去！”

  “你里面待着！”陈赛头也不回地说。

  洛清风看了看脚下的冰霜，面无表情地踩了上去，往山里走。

  “哎！”雪筱怕其中有诈，急忙跟上，“你怎么就走上去了！”

  周边蔓延出来的冰霜还很薄弱，一踩就碎，发出细微的声响。

  陈赛看着两人都朝山里走去，觉得他俩是在找死，当机立断转身回车上，说：“我带完路了，你俩自己看着办，我先走了。”

  陈滚滚拍着窗户说：“我也要下去看！下雪了爸爸！”

  “这雪危险，看不得。”陈赛随口回答，又愣了一下，回头看去，“哪来的雪……”

  他白天在这边转悠时可不见下雪，怎么这晚上忽然飘起雪来了？

  这雪落得也巧。

  只在被冻住和没冻住的边界线附近，那细雪飘飘，落在车顶，陈滚滚娃娃叫着伸手去接，被多疑的陈赛打了回去。

  陈赛朝里面两人喊：“白天没见下雪，这下得有点奇怪！”

  上空乌压压的一片鸟群飞走，细细的叫声在这夜里显得诡异。

  雪筱借用了丧尸的视力，看向鸟群飞走的方向，跟陈赛走的方向一样。

  洛清风没理，径直朝山里走去。

  雪筱回头朝陈赛喊：“你不是要走吗？”

  陈赛：“……”

  飘雪最多的地方还是未被冻住的区域，越往山里去，感觉到的是自脚下升腾而起的寒意，多走了两步就冻得雪筱发抖。

  洛清风看了她一眼，说：“你跟进来干什么？”

  雪筱原地蹦跶了两下：“我想看看，再说你不是也进来了？”

  洛清风指腹轻搓，燃起一束火，几秒后又灭掉。

  没用。

  雪筱看后说：“我也试过用火系取暖，但是没用，该冷还是冷。”

  洛清风便道：“你去外面等着。”

  “不要。”雪筱不听他的，蹦跶着往前边跑去。

  这一幕像极了当年在学校下雨时，她一熘达地跑过自己身边，直奔雨幕中。

  洛清风看得愣了下，随后面无表情地跟上去。

  这附近都是高速公路，公路两旁就是山脉，个别地段附近有几幢建筑物，但凑近了看就会发现都是早被遗弃的荒屋。

  或许洛清风本就是火系异能，受到的影响较少，反观雪筱，刚从幻境里出来不久，精神力还没完全恢复，又不抗冻，冷得瑟瑟发抖，不住原地蹦跶。

  洛清风眉目冷淡地看着她原地蹦跶几下，脸都白了。这冷气直窜，夜风一带，迎面而来时，宛如刀割般难受。

  雪筱眼巴巴地看着他，冻得话也说不利索：“你你你……要不、不先走？”

  走什么走。

  他一走这女人怕是就要被冻在这了。

  洛清风盯了她两秒，伸手说：“过来。”

  雪筱又蹦跶了一下，被洛清风揽进怀里抱着，暖意袭来，让雪筱舒服地眯起了眼。

  周边寒冷袭人，可洛清风怀里却如火炉般温暖。

  “非冰火系的人在这冰天雪地里撑不了多久就会被冻死。”洛清风淡声说。

  “明明我也有多种异能了。”雪筱嘀咕着。

  “山里的活物都冻住了，这一段不见丧尸，但也不知道前边冻了些什么。”洛清风说，“可能丧尸还在赶来的路上。”

  雪筱在他怀里暖着手，轻声问：“谁干的？”

  “你说还有谁？”洛清风低声嗤笑，“你不是能知道下一个丧尸王的信息吗？”

  雪筱小声嘀咕，“我不知道啊，我压根没接收到任何消息。”

  洛清风沉默了会。

  “没接收到？”

  “是啊。”雪筱仰脸看他，“真没有，所以才问你，我要是不知道下一个尸王的信息怎么办，陆局那边怎么交代？”

  洛清风默了两秒，还是那句话：“你自己想办法。”

  雪筱哦了声，拉长尾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她往洛清风怀里钻，说话时声音显得闷，更添可怜：“你这是铁了心不帮我？”

  洛清风说：“他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雪筱额头抵着他胸膛，听得笑了。

  在这冰天雪地中，唯有身前一簇温暖，捂的她心融化。雪筱忽然不想再跟他耗下去，被洛清风抱在怀里的感觉太美好，根本不舍得分开。

  “你、你别跟我闹别扭了，我们和好吧。”雪筱低声说，“我们一直是分开的时间很长很长，在一起的时间很短。”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还有大部分都在互相逃避怀疑，彼此折磨干什么呀，我明明这么喜欢你——”雪筱鼻子通红，都是冻的，捂在洛清风怀里暖和了些，话总算说的利索清脆，“有的事我不能告诉你，死也不能，但你相信我，我做的一切，是为了能待在你身边，再无阻拦。”

  洛清风垂眸去看她，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加紧。

  雪筱还在他怀里蹭温暖，话说的温温柔柔：“八年前推你那次，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她也不是第一次道歉了。

  “换做是我，我肯定不会原谅的。”

  “后来替你挡那一枪，也是真心的，就想着不能让你死。再后来你说原谅我了，我对你好，也不是愧疚或者补偿。”

  “我就是喜欢你，忍不住想对你好，哪怕觉得我不该这么做，但就是忍不住。”

  “当时怕影响一些事，就想着离开你身边，跟你分开比较好，但最后……最后也没走成。我知道这是你心结，但你信我，我一直都喜欢你，只是跟你走到最后的不是我，所以那时候没有坚定心意。现在……现在我解决了。”

  雪筱越说心越静。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洛清风，伸出焐热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有些冰，便替他暖一暖。

  洛清风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知是否因这寒风凛冽，吹得他眼角微红。

  “其实我俩没缘分的，你信不信？”她眨了眨眼，笑得有些调皮。

  洛清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捉住她贴脸的手拿下，握着没松开。

  “不信。”他说。

  雪筱静了静，又说：“我第一次喜欢别人，做的肯定不好，但我努力了，以后也会更努力。”

  “我想让你忘掉以前所有不好的事，变得幸福，尽我所能。”

  “所以，和好吧？”

  雪筱稍微退后一步，从他怀里抬头看去，眼神真挚又温柔。

  洛清风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似乎笑了，又在寒雾中显得模煳不清，仿若幻觉。

  他最后也没回应雪筱，只牵着她的手说：“得去里面看看，这寒气你受不住，我背你。”

  雪筱任由他背着，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肩头，有洛清风身上的热气传来，至少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这人就给一点反应，心里还是有点沮丧。

  是不是说的太含煳了些，他没听明白？

  雪筱蹙眉，心中嘀咕着，回想刚才的对话，觉得自己应该表达的够清楚了。

  她想了想，凑到洛清风耳边，细声细语：“清风哥哥，跟我和好吧？”

  洛清风：“叫什么？”

  “清风哥哥啊。”雪筱语气幽幽地回，“怎么苏娥能叫我不能叫么？”

  洛清风蹙眉，“她这么叫我听着够恶心了，你还来？”

  雪筱略略咬牙，“我这么叫你也恶心？”

  洛清风往前走着，去往山上高处，在雪筱低头轻撞他好几次后，才说：“不恶心。”

  雪筱哼了声。

  他来到山高处，淡声说：“但我听着想要你。”

  雪筱：“……”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天啊。

  她愣了好久，脸又白又红，一时竟不知所措。

  然而洛清风来到高处，却被前边景色吸引。

  是日落的方向，蜿蜒的路道或者房屋，抑或是掩藏在半山之后高高的城市建筑，都被冻住了。

  范围之广，一眼已去半个世界。

  在远山脚下，有幽幽绿光轻闪，像是春夜里出游的萤火们，大片大片的朝这赶来。

  雪筱也看见了，这才回过神来，“丧、丧尸？”

  虽然能确定是丧尸，但还是太远了，所以形态看不真切。

  洛清风嗯了声，微眯着眼：“太多了。”

  “要打么？”她问。

  “不打。”洛清风转身往回走，“非冰火系的人进来就算运气好没遇上丧尸，时间长了也会死，更别提再遇上这么多丧尸，存活率更低。”

  “至少不能在它们的地盘打，对我们很不利。”

  雪筱听完也觉得有道理。

  两人原路返回，却不见陈赛跟陈滚滚的身影，反而瞧见离开前停靠边上的车，已经冻成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