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八月糯米糍      更新:2023-07-29 07:31      字数:2877
  时陌牵着长歌,在满堂宾客、街头巷尾无数人的目光见证下,以最庄重之礼,将她迎出镇国公府。

  他亲扶着她上轿,将她安置在轿中后,方大步走向前方系着喜绸的汗血宝马。

  他翻身上马,喜乐声这时响起,与周遭喜庆的喧笑之声应和。他骑着马,带着身后的长歌,与再之后绵延了整整十里的红妆,一行人缓缓徐行在帝都街头,万众瞩目,普天同庆。

  他们进了宫,依本朝礼制向帝后行礼。然后位空悬多年,如今后宫中分位最高属贵妃,是以这日懿和帝身旁端坐之人便是贵妃。只是自昱王出事与兵权错失以后,贵妃颇有些一蹶不振,这日浓厚的妆容亦掩不住她脸上的黯淡憔悴之色。

  帝妃之座在九重台阶之上,其下,时陌牵着长歌缓缓走来。两人皆身着玄衣纁裳,庄重沉稳之色,行走在肃穆的宫殿之内,在礼官唱喏声中,向座上身着赤色绣金冕服的天子跪叩、行礼。

  “跪——”

  “拜——”

  礼官高扬的声音在肃然的宫殿之内回响。

  便在这贵重与庄严之中,时陌带着长歌行了明正言顺的叩拜之礼,昭示着自此刻起,长歌嫁入皇家,嫁予他秦王为妃。

  从今往后,生同衾、死同穴,天经地义。

  宫中礼节繁缛,两人拜了懿和帝又去祭拜了皇家先祖,到一番祖法礼仪终于行完,两人得以出宫时,已至申时。此时斜阳余晖,洒下一路的金色光芒。

  端阳之前的太阳已足够清亮,却算不得烈,长歌一番礼节下来,此时坐在轿中,不过觉得微微有些闷,随手拿起扇子扇了几下,又顿觉神情气爽。她忆及出宫之时所见,道路尽头的万丈光芒仿佛神赐的预兆,不仅心喜。想这个日子选得真是不错,难为他自去年起就在挑日子了。

  真是个好日子,明丽而无暑热,一切都刚刚好。

  此行便是去往秦.王府,他如今立身之地,从今往后,亦是她的归宿。

  王府中,宾客早已满堂,听见迎亲队伍回府的鞭炮声,纷纷凑到门口,远远张望着那气派绵长的一路红妆,敲锣打鼓而来。

  只见打头最前的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身形挺拔、俊美无俦、意气风发,所过之处,竟没有人不被他一身气度神姿吸引去目光。

  他不疾不徐打马而来,翻身下马,又转身去接身后的新娘。

  新娘的轿子就停在他身后几步开外,此时只见他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掀起轿帘,徐徐露出里头端坐的新娘一张却扇半掩的面容,两人的黑眸隔空相视,皆露出笑意,清浅而荡漾。如第一缕春风轻拂过冰雪初消的湖面时,缓缓荡开去的一圈圈涟漪,令人怦然心动。

  他含笑朝她伸出手,长歌轻轻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被他收掌稳稳一握,小心地扶下了轿。

  这片刻的肌肤相亲,他又松了手,长歌低头去接他递来的红绸,只听他在她耳边低声问:“累不累?”

  长歌飞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含笑轻摇了下头。

  只要想到经此之后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以你之姓、冠我之名,再多的仪式在我眼中就都成了对你我最美好、最隆重的祝福之礼。

  秦.王府中,便是两人的跪拜夫妻之礼,在宾客瞩目中行完最后的礼仪,伴随着最后高唱那一声“送入洞房”,长歌轻轻松开了一直牵系着两人的红绸,在喜娘的搀扶下离开了大堂。

  她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送自己的目光,心头自是甜蜜。一抬眼,目光触及两旁宾客中一张喜怒难辨的脸,却是微微一怔。

  景王。

  他竟来参加了婚礼?

  长歌不动声色垂下眸去,余光扫向一旁,见蓁蓁时时刻刻随侍,顿觉心安。

  今日是她盼了两辈子盼来的大喜日子,定不能出了丝毫差错。

  “王妃小心门槛。”

  此时喜娘在耳旁提醒,长歌回过神来,目光扫过前方,又骤然见得门外含笑、盈盈而立的橙衣女子,竟是茯苓。

  是了,如今两人既已成婚,茯苓便会被安排到她身边来。

  想他此时心情定也如她,必会万分谨慎,不让这日留下丝毫不适。

  目送长歌离去,确认蓁蓁与茯苓跟随相伴,时陌这才定心。他收回目光,不动声色扫向一旁的景王。

  景王并不收敛自己追随长歌的目光,察觉到时陌注视,这才大大方方转过头来,与时陌对视,竟有几分挑衅之色。

  时陌微微皱眉。

  晋王出走、昱王闭门不出,算起来,成年诸王之中,今日竟只有景王一人到来。

  凭他与景王之间的恩怨,时陌自认消受不起他忽来的殷勤。

  来者不善,时陌心中微微提了警惕。纵然秦.王府中处处周密,他更提前安排了茯苓前来,到底还是不放心放长歌一人在新房久等,便不敢在前堂周旋,敬酒不过几巡,便假意醉酒,由苍术与白术两人扶着,歪歪扭扭地步出前堂,快步往新房而去。

  ……

  新婚之日,丈夫定是要在前堂多做应付的,长歌已经做好了久等的准备,却不料刚坐下没多久,时陌就推门进来了,她惊了一惊。

  见时陌面不改色将屋中喜娘与丫鬟挥退,大步向新床走来,长歌忍不住抬眸问:“怎这样快?”

  时陌一笑,牵起她的手走向桌前。

  桌前自是备了各色寓意极好的点心,只是此时皆半分未动,时陌笑道:“我怕你顾着等我,将自己饿着,便不想理会那些人,只想快些回来陪你用些东西。”

  “今日忙了一整天,如今可是又累又饿?”他将她安置在凳子上,含笑问她。

  长歌仰头望着他,眨了眨黑湛湛的眸子:“是有一些,但一想到我所嫁夫君这样贴心,便觉得再累一点、再饿一点也是可以的。可惜……”

  “可惜什么?”时陌坐在她身旁。

  长歌笑道:“可惜不是人人都似你这样贴心,说不得外面的人当你如此着急回来乃是重美色、轻情义呢。”

  时陌挑眉,一本正经道:“事实正是如此,倒也无妨。”

  长歌:“……”

  所以他这是大方承认,他就是重美色吗?

  长歌猛地想起自己如今还戴着面皮,这个美色实在愧不敢当,连忙抬手,“嘶”一声将脸上假面撕下,动作之快令时陌想阻止都没来得及,又忽地想起那日在清泉驿腊梅树下,他千里迢迢赶回与她相见,她不愿相认,也是这样利落地一撕,当日心中滋味难言,再对比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心中自是感慨。

  ……

  今夜的秦.王府中热闹,当属十多年来头一遭。相对而言,今夜的温德殿中竟有些凄清。

  懿和帝谁的牌子也没翻,一人独坐案前,透过开着的窗户,略有些失神望着天上的上弦月。

  不够圆满,银辉亦算不得皎洁,但她的儿子终究还是成婚了。

  娶妻生子,寻常人生便算走完了最重要的一程,不知她将作何感想。

  她是会欣慰,还是会恨?

  懿和帝忽然很好奇。

  她性子清淡,朋友不多,生前唯独与舒妃走得算近……

  他也懒得猜测了,唤来夏晖,打算今夜去舒妃宫中,找个人陪自己说说话。

  一个暗卫却来回禀,冷宫有异。

  冷宫中,如今还值得他监视的人也就那一个了。

  何氏自进去后经历了什么,贵妃又对她做过什么,他心中无不清楚,只是不加过问放任,用她所受的折磨慢慢消解他心中被利用的恨意罢了。

  暗卫当明白主子的心意为何,懿和帝皱了皱眉,问:“何事?”

  “何氏买通了冷宫上下,今夜在冷宫中大肆做法……似是在祭奠已故的顾贵妃娘娘。”

  懿和帝神情微凝,本已迈向舒妃宫中的脚顿时转了方向,往冷宫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