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作者:八月糯米糍      更新:2023-07-29 07:31      字数:9130
  景王起身,听懿和帝道:“昨夜朕接到紧急军情,老八与七万大军被困葫芦谷。葫芦谷此地四面环山,低陷如盆,谷中树林阴森,终年瘴气弥漫几乎无法视物,难守易攻,形势于我军极为不利……而今须派兵驰援,华容,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举荐领兵北上?”

  景王垂眸拱手朗声道:“父皇,儿臣心中已有应对之策,愿亲自领兵北上,支援八弟。”

  懿和帝沉吟,一时未出声。

  他身旁的贵妃却坐不住了,急道:“这不好吧。”

  对上懿和帝投来的不满视线,略显尴尬,慌忙笑着描补道:“景王殿下皇子之尊,怎能以身犯险,去那战场杀戮之地?”

  她担心景王有危险?真是本年最大的笑话。在场哪个不是明白人,谁不知道贵妃这是在担心时势造英雄富贵险中求,生怕景王于这一战中力挽狂澜,收了君心和军心,会趁势而起入主东宫,从此再无力回天。

  果然,景王笑道:“贵妃娘娘慈爱,儿臣心中领受,但想八弟便不是皇子之尊了吗?”

  贵妃被噎住,无言以对。

  景王此时微撩袍角出列,他原本就身形挺拔,又是这危急关头之下,颇有些临危受命的大义,一举一动自然便有了凛然之态,他走至正中朝懿和帝跪下,眸光坚定,道:“说起来,诸位兄弟之中,六弟于西夏一战中生擒西夏王、收复失地,此等功绩便是流传千古也应当,自不必再多言。八弟虽无六弟英武,一战成名,但心怀建功立业之心,于大婚之际忍痛割舍娇妻美眷,远赴战场,守卫疆土,虽如今一时困厄,但这等少年血性,实让儿臣汗颜。儿臣反省自身,自己身为男儿,正值英年,多年来却耽于京城繁华,竟从未上过战场,去那男子该去的地方,实在惭愧。儿臣叩请父皇恩准,允儿臣带兵北上,支援八弟!”

  景王一番铿锵之言,掷地有声,让人热血沸腾。长歌果然见懿和帝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心中难免叹息。

  这两人,一个有意要送上大好良机,一个又是接得住的,旁人又还能再做得了什么?

  她只怕,这一战,若是景王于绝境扭转战局,士气大振,那么她慕家的兵最后就要落在景王手上了。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长歌眼见贵妃强撑着笑脸还要再多说什么,被底下的昱王递去了一个制止的眼神,贵妃硬生生忍了下去,不再多言,只不甘心地狠狠瞪了舒妃一眼。

  贵妃自是在怪时照不争气,这个长歌懂。但想时照从未上过战场,此次一去心中又颇有些负气,一时急功近利中了敌人奸计也是难免。

  可惜……平白便宜了景王。

  等等!怎会这么巧?

  长歌的目光猛地顿在景王身上。

  何氏死后被追封为后,算是在懿和帝心中给景王正了名,只碍于有时照挡在前面,先他一步得了兵权,这才迟迟无法在天下人面前正名。景王如今正正差一个将时照一举打倒的机会,结果时照就带着七万大军被困在了葫芦谷……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除非……景王通敌卖国,与北燕合谋暗害!

  长歌浑身一震。

  通敌卖国,上辈子懿和帝身为天子都能做得出来,景王何其肖父?他绝对也做得出来!

  只可怜了此次出征的将士们,他们上辈子沦为了皇权斗争的牺牲品,这辈子竟仍旧……难逃厄运。

  他们何其无辜?

  长歌直直盯着景王,浑身发寒。

  她以为,这辈子重来一次,她已经彻底扭转了局面,慕家不会再成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满门忠义最终落得血流成河……没想到到头来,她救了自己的家人,却终究救不了这些忠肝义胆的将士们。

  上方,懿和帝在景王一番慷慨之言后,立即顺势封将点兵,下旨命景王率援军北上。

  长歌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掐得手心生疼。

  若这一场困局一开始就是出自景王之手,那景王北上便绝对不会是将士们的救赎,而会是他们的……催命符。

  这七万大军,最终便不是死在北燕手上,也会死在景王手上!

  想到他们的妻子儿女会如她上辈子一般,最终以痛苦了却残生,而她竟什么也不能做,她就好恨。

  此时,身侧一支温热的大掌覆了过来,起初只是温柔地包裹着她,察觉到她浑身冰冷,拳头紧攥,便不容抗拒握住她的手,用力使她的手松开。

  长歌心中有气,想抽回自己的手,但男子与女子力量天生悬殊,他一旦霸道起来,她就真的没办法,只能被他紧紧握着,抽不开也拗不过。

  长歌幽怨地看了时陌一眼。

  若他肯早先告诉她,她就能有所布置应对,那么今日她也就不会沦为如此被动,只能无力为力地看着景王奸计得逞,眼睁睁看着那七万将士儿郎走向万劫不复。

  上辈子的痛恨与无力刹那间将她淹没,其后宴中她便再分不出什么心思去管众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自景王率先离去点兵后,她的神识便陷入了可怕的梦魇,连时陌亲手替她剥的粽子她也没动,下巴轻轻一抬,负气地别开脸去。

  时陌也不恼,瞧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在她耳旁低道:“宫中的蛋黄肉粽你最是喜爱,前年与去年都吃了两个,大前年更夸张,吃了三个。如今不吃,一会儿可别后悔。”

  长歌闻言,心其实一下子就软了。

  这三年里,他远在西夏,处境那般艰难,却连她吃了几个粽子都细细记在心上,说不心动是假的。但生气也是真的,她几乎从未气过他什么,但此刻却是实实在在生上了气。

  若他能早些告诉她这个消息,哪怕就在进宫以前,她也能早做应对,不至于落入如此无能为力的境地。

  那些将士,这么多年在她慕家手下效力,她身为他们的郡主,如今却救不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命丧葫芦谷。

  长歌收拢拳头。

  及至宴散,长歌先时陌一步,想疾步去追慕瑜,却被时陌拉住。

  “放开啊……”长歌瞅了他一眼。

  时陌非但没放,反将她捉得更紧,大掌不容抗拒地握住她的手,漫不经心笑道:“明日才是回门的日子,你如今追去要让人笑话的。”

  长歌被他一耽搁,便见父兄已经走远,她抿了抿唇,默默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在前面。

  这夫妻二人来时,眉间眼底都是如胶似漆,如今不过过了一场宫宴,便一前一后隔了好一段距离,自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时陌也不急,不紧不慢地跟在长歌身后。

  到了宫门前,长歌正要上马车,却见夏晖自宫内赶来。长歌停下脚步回身,夏晖赔笑道:“陛下有话交代秦王殿下。”

  长歌点头,兀自上了马车,夏晖这才与时陌走至一旁。

  长歌在马车里等了不过片刻,时陌便上车来,在她身边坐下,车子缓缓驶回秦王.府。

  两人之间一时寂然,长歌沉默着等时陌向她解释,但车行了过半,时陌却显然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

  长歌不欲与他生下嫌隙,更何况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她欠了他两辈子的新婚之夜,他确实有理由向她讨回。

  她吸进一口气,垂眸轻声道:“好吧,这一次我不怪你,但往后这些大事,你莫要再瞒着我了。”

  时陌闻言眉头微挑:“不生气了?”

  长歌:“……”

  为什么她不生气他却一副震惊无比的样子?难道她不是从来就这么宽宏大度善解人意吗?

  时陌眸中含着笑意,凝着她道:“你可知夏晖方才过来对我说什么?”

  “什么?”说起这个又有点来气了,长歌轻哼道,“我还以为你又要瞒着我呢。”

  时陌自动忽略掉她语气中的幽怨,伸出手去,握住她轻放于腿上的柔荑,柔声道:“他传懿和帝口谕,说长宁郡主自小骄纵惯了,有些任性跋扈自是在所难免,要我多宽容忍让,不得与你置气。”

  时陌说到此处哂笑一声:“但他们又怎知,我的长歌大度贴心,善解人意,再没有女子比你更好,更能入我的心里。”

  长歌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可以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吗?”

  她顿了顿,轻声道:“你今日此举,我怎会不气?想那七万将士从前都是我慕家的兵……虽然如今暂时到了时照的手上,但将来他们终将会是你最得力的精锐部队,我以为你至少应当让我知道,若我知道,我便能提前有所布置……”

  “如何提前?难道像那位裴四姑娘一样,星夜带着自家寥寥可数的精兵赶去?你如今还不如她呢,她裴家手上好歹还有兵,你连兵都没有,最后也不过是你两位兄长出于对你的疼爱,为你勉力一战罢了。”

  长歌蹙眉道:“并非为我啊,难道那七万将士儿郎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时陌黑眸若有所思凝视着她,半晌,轻笑一声,摇头道:“为何你就如此笃定,时景与时照这一战,败的人定是时照?你不要忘了,时照是我的胞弟,以他才智,怎可能会如此轻易就被时景逼至毫无还手的境地?竟要他时景带兵前去救援?你一心念着那七万将士的性命,不觉得这封战报极为可疑?”

  长歌一怔,又道:“但若是时景通敌卖国,与北燕勾结呢?”

  上辈子,她慕家就是倒在这等龌龊伎俩之上。对人性的高估,会让人丧失正确的判断,卸了防备,最终……万劫不复。

  ……

  景王领了兵符,身披战甲,戌时一刻自景王府中出发。

  时辰还未到,书房中,景王妃与丞相骆忱为践行,三人饮下祝捷酒。

  骆忱放下酒盏,欣慰道:“殿下此去,于绝境之中力挽狂澜,定能赢得军心大振,上下归心。只等归来陛下赐权,这慕家大军从此便能真正为殿下所用,陛下亦定然宽慰。想陛下虽说收回慕家兵权多时,但这些兵到底姓慕多年,他自己亦不敢用,这才交予晋王手中。没想晋王是个不堪用的,险些折去他大半,紧要关头,还是殿下亲自出马,既反败为胜又收复军心,这一役,定当成为殿下入主东宫,甚至登临大位,最为关键的一步。”

  景王听得骆忱慷慨激昂描摹这番宏图壮景,却只是冷冷一笑,眼中并无多少情绪。

  景王妃美眸中一股艳色流转,看向骆忱,笑靥如花反问:“父亲当真以为,那七万大军应当留下,奢望他们日后为殿下所用吗?”

  骆忱微震,蓦地看向景王,眼中露出惊惧之色:“殿下难道是想……”

  景王未置一词,景王妃掩唇一笑:“殿下此番为斗垮晋王可是下了血本,那晋王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是个不好对付的。殿下为了一击制胜万无一失,不仅亲自修书与北燕皇帝慕容城联手,更用了多枚军中棋子。棋子这种东西,一不小心就是把柄祸患,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人若是留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了蚁穴,那多不划算。倒不如……”

  景王妃含笑,艳丽朱唇微启,吐气如兰:“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美人如蝎。

  骆忱猛地后退一步,如看陌生人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老迈的脸上皱纹微微颤抖:“七万将士啊,这七万将士人人皆有父母妻儿,你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骆忱失望至极,景王却淡道:“王妃言之有理,倒是丞相,是否太过妇人之仁?”

  骆忱猛地被噎住。

  “一将功成万骨枯,区区七万人罢了。本王若要兵,自有自己亲练的精兵,何须舍不得他慕家的兵?都是姓了慕的,死不足惜,至于他们的父母妻儿,与本王又有何相干?他们能为本王入主东宫献上区区贱命,这才是他们的价值,他们应当欣慰死得其所才是。”

  景王神情语气无不冰冷,说罢,锐利的目光扫过骆忱,见骆忱垂头不言,这才收回目光,淡道:“好了,时辰到了,出发。”

  话落,大步流星出去。

  ……

  大军星夜启程的号角声,嘹亮地越过半夜清寂的帝都街头,直入秦王.府中。

  长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的身旁,时陌睁开眼睛,支肘侧身在黑暗中凝视着她,意有所指道:“我以为你是真的累了。”

  长歌:“……”

  你真的好意思再提?你做下这等糊涂事,没有踢你下床已经是我宽宏大量了好叭。

  时陌躺回去,目光淡淡拢着头顶上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帐子,忽道:“长歌,你我赌一局吧。”

  长歌转头看向他。

  时陌漠然道:“就赌时景与时照此番战场交锋,谁会成为最终赢家。”

  长歌微怔,半晌无奈笑道:“你还是笃定时照吗?你对你这个弟弟还真是有信心啊。”

  若是他们的母亲九泉之下知晓,想来也定然欣慰。这两人虽谁也不理谁,但关键时刻对彼此都有着谜一样的信心。

  时陌轻轻“嗯”了一声,淡道:“你说对人性的高估会令人一败涂地,巧了,据我所知,时照这个人从不高估人性,相反,他自小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性。若非如此……”

  时陌说着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长歌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若非如此什么?”

  若非如此,幼时他也不会错过了你。

  “没什么。”

  时陌还没有到高尚到替情敌说话,自是不欲多言,淡淡带过,问长歌:“那你呢,你可仍旧赌时景胜?”

  长歌一时没出声,良久,忽地将被子拉至头上,整个人蒙在被子里,闷闷道:“我怎会赌他胜?我巴不得他一败涂地。且我何时说了我要同你赌?虽说小赌怡情,却也代表着我要站在你的对立面,我不想与你站在对立面啊,我们自来不都是好队友的吗?”

  时陌闻言低低笑出声来。

  长歌只觉身侧的男人忽地翻了个身,便靠了过来,也不拉她的被子,就隔着被子耐心地亲她,亲她的额头,她的脸颊……

  长歌受不住了,主动扯下被子,抬起头来,便落入他幽深似古潭的一双黑眸之中。

  长歌心尖儿重重跳了一下,听他哑声道:“说得对,我们自来就是站在一处的,所以这一次,你也同我一样耐心观望如何?不要再多想了,我会心疼。”

  长歌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好吧,这一次就相信他。

  “那……还累吗?”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不无暗示。握着她的手,轻轻拉到自己身上。

  长歌:“……”

  讨厌,会害羞啊!

  结果她还未回答,她的肚子先叫了一声,在这漆黑安静的夜晚里,格外清晰而尴尬。

  时陌的手一顿,脸埋在她的脖子里,低声笑了出来。

  长歌:“……”

  讨厌,真的害羞了啦!

  时陌也猜她该饿了,想她心里装着事,宴上便没怎么动筷子,晚膳也几乎是被他硬喂了几口进去,如今已至半夜,她不饿才怪。

  他起身,亲去传了晚膳,回来见她还赖在床上,懒洋洋不愿意起来的样子,既觉好气又觉好笑。忍不住便单膝跪在床上去闹她,两人一时胡闹在床上滚了两圈,直到底下人抬了晚膳进来方才停下,时陌拉着她起身用膳。

  长歌坐至桌前,这个时间的晚膳自不会多么繁复,但长歌的目光却霎时惊喜,直直黏在了最面前的盘子里那两颗小小尖尖的粽子上。

  是女子掌心刚刚能够包裹住的大小,翠绿的竹叶依旧鲜嫩散发着清香,与午宴时竟别无二致。还未剥开,往年粽子的滋味便刹那间冒了出来,糯米的软糯、蛋黄的香甜、鲜肉的鲜美……仿佛纷纷跑了出来,争先恐后在她的舌尖打转。

  长歌忍不住伸手便去拿,却被男人修长的手抢了先。

  时陌笑道:“小心黏手,你用筷子,我来替你剥。”

  长歌自是乐得从命,欢快地去拿筷子,这片刻功夫,时陌已一连剥好了两颗粽子,将它们齐齐整整地摆在盘子上,推到长歌面前。又自桌上拿起提前备好的湿帕子,不疾不徐擦了擦手。

  长歌垂涎欲滴,笑眯了眼,拿起筷子便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与她记忆中的往年的滋味一模一样,入口即化,留下满嘴的鲜美,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愉悦的喟叹:“真的是太好吃了!”

  说着还不忘时陌,又夹了一块,用手小心接着,满眼期待地送到时陌嘴边。

  时陌含笑吃了一口,凝着她唇边的笑容,轻点头道:“嗯,不错。”

  其实也就是不错吧,不知长歌怎会这么爱吃。

  但长歌自己喜欢,此时听什么都自然带了加强效应,时陌的“不错”停在她耳里就等同于“人间美味”,她得了认同,更是喜滋滋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自从去年过了中秋节,我就在期待端午节了。”

  时陌:“……”

  既然这么期待,那为什么还要闹脾气不吃?

  长歌一眼看透他心里的想法,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道:“因为你惹我生气了啊,那我总要做点什么表达我的不满吧。”

  时陌:“……”

  “不过话说回来,你从哪里来的粽子?”长歌终于想起来问,猛地眸光乍亮,惊喜道:“难道宫中做粽子的御厨也是你的暗线?那真是太好啦!你中秋节也让他来给我做粽子!”

  “……”时陌不得不打破她的幻想,“不是,只是我从宫中顺手带回来的而已。”

  长歌眯眸看着他:“我不信,众目睽睽,堂堂秦王殿下从宫中带走两个粽子,传出去多丢人啊。”

  “真的,”时陌轻咳一声,不自然道,“其实也不难,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飞快拿起来,悄悄藏到袖子里,再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就好了。”

  长歌呆呆望着他:“……”

  然后没忍住,当场笑倒在了他怀里。

  “你好难啊哈哈哈哈哈!”长歌仰头望着他。

  时陌垂眸,手指拨开她的头发,无奈叹道:“我有什么办法?娘子生气了,为夫也总要做点什么来表达我的心疼吧。”

  “所以你就给我偷粽子啦?”长歌眸光晶亮地望着他。

  时陌一本正经点了下头:“嗯,所以我就给你偷粽子了。”

  “那你怎不告诉我?如今暑气渐长,若是一不小心放坏了怎么办?”

  “我命人放在了冰窖中,今日是不会坏。若是过了今夜你还未想起来,那也罢了,总归不过是两颗粽子,扔了也不可惜。”

  长歌轻咬唇瓣,凑到他面前笑道:“粽子是不可惜,但你这份心思可惜啊。”

  男人忽地揽过她的腰肢,要她紧紧贴着自己,他俯身轻斥:“小没良心的,我对你的心思如何你会不知?这微末又算得了什么?”

  长歌赧然,略显羞涩地垂眸。

  好吧,他为她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说是惊天动地都不夸张,区区两颗粽子确实是不算什么,说是微末毫不夸张。

  更重要的是,她忽然便觉得自己今日生的这个气很没意思起来。

  他是什么样的人?若那七万将士如今真的会白白送命死在皇权斗争之下,他又怎会真的坐视不理?

  毕竟,他上辈子或许称不上一个仁君,但却实在是一个明君。

  他治下,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外敌不敢来犯,没有战火涂炭生灵。除了最后……他甘愿以江山相赠。

  能将国家治理得这样秩序井然的君王,又怎会是冷血残忍的人?

  他必定心怀社稷苍生,天下福祉。

  他定然不会坐视守卫疆土的将士儿郎们白白送命。

  想通这一点,长歌心中便忽生愧疚,自责自己白日里失了往日沉稳,竟怨起他冷血来。

  长歌安静地吃起粽子,两颗下去便觉好了,时陌怕她半夜吃糯米会不舒服,又为她布了些蔬菜,长歌吃了几口,吃不下了,时陌命人撤走。

  其后,长歌漱口净手,爬回床上,时陌自她身后熄灯,躺回她身旁,长歌一点点蹭到他怀中。

  “不累了?”时陌笑着挑眉,有意打趣。

  长歌垂着头,在他怀中赧然“嗯”了一声。

  声落,便当即被男人炙热的手掌扣住了纤腰,同时眼前阴影落下,唇便被霸占了去。

  新婚不过两日,正是难舍难分恨不得时时刻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时刻,先前因这插曲求.欢被拒的小挫败,此时便被某人连本带利地换成了情动,彻彻底底地向她讨要了回来……

  ……

  翌日是回门的日子,但长歌起不来真的是毫无悬念!

  她醒来时日头已经高照,望着窗前落了满地的阳光,呜呜低叫了一声,生无可恋地爬了起来。

  时陌倒是神清气爽,这让长歌非常不满,明明纵.欲过度的是两个人,凭什么最后蔫巴巴的是她一个人?

  “你身子太弱了。”他将她眼中幽怨看透,笑着道,“不如往后跟着我习武?”

  长歌:“……”

  为了让你尽兴,竟然要我习武……这是人话?

  长歌皮笑肉不笑:“不如往后你节制一些?”

  时陌闻言挑眉,半晌,一本正经提议道:“不如做个交换,你若是跟着我习武,我便答应你节制一些。”

  奸,诈,啊!

  长歌怨念地看了他一眼,轻哼:“还是照旧吧。”

  时陌认同地颔首:“嗯,就这样愉快地照旧吧。”

  长歌:“……”

  到底是谁愉快啊!

  这日时陌备了礼,陪同长歌回门。因长歌起床晚了些,其后就什么都跟着晚了些,是以慕瑜父子在门口略微等了有些时候。

  这日日头微烈,长歌远远见着慕瑜站在太阳底下,心疼得无以复加,飞快地跳下马车奔过去,扶起父亲,一个劲儿地催促往里走。

  慕瑜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见她婚后容光焕发,整个人气色极好,心中明白秦王待她的好,自是欣慰无比,又怎会将小小的等待放在心上?

  慕家上下自来和谐,长歌在国公府做娇客时更是众星捧月,是以这日回门宴,慕府上下自是欢喜自在无比。

  但终究还是跳不开慕家父子辞官这个话题。

  长歌念及自己不过新婚便要与父兄分离,自是无论如何舍不得,时陌宽慰她道:“一切都是只是暂时的,我又怎会真的让你父女骨肉分离?”

  这个道理长歌自然明白,只是关心则乱,不免细细对父兄叮嘱:“爹爹与两位兄长此行离京,身边无人,定要万分谨慎。我观如今景王行事,愈加疯狂出格,父兄在外,定要处处小心才是。”

  慕云岚忍不住笑道:“小丫头一朝嫁了人便一副大人的样子叮嘱起我们来了?也不想想,我与父兄皆是从战场上出生入死回来的,放眼天下,若非千军万马来袭,又有几人能从我们父子手上讨得了好出去?你还道我们是你?手无缚鸡之力,风都能将你吹跑,身边离了人保护便如丢了翅膀的鸟儿,再横不起来?”

  慕云岚话刚落,肩上便被慕云青不轻不重拍了一掌,后者沉着脸道:“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在她夫婿面前,也不知给她留点面子?竟将她老底儿全给掀了。”

  长歌:“……”

  满堂霎时传出爽朗无隙的笑声。

  一家人如此亲近相聚了一日,及至傍晚,长歌与时陌该回去了,慕瑜带着一家子亲送夫妻二人出门,一行人方踏出镇国公府,抬眼却见门前街上一行人快马跑过。

  这些人个个身着铠甲,腰跨长剑,面色冷肃,驾着快马转眼间就消失在远方,只留下一路的尘埃。

  长歌怔怔摸不着头脑,慕瑜对她道:“是护国公府的人。”

  长歌愣住:“护国公府的人这么高调了吗?没事大白天的在帝都街头这样跑来跑去,咱们那位陛下没意见?”

  慕瑜:“……”

  慕云青笑道:“父亲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前日随着裴锦出城北上那批人。他们行得太快,你方才或许没看清,打头那人便是裴锦。”

  长歌一震。

  裴锦回来了?

  她不是北上助时照去了吗?为何半路又跑了回来?

  此时,慕瑜忽向时陌拱手道:“殿下神机妙算,一切皆不出殿下所料。”

  慕云岚笑道:“想来此时,昨夜启程的景王大军也该回了吧。”

  时陌颔首,目光落在远处,波澜不惊道:“礼尚往来,时照定不会让时景无功而返,只是不知会以何等回礼相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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