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老虎不发威
作者:议棋      更新:2023-07-29 07:40      字数:4778
  月娘越掐越用力, 乱发湿漉漉黏在脸侧, 血红的眸子仿如恶鬼临世,猩红欲滴!

  她失控了, 或者说,聚福鼎引诱她失控了, 源源不断的黑能量自她体内迸发, 疯狂吞噬着她的能量体。

  本就脆弱不堪的空间根本承受不住丁点异动,何况是生吞活魂的骤变!

  轰隆!!!

  一声炸雷!惊天动地!

  刹那便是狂风骤雨!

  老槐连根拔起,小厮拼命举着支离破碎的桐油纸伞, 连人带伞被掀飞起来,管家京兆尹一众捕快护卫也随着马车卷入半空。

  到处都是哭嚎声,马嘶声,乒铃乓啷的碰撞声, 混杂在那铺天盖地的暴雨声中。

  乱了, 全乱了。

  天摇地晃, 整个世界都在震颤。

  唯独月娘掐着顾凌洛的脖子纹丝未动,像是焊在了地上。

  吧嗒, 吧嗒。

  一颗颗血泪滴落, 打在顾凌洛苍白如纸的脸上,眨眼就被雨水冲散。

  好痛。

  头好痛。

  浑身上下都好痛。

  像是有什么在拼命撕扯着她的灵魂, 痛得她浑身战栗,恨不得一头撞死来得痛快。

  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爹爹,娘亲!救救月娘!月娘好痛!好难受!哪怕是死了都好, 别让月娘这么痛苦!

  呼唔——

  有什么突然按在了她的眉心!

  刹那间,撕扯灵魂般的痛苦减轻了。

  月娘勉强喘了口气,缓缓张开眼。

  顶着雨水的侵蚀,她看到了一双美丽的眼,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水蓝色眸子,灿如寒星,幽若深泉,却溢满痛苦。

  她看到她死死掐着脖子的夏儿,因着窒息憋红了脸,额角青筋全都跳凸了起来,还强打精神帮她吸走身上暴涨的煞气。

  她的痛苦消失了,可夏儿身上却爆起一根根青色血管。

  顾凌洛痛苦地扬起脖子,暴凸的血管疯狂扭动着,仿佛一只只恶虫要撕裂她的皮.肉破.体而出!

  风声!雨声!哭嚎声!物体碰撞声!

  所有的一切无限放大,月娘瞳孔紧缩,突然承受不住猛地抱住脑袋,拼命蜷缩起身子。

  好吵!别吵了!别吵!!!!!

  轰隆——

  一声巨响石破天惊,余音久长,所有的一切突然静止下来。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马车,树木,哭嚎的人们……卷入半空的一切全都掉了下来。

  风止了,雨歇了,遮天蔽日的乌云缓缓散开,到处都是痛苦的□□声救命声。

  月娘蜷缩在泥水中,缓缓张开眼,灰蒙蒙的天还滴答着最后一波残雨,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她望着天,怔怔然,脑中一片空白,竟连自己是谁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那是……什么?

  一缕幽蓝星尘飘过眼前,她探手去抓,还未碰到,星尘已散。

  又一缕,再一缕,源源不断的星尘自身旁逸散,美如流萤,恍如梦境。

  她随着那星尘一点点转过视线,源源不断的记忆突然迸入脑海!

  “夏儿!”

  她猛地坐起来,顾不得虚软眩晕,一把抱住了满身是血的顾凌洛。

  无数幽蓝星尘自顾凌洛身上散出,一口一口的血不要钱的往外冒着。

  月娘傻了,拼命捂着她的嘴,好像这样血就不会再涌出来似的。

  “怎么会这样?这,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怎么了?”

  血顺着指缝不断涌着,怎么捂都是徒劳无功,月娘突然抽回了手,无措的去抓那些逸散的星尘,拼命往她身体里按。

  “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没用,通通没用,不管是捂住她的嘴,亦或是扑抓那些星尘,都无法阻挡顾凌洛的身形消散,她已经虚无的几乎辨不清眉眼。

  顾凌洛含着最后一口气,想要帮她擦去眼泪,可用尽了全力也没能抬起一根手指,只得叹出一句悠长话语。

  “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不要!”

  月娘哭喊着将她按进怀里,却只抱得满怀星尘。

  不要死!不要!

  猛地张开眼,窗外弯月如钩,夜色幽沉。

  月娘头晕目眩,趴在床边干呕了许久也没呕出丁点东西。

  也是,她已许久不曾好好用饭,腹中空空如也,又能呕出什么?

  丫鬟听到动静,轻手轻脚进来,又被她赶了出去。

  她抹掉额角冷汗,望着懒星弯月,再一次怀疑一切只是一场梦,这世上从来没有那个玄衣轻衫整日板着脸都美得羞云赧月的女子,更没有那解不开的层层误会、鲜血、杀戮。

  可梳妆台上的流苏木钗,衣架上精心打理的凤冠霞帔,还有那桌上摔成几瓣又拼粘回去的玄衣泥人,总是一次次撕裂血淋淋的现实。

  夏儿死了,死得彻彻底底,连尸首都不曾留下。

  她想起夏儿曾说过,聚福鼎乃不祥之物,若不带走,整个世间都会毁掉。

  当日不信,如今却是不由得她不信。

  若夏儿不曾骗她,她真是为了大义才偷走聚福鼎,那她,她……她又是如何折磨她的?!

  她囚禁了她年余,无所不用其极的羞辱她,还一次次妄图杀了她!

  她这般对夏儿,夏儿却无视她还掐着她的脖子,毫不犹豫救了她。

  她,她……错了吗?

  她是不是不该这么对夏儿?

  不!她没错!

  她是她的灭门仇人!她怎么折磨她都没错!

  像是为了佐证自己没有错,她发疯似的追查了当年所有的一切。

  她很快查出,翊王身边从来不曾有过如刘夏这般的亲信,刘夏也不是什么猎户之女,她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她的的确确非这世间之人。

  可,可这并不能抹去她害她家破人亡的事实,她该恨她的,该的!

  她继续查,动用了几乎她全部的力量,只是为了给自己恨她增加筹码。

  可越查,她越心悸,越查,越不能自已。

  泄露福鼎被盗消息的是翊王的人,翊王其实根本不晓得福鼎被盗,一切都是歪打正着,他原本就设计大婚之日传出福鼎被盗的消息,煽动先皇对付刘府,趁机夺位。

  而先皇原本也并非真的相信福鼎被盗,他早已摸透福鼎的规律,知晓只有良善之人才能不被福鼎所扰。

  所谓良善之人,就是身上几乎没有黑能量,福鼎完全不会对他产生波动的人。

  当日缉拿刘府上下的兵丁,包括菜市口执刑的刽子手,通通都是先皇精挑细选的心善者,其中不乏被迫还俗充当兵丁的和尚。

  就连对付刘府,也完全是齐家表哥首当其冲,先皇从未说过一句要害刘家的话。

  先皇可谓是相当谨慎,也实在是忌惮刘家,忌惮到无论如何也要除之而后快。

  所以,至始至终先皇都不曾相信聚福鼎真的丢了,他不过是洞悉了翊王计策,将计就计,既除掉了心腹大患刘家,又打击了虎视眈眈的仇敌,一箭双雕。

  直到刘家灭门,先皇着人掘地三尺找了年余都没能找到聚福鼎,这才终于相信它丢了。

  刘家灭门与刘夏盗走聚福鼎无关,完完全全无关。

  得到这消息后,月娘不准任何人打扰,关在房中足足十日未出,若非丫鬟强行闯入,她怕是要饿死在那床榻之上。

  勉强灌下水米,养了三四日之久,月娘才总算缓过那口气。

  丫鬟帮她盖锦被,她一把抓住了丫鬟的胳膊,眼神木愣,说出的话哀戚的让人心酸。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没人知晓她究竟错在哪里,更没人知晓她是在同谁道歉,府里上下只知打那儿之后,他们的郡主娘娘突然像是变了个人,逢人便笑,有求必应,就连原本漠不关心的灾民,也日日施粥,帮着重建家园。

  娘娘总说,这些灾民都是她害的,可那日天崩地裂狂风暴雨,明明是天灾,怎的能算在娘娘头上?

  娘娘还说,夫人总会回来的,因为那刚过门就遭了天灾的郡主夫人曾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娘相信夫人,也一直等着夫人。

  可是等啊等,春来秋去,年复一年,紫禁城早已恢复往日繁华,娘娘却始终没能等来夫人。

  管家悄悄说,夫人早已死了,只是娘娘不肯信罢了。

  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便是如娘娘这般身份尊贵之人,终究也是有过不去的心坎。

  府里上下无不唏嘘感叹。

  那日,她给娘娘送茶,隔窗便见娘娘捧着一方布帛暗自垂泪。

  “定不负卿……好一句定不负卿……大婚那日,你再三叮咛,要我不要刁蛮任性,要我见人三分笑,还要我多多多助人聚些人情,我全都一一照做,可你呢?呵呵,你呢?”

  娘娘看见了她,擦了擦眼泪,没再言语,招呼她沐浴更衣,换上了一直奉在衣架的凤冠霞帔,便坐在了梳妆台前。

  她本想问问娘娘,这眼看便要天黑了为何还要上妆?

  可想了想终究没问,自打夫人去后,娘娘已多年不施粉黛,若非勤于打扫,只怕梳妆匣子都要挂了蜘蛛网,今日难得娘娘有心思。

  娘娘的手着实是巧,便是多年不动脂粉,描眉涂唇依然娴熟,尤其是那额间的凤尾花,轻描慢勾,画得惟妙惟肖。

  娘娘起身,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笑问:“我美吗?”

  娘娘本就极美,艳红的霞帔加身,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只是这些年娘娘越发清减,沉甸甸的凤冠戴在头上,总忧心会累着她细瘦的脖子。

  “美!美极了!奴婢从未见过比娘娘更美的!”

  她诚心实意的夸赞,娘娘却缓缓隐了笑意,吩咐备马车,她要出城。

  她赶紧称喏,转身下去,跨过门槛之际,听到娘娘喃喃自语。

  “怎会没见过?夏儿便比我美……”

  娘娘这是又在思念夫人了。

  也是自己多嘴,怎的夸赞之前不多斟酌?

  娘娘穿着那凤冠霞帔便出了城,一路到了惠芸庵。

  下马车时,夜色已深,娘娘让她下去休息,自己独坐庵堂,彻夜未眠。

  她总觉得娘娘似有不妥,不敢熟睡,夜里恍惚听到娘娘自语。

  “你让我在这儿等你,我便再等你最后一晚。”

  最后一晚?什么最后一晚?

  天蒙蒙亮,丫鬟一个激灵醒了,起身再看,庵堂红烛已灭,燃尽的蜡油黏在菩提木桌,猩红红一片,有些刺眼。

  娘娘不见了踪影。

  丫鬟四下寻找,终于在庵后山崖寻到了自家娘娘。

  朝阳初升,霞光四射,月娘一身红衣似火,头顶金冠熠熠生辉,周身镀满暖红光痕,浓云翻滚在她脚边,竟仿佛要羽化登仙一般。

  丫鬟心中骇然,慌忙喊道:“娘娘!!”

  月娘闻声回首,脸侧霞光昏暗了神情,只能隐约恍到她唇角勾起的浅笑,还有眸中驿动的水痕。

  “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我好不了了……再也好不了了……”

  晨风拂乱了月娘鬓角的碎发,她的笑容飘渺又遥远,丫鬟拼了命地跑过去,却只扑到一场空。

  ……

  累了,真的累了。

  接连一个礼拜刘夏都没出门,闷在家里不刷微博,不看任何娱乐新闻,甚至连手机都没怎么碰。

  眼看周五最后截稿日要到了,小陈小心翼翼地发来信息问她有没有写好曲子,她没回。

  她并不是真的歧视口水歌,相反,她其实也很喜欢这种朗朗上口的曲子,自己也曾做过,灵感来的话,不用wilson逼,她自己都会按捺不住拨弦作曲。

  可前提是她愿意。

  现在,她不愿意,也不打算委屈自己配合。

  死而复生,她想得最透彻的一件事就是,人得为自己活着,处处忍让,处处屈服,那等于把自己的人生拱手让给了别人。

  如果说真是生活艰难,不忍让就得死,而自己又舍不得家人不想死,那勉强自己屈服也算情有可原。

  可偏偏她生活优渥,比金字塔尖不足,比绝大部分人都强,就算合同的赔偿金翻几倍,她不用倾家荡产也能赔得起。

  最重要的是,赔偿金翻倍意味着身价翻倍,割了风行,照样有大把娱乐公司等着签她,她脑子进水了才会委屈自己。

  更何况,风行也舍不得放走她这么个刚刚煮熟的肥鸭。

  wilson敢这么嚣张,不过是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满足了他不合理的要求,和浩烟吃饭啊,喊改改拍mv啊,诸如此类,便以为她是只好捏的软柿子,可着劲儿的欺负。

  之前都是歪打正着,她也懒得跟wilson解释,倒是让他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刘夏抠了抠指甲边缘溢出一点儿的指甲油,呼呼吹了两下,冷冷一笑。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

  看来也是时候让wilson知道,即便她真是只喵,也是只挠一下他就得赶紧打疫苗的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