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董和丁总的老家, 在隔壁省一个名气不大三线小城。

  沈长河总说, 老家变化快，他们年轻的时候，老家破得让人心酸，要什么没什么。

  但沈家兄妹的印象里, 老家一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样子。

  他们想象不出家乡“老破小”的模样。

  沈董和丁总日理万机, 两人忙得仿佛单身。他们难得有时间，和孩子们一同返乡。

  兄妹俩虽然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沈董出行规格高, 他们可以跟着沈董蹭坐他的小飞机。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临出发前一天, 沈董和丁总突然爽约，他们接到通知, 必须出国参加一个慈善晚宴，需要捐钱的那种。

  参加这种国际慈善活动，对长舒的发展有隐形的好处。

  沈董和丁总果断答应，上午和机场打好招呼, 下午便乘坐私人飞机离开。

  没有沈董和丁总的同行，三个孩子的待遇骤然降低, 私人飞机飞走了，他们得自己想办法回家。

  勤勤恳恳的张姨回家过年去了。

  小区外张灯结彩，红灯笼高挂，四处充满了春节的喜悦氛围。

  被父母放鸽子的沈沐笙，坐在沙发上查找机票。

  两个城市的航班一周一次, 年前已经没有直通的航班了，转机太麻烦，不予考虑。

  沈沐笙不死心又查了一下高铁和动车，没票，还是没票。

  更过分的是，没有高铁、动车也就罢了，连普通的空调车都一票难求，他们赶上了春节前的返乡高峰期，别说卧铺了，就连硬座都没有，有站票，爱买不买。

  沈沐笙无语了。

  她望着沙发另一端的沈沐筝，“绿皮车，有站票，买吗？”

  “噗！”

  温怡笑出了声，小姑娘肩膀一耸一耸的。

  莫名戳中了笑点。

  “买个屁！不买了！”沈沐筝看着客厅里，他们为四位老人准备的大包小包的礼物，“你看看那堆东西，你提着啊！开车走！”

  “行，反正有导航，开车走也行，老家也不远。”沈沐笙随口附和道。

  沈沐筝起身， “那就起来吧，别坐着了，我上楼拿钥匙，我们现在走，还能回家吃晚饭。”

  “好叭。”沈沐笙拍拍身边的温怡，“我们去检查一下天然气阀门，走之前把电闸和门窗关了。”

  沈沐筝决定自驾返乡，不是无的放矢，两个城市虽然不在同一个省，但距离不远，不堵车也就三四个小时的路程。

  就算高速堵车，他们也能在天黑之前到家。

  半个小时后，三人将大包小包的行李箱提上车。

  沈沐筝坐上驾驶席，沈沐笙坐在副驾驶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笔记本上插着移动网卡，以便导航指路不明，她可以上网查询道路。

  其实手机也可以查询道路，但现在的翻盖手机屏幕太小了，远不如智能机屏幕大，看得清楚。

  温怡坐在后面，昏昏欲睡，这个时间，本该是小姑娘的午睡时间。

  沈沐笙转头，看到靠椅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随手调小了车上外放的音乐。

  沈沐筝忍不住吐槽，“你倒是喜欢她，连这点小事都考虑到了。”

  沈沐笙笑了笑，没接话。

  “咱商量件事儿，到家后给我点面子，让我有点当哥的威严，成不？”

  “我什么时候不给你面子了？”沈沐笙似笑非笑地反问。

  “你什么时候给过我面子？”沈沐筝不爽地说道，“反正就这么说定了，回老家你必须听我的，我才是那个哥哥，不许自作主张。”

  沈沐笙乐了，“行，你做主，都听你的。”

  沈沐筝喜滋滋的，就连高速堵车也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几个小时后，沈沐筝驾车平安到达老家。

  车载导航还是挺好用的，不用沈沐笙拿着笔记本查询，沈沐筝就按照导航指引，顺利的返回老家。

  进入市区后，沈沐笙回头，“温怡，醒醒，别睡了，我们到了。”

  小姑娘睡了一路，听到沈沐笙的声音，整个人是懵的。

  “我们到了吗？”

  温怡软乎乎地问道，萌得开车的沈沐筝一脸血。

  沈沐笙：“嗯，我们已经到市区了，待会就到家了。”

  温怡眼睛一亮，她调整了一下安全带，靠在窗边，饶有兴致地望着窗外的建筑：

  “这就是阿笙的家乡吗，阿笙家乡好繁华啊。”

  温怡来之前用手机百度过，都说阿笙的家乡是一个很小的城市，可温怡觉得，还蛮漂亮的，一点都不破，很繁华。

  “还行，这是老城，老城有些旧了，新城区更好看一些。”

  “那咱家在老城还是新城？”

  温怡好奇地问道。

  “以前是新城，现在老城区扩建，归老城了。”

  开车的沈沐筝插话道：

  “咱家房子买的早，最开始那地方可荒芜了，你沈叔认识开发商，要了三栋联排别墅，当时那房子还在打地基，周围寸草不生，荒得不行，人家都笑话你沈叔傻，说那附近要什么没什么，谁会在哪儿买房子，结果没两年老城扩建，以前老城区的三甲医院，就在咱家附近圈了块地开了分院，学校也盖起来了，还有卖场，你不知道之前嘲笑你叔人傻钱多的那些人有多后悔，当时咱家买那三栋联排别墅的时候，每平方两千六送车库，没人买，现在那房子二手的七千八，车库另算钱，还有人抢着要。”

  “要不怎么说呢，你爸爸还是你爸爸，沈董那投资眼光，我是服的。”

  温怡被沈沐筝快乐的情绪感染，情不自禁的笑出声。

  沈沐笙望着身侧眉飞色舞的兄长，

  很难想象，这个欢脱的有些二的年轻人，和记忆中那个阴郁刻薄的大哥，是同一个人。

  她已经不太记得，记忆中大哥的具体模样。

  那些不开心的往事，与兄长之间的罅隙，统统都化为此刻，沈沐筝喜悦的神色。

  “你悠着点，开车呢。等沈董回来，你当他面说。”

  自沈沐筝成年，他就没当面说过沈董一句好话，父子俩关系微妙得不行，剑拔弩张下流淌着脉脉温情，别扭的不行。

  沈沐筝嗤之以鼻，“切，捧你沈爸爸臭脚的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老头知道我这么夸他，他得嘚瑟到天上，咱不能让他这么嚣张。”

  三人说着话，总算到达目的地。

  进入温怡眼帘的，是一栋栋“说中不中、说洋不洋”的“土味”小楼。

  玫粉色的外墙，让人实在是夸不出“好看”两个字。

  和漂亮的沈家别墅，差距有点大。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阵热风，“是不是觉得有点丑？”

  温怡抬头，有点害羞，是阿笙。

  ——阿笙正在看我！阿笙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却见沈沐笙笑着说道：“房子其实不丑，开发商是你叔的朋友，据说是花高价从国外请的大牌设计师，人家设计师原稿是白色外墙，开发商喜欢玫红色，一定要把外墙换成这个色儿，白天看还……挺醒目的，呃，不会迷路。”

  沈沐笙说完，摸摸鼻子。

  何止是不会迷路。

  这片别墅小区，一到白天就是附近最靓的崽儿。

  隔老远就能看到这一大片刺目的玫红。

  醒目至极。

  “开发商是女的？”

  温怡好奇地问。

  “男的，”停车的沈沐筝一边搬东西，一边说道，“是个快六十的光头老大爷，过年你在家指不定能见到他，我就记得他手机铃声是《粉红色的回忆》，小时候我和你沐笙姐去他拜年，他一家人穿得都是玫红色，老刺激了！”

  三人放下东西后，稍作休息，换好衣服，提着礼物，直奔隔壁。

  不过没走两步，沈家兄妹犯了难。

  是去姥姥家？还是去奶奶家？

  这是个大问题。

  本来这不是什么问题，沈家和丁家是老相识了。

  两家一直是朋友，关系很融洽。

  老小孩老小孩，也不知怎么回事，随着年龄的增长，爷爷和姥爷越来越喜欢battle。

  他们battle内容一般是“沈长河一家，先去谁家过年”。

  “呃，去姥姥家，爷爷不高兴，去奶奶家，姥爷不高兴。”

  “先去谁家？”

  沈沐筝望着妹妹，你脑瓜比较聪明，你决策。

  “你是哥哥，我和温怡听你的。”

  沈沐笙飞快甩锅。

  “嗯，正因为我是哥哥，我才应该把选择权交给妹妹，我和温怡听你的。”

  沈沐筝也甩锅。

  兄妹俩谁也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要不……”

  沈家兄妹齐刷刷地看向温怡。

  温怡眼睛瞪得大大的，宛如受到惊吓的小猫，“你们，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我是客人，客，客随主便！”

  嚯！还挺聪明的！

  眼看着温怡不上钩，三人站在别墅路口犹豫不决时——

  “是筝筝和笙宝吗？”

  三人回头，只见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的老太太，站在距离三人不远的石阶上。

  看到来人，沈家兄妹异口同声说：“姥姥。”

  “哎，怎么回来也不说声啊，快进屋，你姥爷应该做好饭了，正好回家吃晚饭。”

  兄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下不用他们选择了，老天替他们做好了选择。

  老太太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三人面前，不等兄妹俩开口，老太太主动牵起温怡的手：

  “这就是温怡小宝吧，长真俊啊，今年在姥姥家过年哈，快进屋，你姥爷早想见你了，姥姥进家下回家面呀。”

  温怡脸涨得通红，她抬头求救一般地望着沈沐笙。

  沈沐笙嘴角含笑，却不制止姥姥的行为。

  就这样，老太太牵着温怡的手，一步步向家走去。

  “小宝怎么这么瘦啊，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

  鹅黄的路灯下，老人家碎碎念着，阴冷的风刮起树上的“福”字和灯笼，卷起一地落叶。

  沈沐笙深吸一口气，笑着望着沈沐筝：“走吧，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