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

  温怡看着沈母离去的背影, 目光呆滞, 脑袋微歪，看起来有点傻。

  沈沐笙其实也是震惊的，但是小沈总表情管理到位，旁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因此保持住了“高逼格”人设。

  ——虽然不知道母亲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改变，发生改变，但总归是好事儿，不是吗？

  沈沐笙拍了拍温怡的肩膀，“别看了, 收拾收拾，一起去吃饭。”

  丁舒娴造成的小规模混乱, 并没有引起现场工作人员的注意。

  现场除了少量青果员工，大部分都是畅意工作室的人, 大家根本不清楚丁舒娴的身份, 只当她是青果的工作人员。

  唯有得到丁舒娴本人名片的导演，心中激荡。

  畅意是个非常小的工作室, 至今没有接到什么像样的活计，明明工作室的两位负责人，都是科班出身，但在s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科班出身没有饭碗的人比比皆是。

  他们能有个糊口的饭碗，在外人眼中已经相当可以了。

  迄今为止，畅意工作室接过的最大的单, 也不过是给一家水产品外贸公司，做产品介绍。

  平时也只是给一些小杂志合作，为他们的模特拍一些照片。

  像青果这种，向电视台投放的广告，少得可怜。

  导演拿着丁舒娴的名片，脑子里不断回想丁舒娴刚才的那番话。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甚至每一句话的标点符号，都细细品味。

  “发达了，真的要发达了……”

  导演碎碎念。

  “喂，刘畅，收拾东西，你电脑又乱放，再丢设备你就以死谢罪吧！”

  摄像师扛着仪器，路过手持名片兀自发呆的导演。

  导演将名片小心翼翼收好，再三确定名片完好无损的放在衣服内口袋里，跟上摄像师的步伐。

  “老吴，”导演美滋滋地跟上摄像，“我觉得咱们要发达了。”

  “唔，是么？”摄像大哥很疲倦，导演还能找个地方坐着，他一个人要照顾三台机器，这一天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刚在咕咚咕咚喝了两瓶矿泉水，现在只想上厕所。

  “老吴，说真的，我真觉得咱们要发达了。”

  导演又重复了一遍。

  年轻的摄像“老吴”将仪器塞到导演怀里，“抱好，别摔着，我要上厕所，发不发达也要等广告上了以后再说，先别做梦了，把仪器抱好，磕到你也别磕到它，小心伺候着，我走了哈。”

  说着，一路小跑，冲进厕所。

  显然，摄像小哥根本没把导演那句“发达了”记在心上。

  无论是青果的资金，还是沈沐笙个人财务，远没有外界想象中的那么财大气粗。

  但畅意工作室的员工，都觉得青果年轻漂亮的沈总出手大方，豪爽侠气。

  单看前者，也就是大家对有钱人的既定印象，配合着后一句“豪爽侠气”就是很高的评价了。

  明明，大家晚上也没去什么昂贵的餐厅，只是去了一家环境比较好的火锅店。

  可畅意工作室的员工，都吃得非常满意。

  他们累了一天，春天昼夜温差比较大。

  热乎乎的吃上一顿火锅，觉得今天一天的劳累，都被排出来了。

  畅意工作室的员工，也是在聚餐中，才弄清楚沈沐笙的真实年龄。

  “天呐，沈总居然只有十九岁，我以为您是保养的好，所以看着年轻，没想到您是真年轻，失敬失敬。”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比你好看的人，比你努力，还比你有钱……沈总，必须喝一杯，祝青果新品大卖。”

  ……

  向沈沐笙敬酒的人非常多，当然，没有人强制要沈沐笙喝酒，沈沐笙想喝多少喝多少。

  当然，沈沐笙也没有要求敬酒的人一饮而尽，毕竟大家都累一天了，两家公司多以年轻人为主，不需要那么恶臭的酒桌文化。

  于是，一顿饭下来，酒没喝多少，大家都吃得肚子浑圆。

  温怡很难得见到沈沐笙“成人化”的一面。

  这是一个不同于工作状态，生活状态中，一个全新的阿笙。

  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这一刻，温怡觉得自己过往，所有大女主，都有了现实中的模样。

  小姑娘心跳的很快，她专注地望着沈沐笙。

  扑通——扑通——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察觉到小姑娘灼热目光的沈沐笙回头，两人眸光交汇，沈沐笙笑了。

  温怡忍不住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除了控制饮食，没怎么吃东西的模特孙宁，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个姑娘的互动。

  孙宁晃了晃脑袋。

  真是学习不好，脑子也不好，回去就把家里的脆皮鸭文学锁起来，否定以后看到俩女的就想组cp，岂不是很有病？

  八点半，沈沐笙给孟师傅发短信，告知孟师傅他们现在所在位置。

  虽然不知道母亲因为什么原因，决定今天放开对温怡的管制，但沈沐笙并不打算挑战母亲的权威。

  温怡需要在九点前，准点回家。

  小姑娘的提前离场，并没有引起现场多少人的注意，毕竟最引人注目的甲方爸爸，沈沐笙还在。

  沈沐笙将小姑娘送出酒店，孟师傅的车就在外面。

  温怡恋恋不舍地望着沈沐笙，她知道，自己该走了。

  “阿笙，我回去了。”

  小姑娘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就在今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长大了。

  长大，不仅仅是年龄，还有力量。

  她应该如成年人一样，有自己的力量，如若不然，她还会像提线木偶一般，任由别人牵着绳，主宰着自己的命运。

  好在，她还年轻，还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成长，让自己成为一个有担当，有力量，可以像阿笙这样，不需要别人认同，就会得到别人尊重的人。

  沈沐笙笑了，她没有对温怡做任何亲昵的动作，只是温和地说：

  “回去吧，到家给我发短信。”

  “好。”小姑娘乖乖点头。

  待上车前，她突然回头，“阿笙。”

  “嗯？”沈沐笙看着温怡。

  “阿笙，你超棒的。”

  小姑娘大声地说道。

  “我会追上来的！”

  她眸子亮晶晶的，里面迸发出明亮的神采。

  沈沐笙不自觉就笑起来，“好啊，我等你。”

  温怡听到后，兴高采烈地上车了。

  上车前，使劲超沈沐笙挥手。

  “阿笙，进去吧，外面风很大。”

  初春夜晚，料峭的寒风，又阴又潮，有着不亚于冬日的刺骨。

  沈沐笙点点头，却没有离开。

  孟师傅挥手，“大小姐，我们走了。”

  “开车注意安全。”沈沐笙叮嘱道。

  “大小姐放心吧。”孟师傅打开车门，系上安全带，隔着车窗向沈沐笙做最后的道别。

  轿车缓缓启动，沈沐笙看着黑色轿车缓缓离开自己视线。

  不一会儿，郭春从酒店大堂急匆匆走出来：

  “沈总，魏总说他给您发了短信，让您看过之后，给他回电话。”

  沈沐笙这才发现，手机屏幕居然闪着光，有短信发过来，还有两通未接听的电话：

  “我知道了，我这就给他回电话，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畅意的人打算待会去ktv唱歌，孙小姐也会参加，明天上午您要去x区参加青年企业家峰会，沈总，您要不要考虑提前离场？”郭春建议道。

  “不了，畅意实力不错，价格合适，咱们与畅意是要长期合作的，下午的时候，丁总给了刘导名片，丁总看人准得很，我看这个工作室起来只需要时间，我待到散场。”

  沈沐笙说完，低头看了一眼短信，抬头对郭春说：

  “散场结束后，送我去工厂，有一批货内检不合格，可能是货源出了问题，工厂有内鬼，魏青正组织返工重做。”

  沈沐笙说完，向里面走去。

  郭春心里倒抽一口气，“结束后我们直接去工厂？那我联系白师傅。”

  “嗯，让白师傅多叫几个人过来，我怕到时候有人闹事儿。”

  “好。”

  “你去送孙小姐，直接回家就行了，明天青峰会，我要是状态不好，你得上去替我发言。”

  “我？是。”

  郭春心里惶惶的，可还是一口应下来。

  强压下心中的慌乱，郭春说着，着手联系司机。

  沈沐笙对郭春说了一声“我进去了”，随即恢复先前淡定自若的模样，重新返回包厢。

  直到散场，畅意工作室的人谁也不曾察觉，青果工厂那边出了问题。

  沈沐笙为首的青果代表，并没有灌畅意工作室人酒，但畅意两个老板，导演刘畅还是喝大了。

  他是被搭档吴意和助理合力抬上车的。

  年轻的摄像和沈沐笙告别的时候，还不断表示歉意。

  虽然，沈沐笙认为，对方想要表达的是，这货与我们并不熟。

  畅意的人谁也不明白，他们只是和青果做了一笔小生意，为何老板这么开心，要知道，青果给的报酬，只够支付他们工作室明天房租的水平。

  虽然不少，但绝对不至于老板喝成这个鬼样子。

  唯有沈沐笙这个知情人知道，刘导之所以如此激动，只是因为丁舒娴那张珍贵的名片。

  就从刘导喝得不省人事，还不忘抚摸胸口，确定名片是否还待在原来的位置就知道，他对这张名片有多么重视。

  这名片，是丁总主动给的！

  不是他主动要的！

  只可惜，刘导一晚上，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向搭档说明白这件事。

  于是，刘导只能喝酒自嗨。

  畅意工作室的人没有让青果相送，而是决定自己打车回家。

  鉴于他们都是大老爷们，沈沐笙也不担心对方的安全，她笑吟吟地坐上车，在车上还不忘叮嘱助理送模特小姐回家。

  郭春和畅意工作室的人，目送沈沐笙上车。

  谁也没有发现，沈沐笙笑容背后的焦急。

  “沈总要去哪儿啊，怎么往哪儿走？”

  “那条路是上高速吧。”

  “笨蛋，当然是回家了，我回家也走高速，因为快。”

  “沈总可真厉害，才十九岁。”

  ……

  畅意工作室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目送沈沐笙的车消失在深夜的长街中，这支年轻的团队，很满意青果这个甲方爸爸，对青果过分年轻的老板，也赞誉有加。

  郭春按下心中的焦急，看向身边微醺的模特，微微一笑，“孙小姐，太晚了，自己走不安全，我们沈总走之前特意嘱咐我，送您回家。”

  孙宁眼睛一亮，“太好了！我正愁怎么回去呢……”

  因为酒精降低了敏锐度的模特小姐，没有察觉女人平静面容下焦灼的心情。

  郭春望着寂寥的长街，街道两边各色的霓虹灯漂亮醒目，回想沈总离开前淡然的模样，并不算年轻的助理揪住一颗心，不安地在心中祈祷，一定要顺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