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南林烟      更新:2023-07-29 09:09      字数:3379
  这个时候, 叶宝儿非常想像林晨平时说的那样,跳起来打爆某人的狗头。

  这脑袋长着干嘛用的,打爆算了。

  可能是她沉默得有点久, 皇帝越发得意了, 正要再奚落几句, 就见皇后看着他, 眼神有点怪,让他话一时没说出来。

  然后就说不出来了。

  皇后向后招了招, 她身边那个以钱为名的宫女便捧了一匹布出来,皇后用一种平淡到奇怪的语气说:“陛下看着这棉花纺织所成的布匹,难道只想追究吾使用棉花织布的罪过吗?”

  景仁帝一顿,不由扫了一眼那布匹,把事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满脑子废后心思掩没的理智终于冒头了。

  其实他真不是白痴来着。

  这天, 景仁帝从皇后宫中离开的时候,破天荒没去哪个宠妃宫中过夜, 而是回到自己寢宫发呆。

  一忽儿他想,朕就算成不了圣王,史书上必也要记上一笔;一忽儿又沮丧,但是这个功劳是皇后的;一忽儿却又高兴起来, 可皇后是朕的;一忽儿还是不开心, 这回废不了后了。

  伤脑筋,他都把皇后之位许给丽妃了,后来又跟所有的爱妃许过愿,谁生了儿子就让谁当皇后。

  这下怎么办, 皇后稳了, 废不了了。

  于是这一夜,他的思路诡异地转到如何合理的废后上面, 把正事倒抛到了一边,大半夜没睡着。

  到上朝前他才想起来,赶紧叫人去向皇后要了几匹布,带去朝会。

  林晨就跟叶宝儿静待消息。不一会,又有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急匆匆赶来,向她取一包棉花,一包棉纱去看。

  景仁帝毕竟还没有彻底君王不早朝,这棉花的事在他做太子时朝上也议论过,只是当时是作为填充保暖之用提出,最后因为价高不实用而不了了之。但对于棉花的适种范围、种植难度、产量大小,当时他父亲是认真听人讨论过的,他作为太子,也被带着在一边听过。

  虽然数据都忘光了,但是他还记得结论,那就是推广的话,棉花本身价格不会很贵。但这棉花的用处不是很大,推广实在也划不来,主要是占了农民的劳力和粮田,得不偿失。

  但,如果它能取代麻布和丝绸,意义就不一样了!

  朝中老臣比他更懂,眼睛几乎要放光了,正好最近天下安宁,也没什么别的大事值得拿出来说,重心就全放在了棉花上。

  林晨看了看时辰,跟叶宝儿说:“你老公确实脑子不好,可怜他身边的人,马上大概还得跑一趟。”

  叶宝儿跟她处得久了,知道老公之意不是指宦官,而是丈夫,也是微微一笑,站起身道:“不如我亲自去一趟,也好显摆一下功劳?”

  更主要的是气死她老公啊,哈哈哈。

  果然,不一会儿,又来了一名太监,请皇后派个人去,向朝中诸公解说棉花纺成线织成布的用量,中间损耗几何,一亩地的棉,最后能出多少布。

  叶宝儿微笑起身:“阿布和元宝怕是说不清,本宫亲自去一趟罢了。”

  皇后虽然不能干政,但此事由她所起,又是妇人本份,正是她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理应为天下垂范之事,她亲上朝堂解说,谁也挑不出毛病。

  照例,这种场合林晨就不去了,阿布和元宝跟去,她只等着叶宝儿的现场直播。

  “你老公脸色如何?”

  “一言不发,眼神呆滞。”

  “你都说啥了?”

  “我简单说了说从棉花进宫到陛下问罪再到二次问罪的历程。”

  辅政大臣们的那脸色呀,也跟着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尤其是当过太子师的首辅,看向景仁帝的眼神简直就是痛心疾首加自我唾弃了。

  想想!如果皇帝在皇后提到时就加以重视,并提供帮助,不是只靠皇后之父一个商人去收集棉花,皇后定能更早完成棉布织造的研究。

  如果,皇帝加以重视,在二三月间拨内库去买地种棉,现在没几个月都能收了!

  这就能更好的统计大片种植时的收获情况,也能组织人手开始纺织,算一算大规模开工,能将棉布的成本降到多少,是否能惠及更多百姓。

  毕竟以他们老于世情的眼光来看,棉布实在是个好东西呀。

  就在景仁帝被老师的目光盯得头越来越低时,一个声音解救了他。

  叶宝儿继续淡定地叙述,她已让父亲买地种棉,并令自己放出宫的宫女阿泉去记录数据,到今年九十月间,应该就会报入宫中。

  众人大喜,一迭声的赞颂皇后。

  叶宝儿直播给林晨:“我老公看我的眼神就像他明天就要死,我就要篡夺他家产一样。”

  真是太开心了呢。

  好像这就已经搞定了一个任务,林晨突然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叶宝儿肯定会帮她完成另一个任务的。

  所以她背着债把季四弄过来到底有嘛用?林晨懵了。

  她连他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啊。季四居然真的没到京里找叶家联系,自己不知道跑哪去,做什么了,消息全无。

  一直到一年后,林晨才终于从皇后口中听到了季玉良这个名字。

  “他去了我父亲府上,已经是个官了。”叶宝儿听林晨讲过季玉良的光辉业绩,对他也十分好奇。这回听母亲带话,更是兴致大起。

  这果然是个能耐人,来了一年多,怎么都当上县令了?

  他这个县令还是被推荐上任的。郑国当官有三个途径,荫官,考科举,以及一定地位的官员联名推荐。

  林晨还没跟季四联系上,是叶宝儿自己八卦,通过家里的关系打听到季四的经历。

  “也算传奇了。”她有一种终于能跟林晨讲故事的快乐,“听说他是北郡人。如今我大郑与北方若丹虽算和平,但两国交界处,不知是真是假的盗匪始终不绝,他那个小屯就被屠戮一空,只留他逃得性命,去参了军。”

  林晨举起手:“打住,我来说,一定是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混到了能在将主面前说话的面子,又在什么事上献策立了功,最后得到了上司们的欣赏,联名推荐了他。是吧?”

  叶宝儿把听到的消息过了一遍,大致不差,细节她也不知。

  “不过军中啊,怎么变成县令了,还是南方的。”林晨发现不对。

  “这我也不知,总归是他走了门路,别人也愿意帮他一把喽。”叶宝儿还不忘叮嘱林晨,“以后你跟他联系上,一定要问详细了,讲给我听。”

  活生生的传奇就在眼皮底下,哪忍得住不八卦呢。

  林晨当然答应,她自己都好奇呢。

  季四到南方当县令当然不是玩的,郑国的南方已经开发,但重心仍是偏北。南方并非天下粮仓,挪出人力和土地种棉花,阻力也不会太大。

  季四到京里也不仅为了到叶家通消息,他是来跑关系的。

  就像他后来自夸的那样:“我当了半辈子皇帝是白当的么,这些跑官的门路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早研究透透的。当初在宫里,我看着他们拉帮结派送礼跑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当我是傻子可不行。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么?”

  林晨不语,瞅着他。

  他说:“就是你现在想的这个。”

  林晨纳闷了:“我想的什么?”

  季四:“你不就是在想,‘我就静静地看你装逼’吗?”

  总之,他本来就精明,见识也没多少人比他广,很快在京里下层官员里也混熟了,并且通过这些人又搭上了更高级的线,那么给他一个北边来的军汉,安排一个不费事的南边县令的职位,本来就不费什么事,有人乐得做个人情给他。

  再说,也有重礼能收不是。

  毕竟季四要的是个穷地方,他四处打听最后选定的。

  那儿刚经过灾,水还没排干净,地一时还不好种。幸得如今天下安定,赈灾及时,百姓还没往外逃,户口没有流失多少,人还是挺多的。

  不过人多也麻烦,接下来一年粮食恐怕也收不了多少,还得赈灾。接任的县令就属于接过一口大锅。考功时可不管那么多,接过来的锅,那也是你的锅。

  但季四看中了这里离叶家圈来种棉花的庄园近,人口又不少,种地不行,我纺纱织布总行吧。

  他通过叶家传给林晨的消息就是这个:“我那就是你们的经济特区,有什么新技术都砸过来,我来搞个政绩给他们瞧瞧。”

  等他出了大风头,各地官员眼睛能滴出血来,何况棉布之利也不是说假的,他从中还能发财,更会引人垂涎,纷纷效仿。到时候如何调控棉粮争地的问题,季四就不管了,他又不是宰相,这事由他们去烦好了。

  叶宝儿托着腮感叹:“果然是开国之君,比我老公,是这个,和这个的区别。”

  她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可林晨把季四从十多岁看到四十多岁,实在生不起崇拜这种感情了。看叶宝儿评价这么高,她心里暗想,以后联系上,一定要叫季四想主意,怎么解决叶宝儿被后妃烦一辈子的问题。

  既然人家都这么崇拜你了,你还不该出点力吗?

  还有,花了我四千多积分呢!林晨满肚子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