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灯下看美人, 愈添三分美。小丫鬟本来就长貌美, 又有意显示娇弱，在灯笼朦朦胧胧的光亮下, 更显得她容貌娇丽。

  苏成益心里念着许兰珍，对眼前和许兰珍差不多的小丫鬟生了几分怜悯之心, 他道：“别哭了，你先起来吧。”

  小丫鬟抬起头，语气柔弱的“嗯”一声, 缓缓站起来, 双眼泪盈盈的看着苏成益：“谢大爷。”

  苏成益心神一荡，他以前在侯府没什么存在感，下人们不拿他当回事儿, 对他的态度也不怎么样。

  现在却……

  苏成益想起许兰珍。

  他一向喜欢柔弱的女子，现在小丫鬟如此作态, 苏成益忍不住心动。以前他只顾着讨好老夫人, 畏惧苏德元, 现在却不用再像以前一样畏畏缩缩了。

  老夫人去了家庙，苏德元又成日为了苏兴文的事奔波, 没空管府上的事。现在府里大房一家独大, 苏成益借了女儿的光，他说话也管点用了。

  想想他人到中年, 终于在侯府里有一席之地, 苏成益心情激荡, 拉过小丫鬟说：“不用害怕, 跟我走吧！”

  小丫鬟会意，低头做出羞怯的样子跟着苏成益走了。

  吃过饭，苏如皎和闵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看到霜雪一脸尴尬的站在院子里。

  苏如皎走过去：“这是怎么了？”

  “小姐……”霜雪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

  苏如皎挑眉：“有什么事，这么吞吞吐吐的？”

  霜雪性子沉稳大方，还少有让她这幅表情的事。苏如皎说：“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你还怕我被吓到吗？”

  有苏如皎这句话，霜雪才咬咬牙道：“小姐，奴婢刚听前院来人说……说……”

  “说什么？”

  “说大爷带后院的一个丫鬟回去了！”霜雪说的又快又急，“还听说大爷要纳那个丫鬟为妾！”

  这话一说出来，秦嬷嬷先瞪了眼：“胡说八道什么呢！这种话哪儿能拿到小姐面前来说！听了脏了小姐的耳朵！”

  吓得霜雪一缩脖子。

  “嬷嬷。”苏如皎拦住秦嬷嬷，“不用这样，在侯府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还怕什么脏耳朵。”

  “可这种事哪儿能跟没出阁的小姐说……”秦嬷嬷叹口气，开始心疼苏如皎，“别人家小姑娘都无忧无虑，万事都有爹娘顶着，可是小姐却要操心这些事……这可真是造孽！”

  “嬷嬷，没事儿。”苏如皎安慰秦嬷嬷两句，转过头问霜雪：“什么时候的事？和我娘说了吗？”

  “就是刚才……”霜雪道，“夫人身子不好，小姐说不要打扰夫人，奴婢就没敢让人去夫人那里。”

  霜雪知道闵夫人得知苏成益要纳妾后心情不会好。她不敢和闵夫人说这些，说了万一刺激到闵夫人可如何是好？

  不仅没有和闵夫人说，这件事苏清蓉和苏鸿朗也不知道。毕竟在霜雪心里，苏清蓉和苏鸿朗都还是小孩子。

  虽说苏如皎才是长房年纪最小的，但是霜雪却觉得苏如皎像是大人一样。

  不管有什么事，先和苏如皎说就对了！

  “好，这件事先不要让我娘知道。我抽空和我娘说一声。”苏如皎想了想，说，“我爹要是真想留着那个丫鬟，就让那小丫鬟当个通房，我娘正病着呢，他纳什么妾！”

  霜雪答应着退下。苏如皎回到房里，双鲤愤愤不平地说：“大爷怎么能这样！夫人请大爷来吃饭大爷不来，却去……却去……”

  说到这里就说不出来了。双鲤揪着衣角，脸上明显的不满。

  之前许兰珍来侯府的时候，双鲤也是知道的，双鲤一直跟着苏如皎，苏如皎又对苏成益没什么好感，双鲤自然对苏成益没有好印象。

  今天这件事，是真的让双鲤觉得苏成益不像话，但苏成益到底是苏如皎的亲爹，双鲤也没有能说出太过不敬的话出来。

  苏如皎却不太在意：“我爹就这个样子，没办法。”

  闵夫人可怜，嫁给了苏成益。苏如皎甚至在盘算着，等苏清蓉出嫁，苏鸿朗娶亲后，她就带着闵夫人离开侯府。

  到时候闵夫人也不用受这种气。

  只是不知道闵夫人是怎么想的。苏如皎坐到妆台旁，让丫鬟来给她拆下发髻。

  想是这么想，可是古代的女人满脑子都是三从四德三贞九烈，让她们和离，那可比杀了她们还难受。

  这个时候的大部分女人，都是抱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即便是在夫家过不下去了，也会咬牙硬撑着。和离对于这个时候的女性来说，是绝对想都不会想的。

  因为她们逆来顺受惯了。

  苏如皎叹了一口气。

  看来她要经常去给闵夫人灌输和离的想法，要不然到时候闵夫人宁愿留下挨虐都不和她走，她得多呕心啊？

  想好这一点，苏如皎对秦嬷嬷说：“明天早点叫我，我去和哥哥姐姐说说话。”

  秦嬷嬷知道，苏如皎明天要去和兄姐商量此事，就点头：“小姐放心。老奴省的。只不过。小姐，为人子女，插手长辈房里事……是不是不太好？不太……规矩。”

  秦嬷嬷有些担忧：“这种事传出去，对小姐名声不好。”

  “万事都要守规矩的话，我早就被欺负死了。”苏如皎摇摇头，“嬷嬷不用担心。府里的人要是敢乱说话，就割了他的舌头发买了！”

  这话当然是吓人的，但威慑力总有，放出去也能让不少人闭嘴。秦嬷嬷忧愁的答应一声，抹着泪退下去了。

  夜色深了，苏如皎躺到床上，看着床上的新纱帐，心里想了很多。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闵夫人和苏清蓉还有苏鸿朗受到伤害。

  这大概是这具身体的执念吧。苏如皎想，就算是为了报答原本那个真正的苏如皎，为了谢谢那个苏如皎把身体给她用吧。

  苏如皎沉沉睡去。

  苏成益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没人同意他纳妾。

  第二日清晨，苏成益到了后院，找到管事嬷嬷，拿出当家人的气势来，对管事嬷嬷说：“去收拾个院子出来，把库房里的那些摆件多摆放些，陈姨娘要用。”

  那丫鬟姓陈。

  管事嬷嬷看了苏成益一眼，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大爷恕罪，后院没有空闲的院子了。”

  “没有？”苏成益一瞪眼，“怎么没有？我记得后面不少院子都空着。”

  “那些院子里都放着杂物，不能住人。”管事嬷嬷道，“大爷恕罪。”

  苏成益大怒，想让人责罚那个嬷嬷，他看了眼周围的小丫鬟，稳了稳神说：“这么无礼！来人，拉下去掌嘴！”

  管事嬷嬷当即跪下，脸上却并没有害怕的表情。苏成益见嬷嬷跪倒，以为管事嬷嬷服软，他环视四周：“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来人，把她带下去打！”

  却并没有人听他的。周围丫鬟婆子虽然跪下了，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把管事嬷嬷拉下去。

  苏成益脸上过不去，发了顿脾气撂下几句狠话，讪讪的到了闵夫人那里，想让闵夫人同意他纳妾。

  闵夫人院里的嬷嬷和丫鬟早就得了苏如皎的吩咐，苏成益一过去，守门的老嬷嬷就借口闵夫人歇下了，拦着苏成益，不让他入内。

  三番两次的碰壁，把苏成益气狠了，愤愤丢下一句：“闵氏怎么这样善妒！”就离开了。

  这件事当然瞒不住苏如皎，苏如皎在听说苏成益回了前院后，直接起身去找哥哥姐姐。

  和兄姐聚面后，苏如皎就把苏成益要纳妾的事和兄姐说了：“……娘病着呢，我想这件事不能告诉娘，先和你们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偶然听见，再冒冒失失的去问娘，再说露嘴。”

  苏清蓉忧心忡忡的点头：“皎皎放心，我们知道。”

  “爹怎么变成这样了。”苏鸿朗脸上表情不太好，“以前爹不这样的。”

  “以前他也这样。”苏如皎看着苏鸿朗，“哥，你不在家，平时在外面想家的时候，肯定是想爹的好，可是咱们爹真的好吗？”

  苏鸿朗不说话了。他想起小时候，苏成益带他出去玩儿，把他放到肩上，还给他买了一个小糖人。

  可是除此之外，苏成益真的对他有多好吗？

  郭老夫人想害他，苏成益当不知道，二房和四房的兄弟欺负他，苏成益也当看不见。

  苏鸿朗幽幽的叹出一口气：“如皎，你想怎么做？”

  “过段时间，等娘病好了，在把这件事告诉娘吧。”苏如皎说，“让娘清静一段时间。”

  苏鸿朗抿着唇点头。

  他也不希望闵夫人被气出个好歹。

  三人一时间无言，苏如皎感觉到气氛有点闷，她说起另一个轻松点的话题：“明年如果有空，咱们就去外祖家看看吧。娘那么久没见外祖家的人，肯定也想他们了。”

  “明年娘的病就该好多了。”苏清蓉被这件事吸引注意力，也说，“不过外祖家在江南，太远了，要去的话，一路舟车劳顿，肯定会累。到时候得好好准备，别再让娘被颠簸的身子不舒服。”

  “说的是。”苏如皎笑笑，嘴上说着外祖家，心理却在想怎么把苏成益的事说给闵夫人还不让闵夫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