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晁汐打车按时来到道协，远远就看到江池穿着一身精神的猎装，站在一辆超大型的重装吉普车前， 低头看手机。

  晁汐叫司机把车开到江池的车后面， 下车的时候故意把车门关得有些响。

  江池闻声抬头， 看到晁汐的刹那， 脸上的冷感瞬间隐去，一派和颜悦色。

  “你打车来的吗？”江池放下手机， 看了眼出租车说。

  “对，我开车的技术不好。”

  江池意味深长道：“我是老司机。”

  晁汐动了动眉，点头：“看的出来，你这车很酷。”

  江池打开车门，请晁汐上车：“我虽然入行不久， 但知道做我们这行的经常各地跑，座驾舒适一点， 自己少受些罪。”

  晁汐坐上车，车里不仅宽敞舒适，还有茶台和软铺，轻柔的音乐声在车内缓缓流淌。

  晁汐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拍拍座位， 道：“你很会享受嘛，做天师很辛苦的，你为什么要做？”

  江池回头，微笑着说：“我喜欢和鬼打交道。”

  “哦？”晁汐也笑了：“一般天师会说除魔卫道， 维护阴阳两界和平。”

  江池轻哼一声， 似乎不屑做那种人：“我对别人也这样说，但是在你面前没必要虚伪不是？”

  寥寥几语， 晁汐发现江池情商很高，消除陌生感的方式一点都不突兀，还表现得很真诚，一听就知道是个老江湖。

  晁汐不动声色道：“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吧？”

  江池点点头：“是的，不过我们现在是搭档关系，对你坦诚一点比较好。”

  晁汐又问道：“高级天师和特级天师那么多，你为什么要找我协助你？”

  江池料到晁汐会问这个问题，准备得很充分：“其他天师我都没见过，而且他们的年纪偏大，和我的风格不搭，白家那个白逸潇又很少接单。经过青云观一事后，你的名声如雷贯耳，请你协助不会错的。”

  “在青云观我其实没出多少力，全靠白逸潇的洞玄剑才召请到天官。”晁汐不想过多暴露实力，以免躲在暗处的狱鬼王有所防范。

  江池却说：“能驾驭洞玄剑已经很厉害了。对了，你的法器是什么？”

  晁汐来时两手空空，没带任何法器，江池很好奇。

  晁汐说：“我不擅长用法器，一般使用符箓和法阵。”

  江池半信半疑，深深地看了晁汐一眼，回头启动车子。

  两人的目的地是在一个偏远的深山里，那里有两个小山村，一个荒废已久，一个还有少数人居住。江池说那个荒废的小山村近来有怪物出没，一到晚上就会跑到有人居住的山村偷鸡屠狗来饮血。据目击者称那怪物身高接近3米，身穿古代战甲，额头上钉着一根很粗的钢针。

  江池个人认为，这种怪物是人死后葬在了聚阴沉尸地，棺木经年腐朽后暴露出尸身，尸身由阴气养着死而不僵，又长年累月的吸收日月精华，最终成为一具行动自如的巨型行尸。

  行尸和僵尸差不多，觉醒初期以小型动物为食，等身体习惯这血肉这种“营养美味”后，便会产生强烈的进攻欲，加上它本身带着剧毒的尸气，人要是被它攻击染上尸毒，会彻底失去意识，要么被行尸拆吃入腹，要么变成和它一样的走尸。

  不过，行尸比僵尸高级。僵尸集天地秽气而生，全身僵硬，活动能力差，白天畏光，智商约等于零，战斗力一般。行尸集日月精气而生，关节灵活，不畏强光，有一定的智商，战斗力远高于僵尸。如果掌握正确的修炼方式，它们或可成为尸仙。

  当然，两人这次的目标行尸就外形而言已经没有成为尸仙的可能性，额头钉着钢针说明它以前就被制服过，不知什么原因又死灰复燃，跑出来作恶。

  江池是个爱聊天的人，一路上和晁汐分析着处理行尸的方法，同时还旁敲侧击地打听晁汐的个人情况，晁汐避重就轻地回答他的问题，偶尔也会抛出一些问题问他。

  聊着聊着江池突然说：“你的生日快到了，如果顺利做完这单，我一定给你准备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感谢你的帮助。”

  坐久了有点累，晁汐换了一个坐姿，斜斜地倚靠在椅背上，单手支颐，缓缓道：“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江池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晁汐，问道：“不是下个月8号吗？”

  “那是我身份证上的日期。”晁汐道：“说出来不怕你笑，我爸作为天师，给我上户的时候用的却是阳历的日期。我后来才知道，那个日子是独阳日，如果我出生在那天就是四柱纯阳体，只可惜我赶着投胎没能遂我爸的愿，所以他想逆天改命。”

  “你不是四柱纯阳体吗？”江池的语气颇为遗憾，“那真是太可惜了。”

  晁汐道：“我倒不觉得可惜，人的命数由天定，不是神仙莫强求。四柱纯阳太过刚烈，对身边人不利，性格容易走极端，姻缘也断得七零八落，还容易猝死。”

  江池说：“孤阴不长，孤阳不生，阴阳调和才是王道。朝家是阴阳圈里的巨头，精通各种玄门异术，你爸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晁汐不着痕迹道：“也许吧，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好像还做了道场。做父母的都望子成龙，我不是真纯阳，但以后还是有飞升的机会。”

  晁汐为了给江池一种你找错人了，但我也有用处的错觉，又补充了一句：“真·四柱纯阳体人世间罕有。”

  江池“嗯”了一声，蹙眉陷入思索中。

  开车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容易出意外，“老司机”也不例外。就在江池晃神的刹那，车头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

  江池一脚急刹车，却还是“嘭”地一下撞到那个物体，车头打了两个转才停稳，幸亏晁汐及时抓住车扶手稳住身体，差点就被甩到前座上去了。

  江池打开车顶的探照灯，调转车头射向那个庞然大物。

  横躺在路上的一个体型巨大的吊睛白额大虎，已经死了，半边身体的皮毛腐烂脱落，肚皮鼓鼓囊囊，一条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人腿从它的肚子里戳了出来。

  江池低咒一句，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晁汐也跟着下车。

  车外的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刺鼻的腐臭味，同时还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阴冷气息。

  江池一手打着强光手电筒，一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慢慢靠近老虎。

  江池用枯枝戳了戳老虎的肚皮，“噗嗤”一声，一股黑紫色浊液从老虎的肚皮里喷出，几个半腐烂的人体从老虎肚子里滑了出来，浓重的腥臭气味令晁汐和江池都忍不住想发呕。

  江池忍着熏昏人的臭味，把那几具尸体来回拨弄，检查了一番得出结论：“这几个人吞了两天左右，一口气吃掉五个人，这只老虎是被撑死的。”

  “这是一只快要成精的老虎。”晁汐说。

  普通老虎壮的差不多三米左右，一次的食量不过百来斤肉，而这只死老虎体型如小山，能一口气吞掉五个人。

  晁汐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地貌和气场，发现前面有个山坳，散发出浓郁的阴煞气，隐约可见屋舍的轮廓。

  晁汐收回目光，问江池：“我们快到魏家村了吗？”

  江池说：“离魏家村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快到齐庙村了。”

  齐庙村就是那个出行尸的荒废小村落，江池出发前没给晁汐说齐庙村在魏家村前面。晁汐看山路绵延的形势，要进魏家村必须从齐庙村经过。

  这，会不会是江池故意安排的呢？

  晁汐不动声色地说：“齐庙村能出行尸，这老虎精想必也是那里出来的，我们路过的时候须多加防范。”

  江池丢掉手上的枯枝，拍拍手道：“我打算到齐庙村里一探究竟，看看这齐庙村到底有多奇妙。”

  晁汐估计齐庙村里猫腻，便说：“我们的任务目标是消灭行尸，其他事不要过多追究。”

  江池回头，探照灯打在他脸上，晁汐看到他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阴郁之色。

  江池回到车前，靠在车门上，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盒烟，问晁汐：“来一根？”

  晁汐摇头：“我不抽烟。”

  江池低头将烟点上，吐出一个烟圈后，望着黝黑的夜空说：“朝小夕，你是特级天师，就资历来说比我深得多，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晁汐：“你问。”

  “世上为什么会有鬼怪？人人都有死的一天，为什么有些人死后魂归地府，有些人的魂魄却在人间游荡，变成行尸或者厉鬼？”

  晁汐说：“一切皆因难以满足的恶念而起。人生不如意，死时极度痛苦或者活着的时候灵魂扭曲，拥有强烈的反抗意识，邪灵不灭便成厉鬼。”

  江池沉沉笑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世间本无正邪善恶之分，不过目的和立场不同罢了。”

  江池这话是典型的邪教洗脑语录，晁汐自然要反驳。

  “罔顾伦常，损人利己，欲壑难填，违天逆道便是恶。逊顺自然，淡泊明志，除魔卫道，救济苍生便是善。”晁汐说话的时候直视着江池的眼睛，“道者去人欲存天理，入世当拨乱反正，出世则超凡入圣。”

  “说得好！”江池将抽了一半的烟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碎，走到晁汐面前，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番后，说：“不愧是特级天师，境界与胸襟值得我好好学习。既然要救济苍生，我们就去齐庙村查探一番，看有没有机会捣毁这片聚阴沉尸地。”

  原来江池问这个问题是在挖坑，这小子心机相当重啊。

  晁汐勾勾唇道：“好，反正要从齐庙村经过，去看看也好。”

  晁汐打开后座车门刚要上车，竟看到荀珩坐在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七，拜土地，卜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