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浅凝回到公寓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三点了。

  看到她像是晒蔫儿了的花儿无精打采走进来, 姜幼娜毒辣的眼光将她从头发丝扫到脚尖，最后落在她灰扑扑的脸上, 盯着她厚重的黑眼圈上, 无情嘲笑道：“你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

  “啧啧，看这脸色，看这黑眼圈和红血丝, 明显是纵欲过度。”

  “……”

  “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一脸不爽, 难道是那方面不和谐？”

  “……”

  “还是被榨干了没缓过来？不是我说你, 年轻人要懂得节……”

  “制”字没有说出来。

  季浅凝忍无可忍，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把人压在沙发上, 咬牙切齿地说：“想不想吃大餐？”

  听到有吃的, 姜幼娜两眼放光,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没有力气出门, 季浅凝叫了楼下外卖, 二十分钟内送达。

  听到敲门声, 姜幼娜跑去拿, 打开包装一看, 说：“你买这么多, 我们两个怎么吃得完。”

  话音刚落，手里的外卖袋子被季浅凝抢走了。

  季浅凝把里面的食盒一一摆上桌, 拿起筷子，一口米饭一口肉吃了起来。

  她速度迅猛如狼，吃得全无形象, 把姜幼娜给看呆了：“不至于吧……莫菡这是虐待你还是怎么的，过个生日把你饿成这样？”

  季浅凝喉咙一噎，端起高汤“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才把卡在喉咙里的那口食物咽下去。

  面对姜幼娜的质疑，她实在没脸说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

  季浅凝一觉醒来，感觉天昏地暗，像是爬了一夜的山，身体说不出的疲惫，腰酸腿酸，手也酸。

  床单乱得不忍直视，身上也是不忍直视。

  身旁空无一人，莫菡不知所踪。

  后来看到微信上莫菡给她的留言，说是和安惠办事去了，尽快回来，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等着。

  等个屁！

  季浅凝马上穿衣服走人。

  她拍了拍胸口，等那口气顺了，迎着姜幼娜探询的目光，尴尬地笑道：“太饿了。”

  姜幼娜戏谑地看着她：“看来你体力消耗挺大啊。”

  “……”季浅凝装聋作哑，埋头吃东西。

  吃到一半，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狗女人”。

  季浅凝下意识看了一眼姜幼娜，见姜幼娜没看她才按下接听。

  “回去了？”莫菡开门见山。

  季浅凝情绪不高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等我？”

  等着被你榨干吗？

  想到昨夜和今天早上的那些……季浅凝腿忍不住发抖。

  她努力管理表情，尽量不让语气异样，故意岔开话题：“我和娜娜在吃东西，先不跟你说了。”

  不等那边回应，她匆匆挂断。

  看着屏膜上“通话结束”这几个字，想象手机那头的人着急害羞的模样，莫菡不禁哑然失笑。

  床上只剩下两个枕头，明显是被人收拾过。

  莫菡在洗衣机里找到洗好了的床单被罩，拿出来晾干。

  餐桌上的玫瑰花看着还是生机勃勃，芳香浓郁。她轻轻嗅了一口，看到花束旁边的两个礼物盒。

  打开其中一个，是一支口红。

  又打开另一个礼物盒，发现是一条男士领带，莫菡有些不解，当即拍下来。

  “叮咚——”

  手机短促响了一声。

  季浅凝听到了却没管，吃完才拿起来查看。

  狗女人：“这条男士领带也是给我的礼物？[图片]”

  季浅凝回她：“给你爸的。”

  莫菡还想跟她聊，突然有电话进来，接起：“妈？”

  “你弟出差回来了，今晚回来一起吃个饭。”薛嘉丽言简意赅地说。

  “知道了。”

  莫闻州回国快三个月了，因为工作档期冲撞，莫菡和他一次也没见过。

  微信里和季浅凝报备了一声，莫菡拿着那条男士领带回了莫家。

  莫闻州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杂志，听到动静朝门口望过来，与莫菡四目相对。

  莫菡和莫闻州虽有血缘，但姐弟俩关系并不亲昵。因为性格原因，加上各自的领域和兴趣不同，他们平时很少交流。

  许久没见，两个人一点儿也不热络。

  “回来了？”

  “嗯。”

  “爸让你接手公司，很累吧？”

  “还好。你是刚拍完戏？”

  “早拍完了，出去玩了几天。”莫菡话锋一转：“听说前几天，你被妈安排去叶家的大小姐相亲了？相得怎么样？”

  莫闻州没想到一向淡漠的老姐也会八卦，有些窘迫地说：“不怎么样。”

  “你没看上人家？”莫菡饶有兴趣地问。

  莫闻州略微斟酌，说：“叶小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他们姐弟从小到大很少交心，莫闻州觉得莫菡今天有些反常，老姐怎么突然转了性关心自己？

  他心里挺感动，脑海浮现出某个人的影子：娟秀的五官，明媚却不张扬。皮肤比很多女孩子都白，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软糯韵味，笑的时候眼睛像是一汪清泉。

  他只见过她四次，都没说过几句话。

  莫闻州一时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想起她，心里一阵慌乱，支吾道：“我……”

  “闻州，进来一下。”莫旭坤打断了他的话。

  薛嘉丽从楼上下来，发现只有莫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问：“他们父子呢？”

  莫菡指了指书房，说：“应该是在聊工作。”

  薛嘉丽了然，先去厨房走了一圈，回来坐到她身边，看到茶几上有个精美的盒子：“这是什么？”

  “给我爸的礼物。”

  “还知道给你爸买礼物。”薛嘉丽觉得纳罕，打开盒子一看，乐道：“是你爸喜欢的颜色。”

  正想夸她，冷不丁听到莫菡说：“浅凝买的。”

  薛嘉丽笑容一滞，这条领带不知道该继续拿着还是放下。她神色不自然地说：“她为什么要给你爸买礼物？”

  微信里季浅凝没有解释，莫菡也知道她买这条领带是为了感谢莫旭坤帮忙。

  关于那件事，莫菡觉得没必要告诉薛嘉丽，说：“我女朋友送东西给我爸，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

  “女朋友？”薛嘉丽愕然，“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嗯。”

  薛嘉丽嘴唇动了动，讪讪地把那条领带叠好，放进盒子里，犹豫再三，说：“既然确定了关系，怎么不喊她回来吃饭。”

  莫菡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压下心底的诧异，不动声色地说：“您又不喜欢她，带她回来，我怕您吃不下饭。”

  “我……”薛嘉丽欲言又止。

  有那么一段时间，薛嘉丽确实对季浅凝很不满，不满她态度不恭敬，性格带刺。

  可是在和季浅凝一起拍戏的那两个多月里，她对季浅凝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莫菡让她抛开偏见重新审视季浅凝，于是她看到了季浅凝的敬业和谦虚，看到季浅凝和剧组每一个人都能打成一片。她还听到导演、化妆师、经纪人等对季浅凝的一致好评。

  最关键的转折点，是她晕倒在洗手间的那一次。

  因为那件事，她才真正看清赵欣然的真面目。

  薛嘉丽回头一想，自己可能真的被赵欣然蒙骗太深，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误会季浅凝。

  她对季浅凝已经没有什么偏见了，可是又放不下面子承认自己的错误，嗫嚅了半天，说：“她是不是故意不给我买礼物？”

  莫菡听她语气有些酸，默了默，说：“您要是想要，回头我跟她说。”

  “我才不想。”嘴上说不想，眼睛却总是忍不住瞟向那条领带。

  这幅嘴硬的模样简直和季浅凝一模一样。

  莫菡看破不说破，把领带藏了起来。

  一周后，季浅凝收到《演员的自我修养》节目组的通知，让她录制第一期。

  前五期是淘汰赛，从五十名学员中选出二十五名；第六、七期是复活赛，从被淘汰的二十五名学员中再选出五名；第八到第十一期为晋级赛；第十二期总决赛。

  节目组官博提前放出了第一期十个学员的名单。

  看到章潮的名字痕迹在9个十八线不知名艺人中，顾心美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节目的宗旨不是要挖掘不出名的新人吗？章潮都这么火了，为什么还要邀请他来参加？”

  季浅凝语气平平：“当然是为了收视率。”

  顾心美懂了，认真看完了比赛规则，说：“章潮的脑残粉好可怕，但愿你不要抽到和他一组。”

  这也是季浅凝担心的问题，她拧了拧眉。

  章潮是歌手跨界到演戏，演技几乎等于零，全凭一张脸和公司为他量身打造的人设走红。季浅凝不敢吹自己演技有多好，但是绝对碾压章潮。

  如果她不幸和章潮分到一组，两个人硬要淘汰一个的话，谁输谁赢真的不好说。

  单拼演技的话，季浅凝有绝对的信心能赢。可如果章潮和节目组签了特殊合约，被淘汰的可能就是她了。

  也有第三种可能，她和章潮都不被淘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初赵欣然因为捆绑章潮炒cp，被脑残粉泼硫酸的事，季浅凝记忆犹新。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赢了章潮，那些脑残粉会不会也对她下手。

  官博没有公布导师的名字，所以直到被叫去彩排，季浅凝也还是不知道三位导师都有谁。

  运气还算不错，抽签时没有抽到章潮，季浅凝的搭档是一个叫江月的年轻女演员。

  剧本也是抽的，季浅凝和江月抽到的是某个电影里的片段，内容是两个好姐妹为了一个男人撕逼。

  他们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分到剧本后，季浅凝和江月马不停蹄开始练习。

  从早上练到深夜。

  毕竟是比赛，每个人都很拼。

  离开练习室时，碰到了其他组的学员，季浅凝与他们相视而笑。

  有人提议去吃宵夜。

  季浅凝要控制饮食，而且看时间太晚，婉拒了。

  走之前她去了趟洗手间，过来等电梯时碰到章潮。

  季浅凝故意站得离他远远的。

  章潮主动走向她，说：“好久不见。”

  他们都演过《庭院深深》，不过季浅凝和他没有对手戏，两个人其实一点儿也不熟。季浅凝回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打完招呼章潮还站在原地不走，说：“我记得你和清欢很熟，你们好像是同一个经纪人。”

  听到这句话，季浅凝总算明白章潮为什么要主动搭讪她了，原来是为了陆清欢。

  她记得章潮好像喜欢陆清欢，陆清欢却不喜欢他。为了躲他，陆清欢还特地搬家。

  “她是我师姐。”

  “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请说。”

  “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季浅凝猜到他是要打听陆清欢，只是没想到这么直接，愣了愣，说：“我不知道。”

  陆清欢应该不是双吧？

  就算是双，她也不知道陆清欢现在的感情状况。

  自从拒绝陆清欢后，她们就很少联系了。

  章潮没有再追问，低着头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叮——”

  电梯里站着好几个人，季浅凝和章潮带着两个助理挤进去。

  “出来了出来了！”

  “啊啊啊啊老公我爱你！”

  “老公看这里！”

  刚走出电视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季浅凝连耳朵都来不及捂，就被一群举着章潮名字应援牌的粉丝撞飞了。

  后脚跟磕到台阶，她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一双用力的手从身后将她托住。

  季浅凝觉得声音耳熟，稳住身形，扭头一看，惊奇道：“怎么是你！”

  莫闻州放开她，笑容和煦地说：“刚才看到有人进电梯，我总觉得身形有些眼神，没想到果然是你。”

  当时电梯里人太多，季浅凝根本没注意到莫闻州也在其中，眉眼含笑地问：“你怎么会来电视台？”

  “我来录节目。”莫闻州反问她：“你呢？”

  “我也是来录节目。你录的什么节目？”

  “《管理者》。”

  《管理者》是北市电视台的一档王牌访谈类节目，被邀请参加的嘉宾都是商界名流。

  季浅凝眼睛一亮，说：“老弟你挺优秀啊。”

  胳膊被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一拍，莫闻州晃了晃神，只见她笑靥如花，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美不胜收……

  心脏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他脸腾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