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作者:一枝香雪      更新:2023-07-29 15:07      字数:4135
  入夏之后,天气日渐炎热,傅清宁正收拾了行李,准备和牟瑞月去她乡下的庄子避暑。

  临走前,忽然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她的堂哥傅容柏。

  她和这个堂哥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见到他又是惊喜又是意外。

  傅容柏和她说道:“书院关门了,我和几个朋友准备另寻名师,听说这里的菁华书院不错,便过来看一看,顺便探望一下妹妹你。”

  原来孟府去年年底分了家,书院归了老大孟宜正,他有心做出一番事业叫人刮目相看,辞了一批老顽固,新招了几个老师。

  偏那几个老师是不安份的,其中有个叫杜仲文的,想法颇激进,写了几首诗贬煲时事,本来也没什么大事,那几首诗突然被人传到圣上耳朵里,圣心大怒,当下就令彻查反诗。

  杜仲文下了狱,没多久就死在狱中了。云阳书院也受了牵连,被勒令查封修整,这还是看在孟山长的面子。

  书院一关,里面的学子受的影响最大,大伙儿也只好卷了铺盖回乡,或另寻他处,或另找名师指点。

  菁华书院是青州最出名的书院,与云阳齐名,原是永华长公主办的,能进菁华书院是无比的荣光。毕竟永华长公主那是金枝玉叶,也是圣上最信任的姐姐。

  听说她最喜欢有学问的少年,每年都要来书院亲自出题考试。若是能得永华长公主的青眼,那就是青云直上,前途无量了。

  傅清宁有些担心:“听说菁华书院招生很严格,二哥有把握吗?”

  傅容柏笑道:“妹妹不用担心,温大人已经答应帮我们举荐了。”

  傅清宁一怔,“二哥你先去见的温荣?”

  “是呀,我请门房通报,他们就请我见温大人了。三妹,我觉得温大人年轻有为,品貌出众,还是很不错的,跟着他也不算辱没了妹妹你。”

  傅清宁苦笑了一声,“二哥你觉得好就好。”

  送走傅容柏后她就去找温荣,“我二哥怎么突然来了?”

  温荣两眼盯着一份公文,头也没抬:“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头一次见他。”

  傅清宁狐疑道:“你没动什么手脚吧?”

  “你二哥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才,用得着我费这个心思吗?”

  傅清宁一想也对,只是隐隐觉得还是哪里有些不妥。

  温荣将目光从书信中移开,看了她一眼,“你二哥留下不也挺好的,至少他可以继续自己的学业。”他微微笑了一下,“你有娘家哥哥在这里,也不会觉得孤单。”

  他见傅清宁半信半疑地走了,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他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过了一会,又倾身向前,伸手从案下暗屉中拿出那个小面人,放在一边,然后又从里头拿出一张小像来,瞅了一眼上面那个栩栩如生的俊美少年。

  他的眉头皱起来了,顺手将它揉皱成了一团,和那小面人一起全都扔进了纸篓中。

  牟瑞月的庄子三面环水,水光云影,凉风徐来,是个避暑的好去处,傅清宁一来就不想走了,一直住到了七月。

  很快到了七夕,恰巧这日也是牟瑞月的生辰,铁剑几个丫头准备了一大桌的酒菜,还有几坛陈年的梨花白,给自家主子庆贺生辰。

  有酒便要行酒令,牟瑞月是豪爽作风,说道:“什么诗呀词的,都太小家子气,不如我们来猜拳吧,谁输了谁喝一海,来个不醉不休。”

  傅清宁笑道:“我不玩,我的酒量不好。”

  牟瑞月不高兴了:“真没劲,你不玩我一个人玩吗?你不讲义气,以后别当我朋友了。”

  人家生日总不能太扫兴,傅清只好答应了。

  只是她运气不太好,连猜几局都输了,一连被灌下好几杯酒。

  那梨花白虽然酒性软却是后劲足的,几杯酒喝得她晕晕乎乎,加上被风一吹,整个人便伏倒在案上了。

  迷迷糊糊有个熟悉的声音道:“怎么醉成这样?”然后有个人把她抱了起来。

  她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肚中翻天倒海的难受,突然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她吐了个干干净净,方觉好些,闭眼又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睛,发现己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外面天已经亮了。春雨坐在床前给她打扇。

  她撑起身子,只觉头裂开似的疼,不禁呻-吟了一声,春雨忙放下扇子:“姑娘醒了。”

  傅清宁抚了抚额头,“我头好痛。”

  春雨说道:“姑娘你这次醉得厉害,公子送你回房,你还吐了他一身。”

  这下轮到傅清宁吃惊了,“温荣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和牟二爷一起来的。”

  傅清宁的头更痛了,想到温荣是个讲究的人,自己吐了他一身,这下麻烦大了。

  “姑娘好好休息,奴婢去给你拿醒酒汤。”

  走到门口,突听春雨道:“公子。”傅清宁听到温荣来了,突然有些胆怯,一头扎在了被窝中。

  那脚步声进了屋,在床头停了一会,一只手揭开被窝,把她拽了起来,说道:“不会喝还喝那么多,我得找瑞月算帐去。”

  傅清宁少不得替牟瑞月争辨几句,“不关她的事,我觉得还挺好喝,只是不知道梨花白后劲那么足。”

  温荣道:“喝醉了倒没什么,就是别再认错人了。”

  傅清宁对于昨晚上一点记忆都没有,有些纳闷地看看他。

  温荣也不解释,说道:“你在这里住很久了,老叨拢人家也不好,收拾一下,一会儿和我回去。”

  “我能多住几日吗?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这里不是自家,你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这里。”

  傅清宁脱口道:“有什么不同吗?温府也不是我自家。”

  温荣看着她缓缓说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温府当成自己的家。”

  傅清宁摇头道:“不,我不愿意,我就想留在这里,或者别的地方,哪儿都行。我不回温府了。”

  温荣的脸色变了一下,“是吗?不回去也成,我不勉强你。”他顿了一下,慢悠悠地道:“如果你敢押上你二哥和整个傅家,你可以试试。”

  傅清宁怔了一下,突然回过神来,久存在心的一段疑惑成了真。

  她气得浑身直颤,指着他骂道:“温荣你这个混蛋,卑鄙小人,你说话不算数,你我之间的事情,你拉上我二哥和傅家做什么?当初在梦泽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

  春雨端了醒酒汤过来,见状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汤碗摔了。

  温荣吩咐道:“去收拾行李,一会就走。”

  姬月见好好地去接人,却又闹翻了回来,觉得十分头痛,问春雨道:“他们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春雨把见到的悄悄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姬月姐你没瞧见,傅姑娘指着公子的鼻子骂。吓得我差点把汤碗打翻了。”

  姬月叹道:“让他们折腾吧,扎腾得大伙儿都没好日子过就开心了。公子也真是的,天下女人那么多,怎么就和这一位死磕上了?”

  其实温荣自身的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他出生好,年纪轻轻大权在握,是很多权贵人家的理想女婿人选,只是自从他和江家姑娘退亲后,便再也没有议过亲了。

  其中也有不少人家有结亲的意向,都被他以父母之命推托了。

  问题是他的母亲早己过逝,在京城的老爹温候爷瘫在床上完全不能自理,脑子也不清楚,吃喝拉撒都要下人照顾,也没有祖父母之类的前辈给他做主。所谓父母之命只是个借口吧。其中了解内情的人不过摇头叹息,但是不知内情的还道他看不上自家闺女,找个不能立足的理由推托而己,由此还得罪好几家有意结亲的人。

  其中一家连姬月都觉得很合适,那是牟老夫人的娘家那边的亲戚,姓简,官职虽然不大,但人家姑娘品貌才干没的挑,牟老夫人曾经有意牵线,温荣人也没见就拒绝了。弄得老夫人对他至今耿耿于怀,见面都没好脸色。

  且说傅清宁一回温府就病倒了,在屋里闷了几日都没有出门。

  她其实没有病,身体挺好,这个时候天气也不错,想着个凉生场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这个时候,除了装病还能做什么呢。

  装了两天,她感觉自己真的病了,不是身体有病,是脑子出问题了。

  她的胸口好象藏着一只小兽,跃跃欲试即将破膛而出,要把四周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于是她头一次大发脾气,把屋里的能看见的都砸了,连云宝都吓跑了,一连几日都不敢进屋。

  发泄过后她坐在废墟中,头疼胸闷,无精打采,心情并没有因此好些,因为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一个要命的可能性。

  她这么惦着卫昀,万一人家根本不惦记她呢,要不这大半年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也没有来找她。如果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呢,她喜欢人家,人家不一定喜欢她啊。

  当初他不就偷偷跑了吗,这么多年不见,她哪来的自信他一定会喜欢她呢,说不定己经有别的姑娘了,他长得那么俊,怎么可能没有别的姑娘喜欢呢?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心碎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真想立即找到他问个清楚,可是他人在哪她都不知道。

  她被这个可能性吓着了,于是终于如愿以偿地病倒了,请大夫来诊断一番,没说什么,开了几剂祛风定神温补的药,嘱咐好生保养便走了。

  傅清宁躺在床上自暴自弃地想病就病吧,病死了一了百了,连药都懒得喝,但是事与愿违,可能她这真的算不上大病,过了几天居然自己恢复过来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和她作对了。

  幸好这段时间温荣出门去了,两人也避免了面对面的尴尬。

  等她病好没多久,傅容柏的随从傅六忽然找上门来了,满是忧虑地和她说道:“姑娘你说说二爷吧。再这样下去,二爷可就毁了。”

  傅清宁吃了一惊,“傅六叔叔你别急,坐下慢慢说。”

  她听傅六一五一十地讲完,“你说是长乐坊的棉棉姑娘?”

  傅六点头,“就是她,二爷现在对她神魂颠倒,言听计从的,每天书也不想念,只顾和她厮混。唉,二爷怎么就昏了头呢。”

  原来七夕的时候傅容柏跟着同窗去了一趟长乐坊,不知怎的结识了棉棉,立即被她迷住了。

  傅清宁心想这可糟了,棉棉曾是温荣的相好,不管现在有没有来往,傅容柏和她勾搭上,是个男人都不会乐意的。还好温荣出门去了,要是让他知道,自家二哥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她一时也想不出法子,只得道:“傅六叔你先回去,有机会我会劝劝二哥的。”

  傅六回去后,她想了几个法子都不妥当,寻思着还是找傅容柏谈一谈吧。

  然而如所有陷入情网中的男子一般,傅容柏是听不进任何劝说的。

  他和傅清宁道:“棉棉姑娘才貌双全,误入风尘身世堪称可怜,总不能因为以前的事就不能另寻幸福吧。这实在不公平,三妹你是对她存有偏见。为兄己经决定,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她从泥潭中解救出来。”

  傅清宁暗叹,“唉,还是先把你自个儿从泥潭里拉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