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七僮白      更新:2023-07-29 17:24      字数:3612
  良直作揖:“良直告退。”

  忽然时庭深出声:“慢着。”

  良直顿住脚步,低头等着他的话。

  时庭深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用镇纸压好。

  提笔写下“豢养”两个字,他的字刚劲有力,笔走龙蛇,仔细一品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收笔,结果用力过猛,让“养”字的竖茬了一点。

  时庭深将毛笔放回笔架上,他吹了吹手中的宣纸,目光落在右下角,轻叹:“可惜了。”

  他可不喜欢污了的东西。

  窗外暖风袭来,撩起半掩的窗纱,将桌上的书册吹得张张翻动。

  时庭深护住摇摇欲熄的烛火,风停后,将纸卷了卷,放在烛火上烧了,他说:“你去加把火。”

  良直迟疑了一下,问道:“公子,您之前不是说置身事外吗?”

  时庭深理了理衣摆走下书案,笑着说:“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小良直,人都是善变的。”

  良直低头:“良直明白了。”

  时眠惩罚下人已经过去了三日,这期间从下人受罚,再到倒卖给人牙贩子,最后将人送进醉红楼,速度已经是算快的了。

  这些人因为还未完全脱离时府,所以诸承煜派去的人一直没动手,直到第三日的时候,两个杀手早早的就埋伏在醉红楼附近。

  但是就在这一日,时庭深知道了的这件事。

  送那三人小厮拐了个方向,去了郊外的无盐庄。

  两个杀手等到了戌时也没见着人,终于觉得不对劲。等他们赶到无盐庄的时候,只在水沟里找到两件带血的破烂衣服。

  笪御:“凭空消失?”

  诸承煜自己也在纳闷:“是,我的人追到无盐庄,进去之后就差把庄子翻个底朝天了,也没看到人,也没查到人去了哪。”

  笪御静坐沉思。

  诸承煜从房梁上跳下来,给自己掰了块桔子:“要么死了,要么逃了,要么被人藏起来了。”

  笪御若有所思:“奇怪……”

  诸承煜:“有什么奇怪的,死了最好,没死总会被影楼的人找到。”

  笪御起身缓缓踱步,最后坐到诸承煜的对面,瞳孔微闪:“什么人带走的他们?又为何带走他们?”

  他想要对那三人斩草是因为时眠,逼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怕就怕那三人有哪个跑了,毕竟小人最是难防,万一一个不留神,疯狗咬住时眠就糟了。

  笪御猛地站起来。

  会不会……是他?

  诸承煜被他的弄得一愣:“吓我一跳,想到什么了?”

  笪御问他:“无盐庄是谁的庄子?”

  诸承煜想了想:“好像是时庭深,时姑娘兄长的庄子。”

  笪御双眸漆黑,抿着唇不语。

  当初笪御进府之前,就将时家摸了个底朝清。

  时庭深并不是时眠的亲生哥哥。

  时南昌和马惜玉成婚后迟迟未孕,后来为求子去上香,在山脚碰到五岁的小男孩正在被乞丐头子欺负,马惜玉心软下将他带回将军府。

  再后来就被时家夫妻收为养子,冠以时性,取名庭深。

  这件事并不难查,只是时隔多年,时南昌又带着时眠回了宣阳,所以宣扬的人鲜少有人知道这些事情。

  影楼还是从凉安查到的。

  可是,时庭深四岁之前的事情,却是再也没查到。

  至于时庭深是否还记得以前的事情,笪御就不太清楚了。

  此事多半是时庭深做的,他为何要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笪御戚眉,想了一圈也没结论,只能慎重和诸承煜的说:“多加几个人手,尽快查出那三个人的下落。”

  诸承煜:“我知道了。”

  “扣扣”,门外有人敲了敲门,之桃低低的声音传进来:“主子,该歇息了。”

  诸承煜瘪了瘪嘴,轻轻一跃跳回房梁上。

  ……

  春闱即将到来。

  这几日府中在给时庭深准备上京赶考的东西,马车,被褥,干粮,银钱……

  终于到了正月底的时候,时庭深带着良直,去了凉安。

  马车上——

  时庭深懒懒的躺在棉垫上,半磕着眼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外面良直坐在车夫旁边,回道:“已办妥,公子放心。”

  良直听见车厢内传出一声轻笑,他扶着车源的手咻的一攥。

  他抬头望了望天,马车缓缓行驶着,风一声不吭的带走了冬日的寒冷,天暖了。

  今日是个好日子,万里无云,春风拂面。

  最近风和日丽,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货郎挑着扁担走街串巷,街口的摊子使劲在吆喝,好不热闹。

  近来茶楼的生意尤为火爆,茶楼里不知从哪来了位说书先生,那口才说起故事来滔滔不绝,天花乱转的,楼里坐满了客人,都听得兴致勃勃。

  “咳咳……”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话说宣阳时家来了一位远方亲戚,芳龄十九的还未出阁,听说这位女子成天带着一副面纱,极少出门。有传言,这位女子容貌倾国倾城,身姿曼妙,是世间罕见的尤物,也有的说这位女子貌若无盐,歪瓜裂枣,甚至早些年毁过容!”

  一位大汉就坐在说书先生的下边,他嗑着瓜子,露着一口黄牙,声音洪亮贯穿了整个茶楼:“那先生见过吗?”

  说书先生摇了摇头:“并未,我哪有那个福气。”

  “咦……”楼中顿时一片哗然。

  大汉旁边的人笑道:“十八还未出阁,多半是貌丑无盐。”

  有人赞同道:“有道理,我表姨的堂哥的朋友的姐姐在时府打杂,听说那位姑娘从来就没摘过面纱。”

  茶楼里也有女子,只是男女多半不同桌,有个夫人模样的捏笑道:“哦呦,哪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样貌,我要是长得跟天仙似的,保准天天上街显摆。”

  她同桌的接着说:“是呀,说不准是个夜叉!”

  这些小市民,平时日出而作日落儿息,没什么娱乐生活,便最喜欢八卦这家公子,那家姑娘。

  很快笪御貌丑无盐的话就跟风一样席卷了整个宣阳城。

  多数人都是看笑话的,那些有头有脸的公子姑娘们不能像市井小民一样说东道西,但是好奇乃天性,八卦是顽疾,整的他们抓心挠肺,只是碍于面子,大家都忍着,私下几个小姐妹偷偷议论而已。

  这个时候,崔府中的小院里。

  崔明媛躺在摇椅上,全菊站在一旁用湿帕将她的手细细擦了一遍,另一个婢女端着枇杷走了过来。

  全菊是崔明媛的贴身婢女,接过枇杷对那人说:“珠钗,你去拿把伞过来给姑娘遮遮。”

  珠钗:“是。”

  崔明媛闭着眼,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声音里的兴奋都溢出来了:“哈,现在外面一定特别热闹。对了,叫蔓枝小心些,别被发现了,日后少不了她的好处。”

  全菊抬眉看了眼她,给她递了一个枇杷,低眉应道:“是。”

  崔明媛小小的咬了一口,她语调雀跃:“好长时间没出去玩了,这个时候办个茶会正好。全菊,叫底下人准备一批帖子,日子就定在……三日之后。”

  “姑娘!姑娘!”

  这时,忽然有人兴冲冲的闯进院子,崔明媛起身,一看是母亲身边的人,连忙问道:“戴婆婆,什么事这么急?”

  戴婆子咧着嘴,气喘吁吁的回答:“明、明淑姑娘来、来信了。”

  崔明媛眼睛一亮:“真的?!”

  崔府接到了崔明淑来的信件,全府都沉浸在喜悦之情中。

  崔明淑虽是个女孩,却是崔宏方的第一个孩子,崔宏方本就疼她。再加上崔夫人和小妾们时隔七八年都没诞生第二子,导致崔家主对这个女儿关注的更多了。

  崔宏方很看重崔明淑,旁的女子学的都是《三从四德》什么,她却学的是《四书五经》。崔明淑本就聪慧,于是崔宏方就什么都教给了她一些。

  也多亏了这些年的学习,让崔明淑进宫后还真就得了皇上的赏识,加之她自己步步算计,终于稳坐四妃之一。

  崔明淑比崔明媛大十五岁,今年正好三十,进了宫之后她就极少与家中联系了。这次来信是告诉家里再过不久就是她的三十生辰,皇上怜惜她,准她这次回家来过,让崔府提前准备起来。

  崔家一大家子聚在厅堂,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崔明淑的归家日子,就连崔明媛也不例外。

  崔明媛高兴的同时,心里暗暗打着自己的小心思。

  姐姐从凉安回来的日子差不多在春闺后,她可以问问庭深哥哥的近况!

  翌日,崔明媛的帖子都发了出去。

  宣阳的大户不少,几乎被她请了个遍,地点定在了雨轩茶楼。

  时府却接到了两份请柬。

  一张给时眠的,一张给笪御的。

  时眠随手把帖子扔在桌上,她冷着脸:“不去。”

  笪御学着她把帖子扔在桌上,同她点点头,意思是随她。

  许儿面露犹豫,想到上次时眠说笪御的事情不能瞒她,然后顾忌的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笪御,正好被时眠看个正着。

  时眠问:“许儿怎么了?”

  许儿定了定神,她觉得这位笪姑娘不想是那么容易被打击的人,于是回道:“姑娘,这几日外面都在议论表姑娘,说他貌丑无盐,十八还没出阁,蜚语四窜。就在昨日,雨轩茶楼的说书先生甚至在楼中讲起书了。”

  时眠越听脸色越沉,到了最后眼神里的寒意都要凝成冰了。

  笪御突然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她的衣袖,眼眸温和带着安抚。

  时眠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桌上的帖子,轻吐:“准备一下,后日过去。”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本文参加了“古代才艺秀”,请大家多多支持哦!!!(三个感叹号以表我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