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掌上珠
作者:云生蔓野      更新:2023-07-29 22:46      字数:3526
  “嗯?”左明远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偏着头看向谢遗, 以目光问询。

  谢遗便又重复一遍问题:“你知道祁瑾年今年多大码?”

  “他?”左明远张了张嘴,正要报出一个年纪,又忽然顿住了。

  他目光短暂地游离了片刻,下意识地歪了下头, 浅褐色的眼瞳里染上了些迷茫困惑。

  脑子里关于祁瑾年年龄的一切印象竟然是空白的。

  左明远和祁瑾之是有些私交的。五年前, 祁瑾年跟在祁瑾之身后从私人飞机上下来,那时候他也在场。

  那应当是他第一次见祁瑾年。

  可是,那时候祁瑾年是多大呢?

  左明远努力地去想,可是怎么也回想不起来第一次见到祁瑾年的时候祁瑾年是多大年纪,只隐约记得几天前去往祁家时, 所见的祁瑾年的模样。

  “他多大?我也记不清了, 十七八岁吧。”最后,左明远给出了一个不确切的答案。

  “十七八岁?”谢遗眸光闪了闪, 仿佛确认了什么。

  左明远看着他这幅模样, 只当他是关心祁瑾年, 心上又生出些莫名其妙的不悦之情, 说了一句:“你怎么这样关心他?你又不用回祁家了?”

  谢遗怔然地抬头看他。

  左明远说不出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本应该和以往一样刻薄上几句, 然而一对上谢遗漆黑的眼睛,又忽然不敢讲了,唯恐谢遗听了会心里不舒服。

  他犹疑了片刻, 才低声道:“你找到新的房子住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找?”

  谢遗在乎的哪里是这个呢?

  他微微一笑, 眉眼精致柔和隽永, 轻声说道:“不用,我有地方去。”

  当初签订的那份文件里,已经明明白白写着,祁瑾之给了他两套房产。

  左明远点了点头,不再提了。

  谢遗的断指再指之后,恢复得很好。左明远帮他办过了住院手续,说需要留院再观察几天才可以决定能不能取出钢针。

  谢遗住的还是之前的单人病房。

  途中接到了谢衣小姑娘的电话,小姑娘哭哭啼啼地问他在哪儿,有没有事。

  谢遗还不知道谢衣看见他被带走的那一幕,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依旧好脾气地说了自己没事。

  谢衣再三确认谢遗没有事,这才作罢。

  病房自然没有曾经皇家那般软枕高床住得舒服,不过谢遗穿越来那会儿已经住了许多天了,也早就习惯了。只是饭菜是怎么也吃不惯的,总觉得滋味过于寡淡。

  左明远也知道医院食堂的水平,每天变着花样带饭菜去谢遗的病房,和谢遗一起用餐。

  又过了几天,复查没有什么问题,钢针已经可以取出来了,另外复健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谢遗取钢针是左明远给他动的手术。

  医生半长的金发用发圈扎了起来,挽成了一个精致的髻,藏在了隔离帽里。左明远五官阴柔美丽,长发绾上去愈发显得颈项修长洁白,宛如女子。

  谢遗见了,忽然有些心血来潮,带着几分玩笑意味地问他:“貌若好女,待嫁何人?”

  左明远意味不明地乜了他一眼,舌尖打滑般吐出了二字:“你呀。”

  谢遗一怔。

  左明远又移开了目光,不紧不慢地道:“……怎么可能?”

  一个难度不高的小手术而已,最终非常成功地做完的时候,左明远额上竟然有了一层细细的汗。

  谢遗术后暂时住在医院里没有离开,左明远来看他来的比之前还要勤上许多,还会不时送谢遗精致的小礼物,谢遗收下了那些东西,全都放在了床头的柜子里。

  白白说,宿主大大,他这是在追求你。

  谢遗轻轻嗯了一声。

  白白很惊讶,大大你知道啊?

  谢遗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知道,但是没有结果。

  白白绕着谢遗飞,“为什么啊,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啊。”

  系统觉得方明远长得很好看,站在宿主身边也一定不会失色。

  谢遗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一种极其复杂微妙的情绪在他眸中浮现:“因为爱情最靠不住了。你看,周和说喜欢谢衣,可是他从来没有为谢衣承担过什么;谢衣那样喜欢周和,可是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她就放弃了。”

  谢遗对感情这件事其实看的很淡了。

  爱恨,一向都是方生方死,来的无礼,去的无情。你想挡的时候,挡不住;想挽留的时候,也无力挽留。

  干脆从头到尾置身事外,落得干干净净痛痛快快。

  白白觉得他说的不对,想要说什么来反驳他,可是那颗脑容量明显不够的脑子怎么想,也想不出一句可以反驳谢遗的话。

  它看着谢遗过于冷静美丽的面容,忽然有点儿难过,缩在了一边,一句话也不讲了。

  小白团子身上柔和清润的白光,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乔修泽来了医院两次,第一次他来的时候,谢遗还很惊讶。

  男人站在他的病床前,将整个病房都打量了一遍,最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这一次谢遗看清了他的容貌。

  那是一张比谢遗想象中年轻太多的面容,应当不超过三十岁,五官比中原人要生的深邃,如谢遗曾见过的鲜卑族那般高鼻深目,非常的硬朗凌厉,一如猜测中的英俊。

  “谢先生的伤好了吗?”他坐在椅子上,含着若有若无的笑,看着谢遗,礼貌地询问。

  手下在他的目光示意下,给谢遗送上了一个果篮。

  谢遗摇了摇头,“没有。”

  “哦。”他应了一声,又说,“断指再植,这伤是该慢慢养。”

  谢遗这几天也不是没有关注商业新闻,只是他从没有系统地学过金融,过去身在皇家被教的也是“重农抑商”“民为本,商为末”这种东西,对于如今商界的局势终究是不怎么了解。

  他知晓这位乔先生,应当就是乔家年轻的掌舵人,乔修泽。

  不得不说,乔修泽与祁瑾之是很有一战之力的——倘若祁瑾之手里没有那件传家宝的话。

  谢遗垂眸,意味不明地一笑:“您来,是为了催我早点儿出院的吗?”

  大概是断指一事太伤元气的缘故,谢遗的脸色始终是缺乏血色的苍白,这一垂眸,一笑,就显得睫毛异常的黑,明亮的阳光落在睫羽之上,他的面容有一种奇异的飘忽之感。

  像是一朵烟化成的莲花,花瓣徐徐地展开。

  人要是伸手去抓,就散了。

  他的肩头削薄,身形消瘦,一件病号服穿的空荡荡的,宽大的袖口,探出了纤瘦的手腕,似乎旁人一只手就能箍紧折断。

  搭在身前的那双手无疑是美丽的,堪称世间无双的瑰宝。

  可惜上有瑕疵——

  一线红,绕了食指和中指一周,边上是稀疏的缝合痕迹。

  乔修泽知道这个伤口要长好还需要一些时间。

  即便是长好了,也会留下疤痕,戒指一样,箍在指根上。

  那是一双曾被称作“天使亲吻过”的手。

  乔修泽的心上忽然就升起一种莫名的酸涩之感。

  像是什么东西点在那儿,用力地往下一按,不疼,不尖锐,像是一个被水撑得饱涨的水囊,沉沉坠着,鼓着,难受着。

  “不是。”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烟,慢吞吞地说,“只是来看看你。”

  一边站着的手下掏出了打火机,凑上来要给他点烟。

  谢遗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轻声提醒道:“病房里不能抽烟。”

  乔修泽闻言微楞,旋即挥手示意手下退下去,自己将烟折了丢进了桌上的烟灰缸里。

  谢遗又道:“其实,您如果是来催我出院的,直说就好。我也不是不能提前出院。”

  也许是因为没能抽烟,乔修泽显得比当日在ktv的时候更加焦躁了些,随意地摆了摆手,说:“不用,你先把伤养好,也不缺这么一点时候。”

  看的出来,祁瑾之在使用貔貅的力量的时候,比之他的几位家人是有所收敛的。

  祁家几代掌舵人都活不过五十岁,也不晓得是当年创下基业的时候犯的杀孽太多,还是为了使用貔貅的力量付出的代价。

  总而言之,祁瑾之始终是有些忌惮地不敢大动作,对于乔家的影响不大。

  “也好。”谢遗微微颔首。

  乔修泽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问:“祁瑾年没有来看过你?”

  谢遗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描着那两道疤,眉眼不由地为忧郁之色侵染:“他出过事,不能随便出门。”

  “也是。”乔修泽道,深以为然。

  祁瑾年之前被绑架过,也应当提高警惕,想要随便出门肯定是不行的。

  乔修泽见谢遗盯着手指看,心上又生出些怜惜了。

  倘若不是祁瑾年,谢遗怎么会遇上这种事呢?

  他想,谢遗应当是有些怨恨祁瑾年的。

  一时之间又有些好气好笑——祁瑾之哪来的脸面,叫谢遗去陪祁瑾年?

  他们又不痛不痒地说了一些话,乔修泽就起身要离开了。

  谢遗说了一句“慢走”,话音还未落,病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金发的医生站在门口,正要往里面走。

  左明远显然是为屋里的阵仗惊讶了——乔修泽来的时候带了三四个保镖,一个个都高大得和铁塔似的,一排儿杵在屋子里,格外引人注目。

  然而站在谢遗病床前的男人更加引人注目。

  他看着乔修泽,目光渐渐复杂起来,嘴唇嗫嚅着,最终喊了一声:“乔先生。”

  乔修泽转过头看着他,竟然弯了一下唇:“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