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这段时间里, 顾若生活作息变得规律, 每天早起不熬夜, 饮食开始搭配均衡, 养了几天把当初折腾好几天的黑眼圈消下去。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吕珂的监督下一点点实现的。

  自从上次打完游戏之后，师父就没怎么联系上，谢学长自从上次受伤后也没再找她，草堂也开始放假。

  为什么作息规律？为什么饮食均衡？

  因为考试周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咸鱼了几天的顾若开始每天眼泪汪汪的抱着厚厚的专业书往自习室里跑。

  汉语言文学专业真的每到期末就考成智障的专业，无数的时间点大事件，中国的外国的现代的过去的文学史……

  顾若吸了一口抹茶奶绿, 看了眼乌泱泱的自习室，手里的水笔往书上画着颤抖的线条，粉色的色彩从笔尖溢出，洋洋洒洒铺满了书页。

  “把你的智障佩奇收起来，还想不想要你的学习标兵了？”吕珂毫不客气的拿水笔敲她。

  吸了一口冰冰的奶茶入腹，顾若仔细给纸上的小猪佩奇画上五官，洋洋得意放在奶茶旁。

  顾若笑眯眯：“看着可爱的东西心情就好了，就像你天天看到聪明伶俐的我一样, 每天不是都很开心！”

  吕珂冷笑一声：“……要是你的分值达不到, 我估计你的可爱就要冲着我们亲爱的辅导员了。”

  想起辅导员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和脸上的黑框眼镜，顾若缩缩脖子, 还是乖乖沉迷学习。

  不过每到期末就浪翻天的吕珂同学居然有一天会跟她一起泡图书馆，顾若觉得世界有点玄幻。

  每天／朝六晚九，有吕珂在身边时刻警醒自己, 总算把考试周熬过去了。

  当系统更新成绩那天，顾若看着屏幕上每个九十余分的数字宝宝，想起这一段时间流的血和泪，觉得自己真的渡劫成功了。

  吕珂挑眉，“可以啊顾学霸，年年拿标兵包揽奖学金。”

  顾若羞涩摆手，“低调低调。”

  吕珂捏她的脸，“少来，你记得请客吃饭，也不枉我这段时间勤勤恳恳督促你学习。”

  “好的好的，这段时间的恩情小顾同学没齿难忘。”

  晚上，顾若算了算时间，打了个电话。

  她一个人跑到阳台上，夜色微凉，一手握着冰凉的栏杆，轻声细语，“喂，爸爸。”

  “哎，若若啊。”老顾同志笑呵呵接起电话，“期末考试结束了吗？”

  “嗯，考完啦，我考得还不错，成绩已经发到你微信了。”

  老顾一愣接着笑得爽朗，“爸爸没看到，待会就好好看看我乖女儿的成绩。”

  顾若哼哼几下，“你学生这么多，没看见也不奇怪，我的消息肯定在最底下。”

  “哪儿能啊，就算教再多学生你也排在爸爸心窝里。”

  “对了爸爸，我这个暑假可能得呆在海市了，下个学期实习我想先找找学校。”顾若鼓起勇气把话说清楚。

  电话的那方沉默片刻，中年男子叹气，“你自己想好了？如果真的考虑清楚了爸爸不会阻拦你。”

  顾若手指握着栏杆，眼神聚焦远方：“嗯，我想好了，暑假我先呆在黄叔叔这边，你一个人在家注意保重身体，少熬夜，多吃饭，要是无聊就跟你们学校的老大爷下下棋聊聊天，人得服老，年纪大了别太逞强。”

  “女儿长大了，知道关心老爸了。”老顾欣慰的微笑。

  “什么呀，我一直这么乖巧懂事好嘛！”

  “好好好，老爸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外面不用太担心，缺钱的话记得跟爸爸说。”

  顾若忽然鼻子一酸，“我现在能自己挣钱的，以后我要养你的。”

  父女俩聊了很多家里的琐事，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小时，挂电话的时候都恋恋不舍。

  恍惚一想，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回过家了，除了时不时几个电话回去问问近况，甚至忙起来连电话都会遗忘打回去。

  老顾同学这么多年独自养她不容易，都说穷养儿子富养女，老顾把这句话贯彻的非常好，秉持着穷什么都不能穷孩子，废什么都不能废教育的观念，打小各种才艺班辅导班任她选，就算他工资低的要死也不忘回家给她带小礼物。

  都说高中老师补课挣钱牟取暴利，更有新闻爆出来有高中老师一个暑假补课挣下一套房子。

  而这么多年，老顾下课辅导从来不收费，对于一些尖子生或者后进生甚至比对她当初高考时还上心。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顾若从来只看见家里进进出出来补课的学生，而自己的父亲为工作操劳，晚上经常在学校监督自习。

  若不是那段时间他当上了高三的班主任，为了一群孩子忙的要命无法关照家里，那个女人也不会出轨，一个从小就冰凉的家里终于在那时破碎。

  她很小的时候也被父母牵着走在公园里，小时候也抱过软软的妈妈，也骑上过爸爸厚实的肩头，一家人一起去游乐园、水族馆……

  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事情了，怨吧，顾若仰头漆黑的夜空，额前的碎发随着微风吹上脸颊，她这些年不是没有怨过老顾同志，要不是他太顾工作而不顾她们母女俩，一个好好的家庭也不会一分为二……

  她当年被判给老顾，那个女人转头便走，即便小小的她哭着喊着要妈妈，拉着她的手阻止她离开，最后那个女人还是丝毫没有留恋这个家徒四壁的小窝。

  可是这么多年，那个女人早已再嫁，找了个比老顾更好的男人，这些年生活滋润美满，车子房子漂亮的衣裙首饰包包……她当年想要的一切都有了，可老天是公平的，再婚八年，依旧没有孩子。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吧，顾若想。

  后来，那个女人安定下来之后，有一天忽然回来找她，对着刚高一的她说要送她出国。校服还系在腰间，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这么多年埋在心里的想念忽然在那一刻全部消失。

  她看着那个光鲜亮丽的女人，两张相似的面孔，说是母女，不如说是姐妹让人相信的实在，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四目相对，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脑子里都是老顾的画面，改卷子熬夜加班的他，为女儿起来做早餐的他，生病陪床的他，每个生日都会细心准备礼物的他，为女儿生活操碎心的他……

  这些年虽然她对他依旧心有芥蒂，但是面对从小既当爹又当妈的老顾，顾若还是心疼和爱他多一点。其实老顾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对象的，虽然教书匠穷，但好歹算是个有尊严有名声的职业，就算二婚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还带这个小拖油瓶，好几个媒婆介绍的对象都摇头离开。

  但是她从小觉得妈妈只是赌气离开，迟早有一天会回家来跟他们团聚，因为从小老顾就是这样告诉她的，就像童话故事里离家出走的小孩那样，天黑了就会回家。

  渐渐长大，顾若明白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觉得自己拖了老顾的后腿，有点自责。

  而当一别多年再次见到那个女人，比起老顾的沧桑她似乎是停在了时间里，她得到了金钱美貌，可是老顾得到了什么？年仅四十岁的他已经开始冒白头发，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

  当时正逢青春期，一心只想着为老顾不平，这么多年老顾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她竟然还有脸伸手向老顾要她的抚养权。顾若忍不了，直接将手里的书本尽数往她身上砸，嘴里大声嚷着叫她滚，叫她不要再回来。

  还好，顾若想，你的女儿已经长大了，该我养你了爸爸。

  你从来不善表露，可我全都清楚。

  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