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寺安过于直白的话令沈延曼全部的辩解之词都变成了一吹即散的粉尘, 她努力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良久, 在陈寺安的凝视中, 她缓缓开口道。

  “那我试试吧。”

  “不是试，而是做好，沈延曼，你是我见过天资最好的人, 我不希望你输, 你明白么？”

  “我知道, 我会以团队....”

  “不是团队。”陈寺安打断沈延曼那即将说出口的漂亮话, 那仿佛能窥透一切的目光落在沈延曼身上, 仿佛拥有剥开虚伪的力量，让沈延曼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无处遁形。

  “是你自己。”

  陈寺安的语调平稳，在他心中, 这是太天经地义的一件事情，哪怕直白得露骨。

  “......”沈延曼尴尬的笑了笑，余光落在旁边快要怼上来的摄影机上。

  “这段掐了。”陈寺安对着摄影机打了个响指，那命令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而负责摄像的vj整个人一颤, 虽然也没直接给出个说法, 但仍然不动声色的将镜头转了个边。

  沈延曼看着陈寺安，敬佩他那说什么做什么的行事作风之余，也忍不住对他产生了某种畏惧之心。

  隔天的沈延曼，很快就按照陈寺安的意思和李蔚然换了位置, 一上午的训练下来，谁都没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什么成绩来。

  李蔚然的演唱清甜却气息不足，而沈延曼呢，唱出的rap一点感觉都没有，用后面声乐老师顾琳的话来说，这两人的表演简直一团糟，半点水准都没有。

  沈延曼哪里得过这样的评价，这一路走来，尽管不太顺利，但她还从来没被任何一个人这样说过。

  “如果决定去做，那就得做到最好不是嘛？”

  顾琳的眉毛紧皱，手中夹着乐谱的板子一下下的在手心敲着。

  “特别是沈延曼，我不明白你的部分在这首歌里究竟有什么意义，整段和歌曲的情感完全脱节，在这场表演里面，你就是多余的。”

  沈延曼抿唇不语，手死死攥着那本被她抄满了歌词的本子，思绪万千。

  这天的训练闹了个不欢而散，眼看着其余组别的舞台已经成型，队伍里上到队长下到成员，没一个人能够安稳的走出练习室的。

  身体和精神的重压考验着这些未曾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年轻姑娘，甚至有人破罐破摔，直接当着李蔚然的面质问起了沈诗诗。

  “我们真要因为某一个人的伤。放屁两个人么？”

  既然有人开了这个头，其余不赞同的声音也跟着冒了出来。

  “或许让曼曼姐重新负责演唱部分会比较好吧？”

  在她们眼中，让有实力的沈延曼去表演自己完全不熟悉的部分，并走到现在这一步，早就已经偏离了最初组员互帮互助的初衷，完完全全变成了个人无意义的牺牲。

  这样的被迫牺牲，放在谁身上都是很可怕的。

  而身为队长的沈诗诗对此并没有任何表态，沈延曼和李蔚然的表现直接影响到了导师对她领导能力的评估，原本她只想借着李蔚然来稍微制衡沈延曼，谁知道会把自己甚至整个队伍推向这样的境地……

  沈依依不自觉的看着一旁低头沉默的李蔚然，不知怎么的，她总有种感觉，这个在私下说话温声细语，好像非常善良的小女孩，在这回好像完全把自己给算计了。

  李蔚然察觉到投向自己的，来自于沈诗诗的目光，她抬头一笑，青春美好的面容上，那抹笑容有种扭曲的意味。

  沈诗诗心忽然凉了半截。

  她意识到自己中了李蔚然的套。

  李蔚然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舞台能不能成功，她需要的是话题，是镜头量，是自己柔弱不堪，却被众人欺负的人设。

  她要勾起观众对她的同情心，为此，她不惜拿全组人给她当垫脚石。

  在这个相当恐怖的认知下，李蔚然忽然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沈延曼身边。

  不需要更多的发言，单她走到沈延曼身边，就会让人觉得那一脸不服输的沈延曼，完全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李蔚然给吃得死死地。

  “这是我们自己要解决的问题。”

  沈延曼左跨一步，完全将李蔚然刻意营造出来，她们被组员们质疑排挤的格局给打破。

  左边的邱秋乘机一把挽住沈延曼的手，李蔚然这才没继续贴上去。

  这样尴尬的场面持续到戴嫣上门，一些仍然愤愤不平的练习生才跟着出去，沈诗诗和李蔚然自然也没有了什么留下的理由。

  “你们……”

  戴嫣刚想问什么，邱秋就已经先行一步的捂住了她的嘴。

  “不准说，你也不准问。”

  戴嫣的眼珠转了一圈，点了点头。

  “小嫣，我会把这首歌的rap部分重写，晚点你能帮我看看词吗？”

  沈延曼没想占戴嫣太大便宜，所以她的语气里，也给足了戴嫣拒绝的空间，哪怕她知道戴嫣多半不会拒绝。

  而邱秋则是有些惊讶的看着沈延曼，总共就这么五天的训练时间，已经浪费了三天，最后一天还是彩排日，这时候选择重新填词，几乎就等同于推翻掉之前全部的训练成果，再用一天时间来熟悉磨合。

  这无疑是把自己也推向了另一种险境。

  “你开玩笑吧，这时候重来……”

  “我没开玩笑，如果我不重来，我没办法达到我自己的预期效果，不是别人的，而是自己的。”

  “顾老师的话没说错，我不知道别人听了之后选择怎么去做，但我的选择是这样的。”

  “我干脆陪你写吧，离天亮还有十二个小时，我们时间很多。”

  戴嫣看了看手表，直接跑到了钢琴旁边坐下。

  “你想写个什么样子的词？”

  沈延曼看着她，渐渐笑了。

  ……………………

  清晨的阳光卷着凉爽的空气落进屋里，可容纳近二十人的空间里只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个——邱秋和戴嫣，都已经睡了过去，唯独靠窗的沈延曼还在强打精神，握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蓦地，远方的脚步声靠近了，门被人打开，一股瘦肉和玉米的清香勾起了沈延曼将散未散的魂，她突得抬起头，鼻子跟着挤了挤。

  面前是久违的季昭，他手中提着一大袋食物徐步走来，看着已经几乎昏死过去的邱秋和戴嫣两人，把手里的早餐放在了沈延曼面前。

  “给你们准备的。”

  “谢谢季老师。”

  沈延曼扫扫袋子里的东西，还真有好几份，加上他们就在镜头底下，沈延曼也不玩忸怩的那一套，礼节性的道了谢，接着慢慢悠悠从袋子里拿出了那碗玉米瘦肉粥来。

  咸甜混杂的粥在她嘴里化开，有种熟悉的感觉，这种味道是季昭故意投下的催泪弹，好像在故意逼沈延曼回忆过去一样。

  沈延曼不明白他存得什么心。

  “我听选管说，你们整整练习了一个晚上，拼命是很好，但还是得多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

  “谢谢季老师，我们会的。”

  沈延曼照惯例和季昭在四两拨千斤，季昭听这种沈延曼口中这种客套话听得多了，连伤心都没时间伤心了。

  “你很努力，一定会求仁得仁。”季昭面对着沈延曼的态度，也总是会显得相当词穷。

  “谢谢。”

  不过两分钟的交谈里，沈延曼连说了两句谢，外人听来是尊重，季昭听来却是满满的敷衍。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也可以直接和我说……别负担太重。”

  “我会的。”

  沈延曼安静的吃着粥，硬是连眼珠都没转向季昭，过来巡视的选管都只当沈延曼怕生一点，心里头还为她唏嘘不已，这错过了季昭抛出的橄榄枝，下一次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沈延曼啊，总是在这种时候太不聪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每天回家的工作都做不完，一周七天天天抛不开，连哭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