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杉杉是棵树      更新:2023-07-30 05:34      字数:3241
  陆柯出发的前几天, 付少成把他单独叫到两仪殿,递给他一份凉州的舆图,伸手在上面指了几个位置, 说:“去了以后这几个地方多看看, 尤其是黑山谷。”

  陆柯看了一眼, 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份舆图, 双手递到付少成手里。付少成展开来看了一眼,是关于黑山谷的, 旁边还写着几行字。

  “黑山谷长年多风。每年八月朔日,若白天天气晴好,则晚间黑山谷整夜无风,可通人。”

  付少成又仔细地看了看,说:“这是?”

  “回皇上, 前日微臣跟着母亲去万寿寺上香,那个, 巧遇了许家大夫人跟小姐。这是许小姐给我的,说是她五叔前几年去凉州游历时记录的,或许对微臣有些帮助。”

  陆柯说完这话就后悔了,都说是偶遇, 难道许家小姐上香还随身带着舆图不成?自己真是够笨的。

  付少成听了这话, 就看着陆柯的脸一点点的红了,最后,连耳朵都是红的。他不由得笑了起来,陆达的这个儿子, 可真是有意思。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舆图, 记得真是详细。

  黑山谷,是西夏跟大周天然的屏障, 长年多风。他曾经试着走过几次,但是每次都无功而返。黑山谷两边经常有山石掉落,加上镇日大风,极其凶险。如果许哲说的是真的,那么大周征服西夏,指日可待,至少,可以收了凉州以北的姑臧并仓松,让西夏退回西平。

  陆柯看着付少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您这是打算攻打西夏?”

  “是。不过,不急。”付少成说,“你这次去凉州,悄悄地勘察地形就好。记着,别让赵良看出行迹来。这军功,我只想落在自己人手里。此次凉州之行,你无须出头,有赵良在,这军功,少不了你的。”

  陆柯点点头,明白了付少成的意思。魏国公的兵权,怕是保不住了。

  “许哲可信乎?许家可信乎?“付少成忽然开口说道。

  陆柯犹豫了一下,说:“许复可信,许家可信。”

  付少成听了这话,笑了起来,这小子,有意思。

  魏国公府,赵峰在书房又砸了一个花瓶,付少成这小子太狡猾了,这次去凉州,赵良胜败对他都有好处。胜了西夏,这军功要分给陆家那小子。他若是败了,估计付少成会咧着嘴忙不迭地把他手里的兵权收回来。他奶奶个熊的,太可恨了。

  魏国公想到这里,又是一阵懊恼,他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拥立付少成上位,这小子当初看着野心可不大,也不是极聪明,还是个痴情种子,怎么当了皇帝以后越来越滑不留手。他聪明了一辈子,临老居然看走了眼,把只狐狸看成了小白兔。这短短几年的功夫,朝廷上倒有一大半人臣服于他。现在,自己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手里的兵权,又被赵良带走一部分,这京城里空出来的位置,就全被他付少成的人占了。他付少成难道害怕赵家起兵造反不成?他也不想想,当初要是自己能做皇帝,谁又会去拥立他,又不是亲儿子。

  付少成自然是不怕赵家。裴洛洛在一边看得极清楚,连付少成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太子,起了防备之心。

  十二月,金陵大雪三日,京郊受灾严重,大雪压塌了不少房屋。朝廷开了粮仓,安抚灾民,防止生变。不几日,各地均有灾情上报,付少成日日愁得焦头烂额,深恐灾民变流民。

  钦天监偏又在这时候凑热闹,大雪之后的转年夏天,必有大雨,朝廷需早做准备。

  亏的付少成重农亦不抑商,又开了边贸,且准许商户后代科举。各地商户都念他的好,出了灾情,不等官府,自己就开了自家粮库,安抚灾民。他接了奏疏,倒是松了口气,命各地方官褒奖赈灾的商户,也算是让他们面上有光。地方官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乌纱帽,算是保住了。

  也幸亏老天眷顾付少成,这雪没有再下,他松了一口气,要是再下几场,这百姓的日子,可就真过不下去了。

  付景瑜日日跟在付少成身边,学着处理政事,更加觉得父亲不容易,这半个月下来,两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付景瑜还好,年纪轻底子好,付少成可就彻底病倒了,烧得人事不知。

  皇帝生病,后宫自然是轮流侍疾,太子代理朝政。裴洛洛踏进甘露殿的时候,赵秀正在一边守着付少成。裴洛洛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赵秀见她来了,就是有心说什么也没有这个力气,她许久没有熬夜,这一宿下来,还是有如意在一边盯着呢,她都觉得自己快顶不住了。她吩咐了宫人两句,就先回了安仁殿,她怕再守下去,自己也就病倒了。

  严礼也看着赵秀脸色不对,给她开了一副安神汤,叮嘱如意晚上让皇后喝下去,要是皇后再病了,他怕魏国公生出别的心思来。

  晚上,裴洛洛守在付少成跟前,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听见他说话,她瞬间就清醒过来,凑到他跟前,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付少成躺在那里,紧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阿娘,阿娘,阿娘。”

  裴洛洛一言不发地听着。

  “阿娘,你在哪儿,阿娘。”

  付少成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却一句一句地撞着裴洛洛的心。她坐在付少成身旁,伸出手,就像哄蛮蛮跟阿鸾一样,轻轻地拍着付少成。

  第二天,付少成醒了过来,却见裴洛洛坐在脚踏上,上半身趴在他身边,一只手还搭在他身上。他轻轻地推了她一下,见她不动,又推了一下,裴洛洛这才醒了过来。她揉揉眼睛,见付少成醒了,说:“你终于醒了,我去叫严礼。”

  说完,裴洛洛就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在脚踏上睡了半宿,腿都麻了,根本起不来。倒是严礼听见动静,在门口喊了一嗓子,听见付少成允了,这才走了进来。桑枝跟在他身后,也一同进了去。

  裴洛洛在桑枝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她坐回榻上,让桑枝给她揉揉,她这两条腿,别提多难受了。严礼给付少成诊了脉,又看了看舌苔,说:“到底是少年习武,底子还在,这要是换了旁人,估计得躺上十天半个月了。您这是急火攻心,好容易松懈下来,可不就表出来了。”

  严礼说完,又看向裴洛洛,愣了一下,说:“您这眼睛。”

  付少成顺着他的视线,才发现裴洛洛两只眼睛肿得跟个桃儿一样,裴洛洛自己倒不觉得,还看向桑枝,说:“我这眼睛怎么了?”

  桑枝没说话,捧了铜镜过来,裴洛洛自己看了也吓了一跳,说:“可能是昨晚熬了半宿的缘故吧。”

  严礼轻轻地咳了一声,说:“倒不如说是您昨晚上哭了得有半宿的缘故。”

  付少成听了这话,说:“洛洛过来,我看看。”

  严礼挑了挑眉,说:“桑枝,走,跟我端药去,咱啊,别在这儿碍眼。”

  桑枝抿着嘴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裴洛洛,就低头走了出去。

  裴洛洛走到付少成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果然温度降了很多。她坐在他身边,说:“别听严礼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

  付少成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昨天晚上,他曾经醒过来一次,裴洛洛一下一下地哄着他的事,他知道,只是还没等说些什么,就又睡了过去。

  赵秀得到消息,也从安仁殿赶了过来,休息了一夜,她的脸色还是没有恢复得太好,付少成安慰了她几句,就让她先回安仁殿了。

  赵秀倒是没客气,谢过付少成就走了,她觉得,命更重要一点。

  裴洛洛倒是在甘露殿陪了付少成几日,见他好了,才回了承恩殿。付少成一直不知道自己当晚的梦话,只是认为裴洛洛担心自己,才哭得厉害。

  付少成休息了几日才好,他上朝以后,太子却又跟着病倒了,吓得严礼并众御医以为宫里闹时疫,着实忙活了一番,后来见付景瑜只是普通风寒,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付景瑜哪里是风寒,分明就是心病。这几日,他处理政事,却发现付少成过于铁血。如果我是皇帝,他不由自主地想道。可是,这个念头一出,付景瑜就被自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父亲正值壮年,他作为太子却有了这个年头,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他日思夜想,深觉得自己这样很是不孝。

  付少成见付景瑜病了,还以为他是因为处理政事累的,特意去东宫看了他一回,弄得付景瑜更加内疚,他更加觉得萌生出的那个念头是有愧于自己父亲的,一场风寒,绵延了半个月才好。等他病好了,正月都快过去了。

  可是,一个人的念头犹如一颗的种子,种了下去,就基本上不会枯萎,它只会慢慢地生根发芽,越长越大,最终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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