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作者:杉杉是棵树      更新:2023-07-30 05:35      字数:3391
  付付少成这几日在承恩殿用饭, 发现每日都得有一道配着何首乌的菜。昨日是首乌鱼头豆腐煲,今日是何首乌蒸猪肝,据说明日还有一道何首乌煨雏鸡。付少成犹豫了半天, 趁着严礼这一日给他诊平安脉, 多嘴问了一句。

  “严礼, 这何首乌的主要功效是什么?”

  严礼听了这话, 抬头看了看付少成,开了口。

  “何首乌性温, 味苦,滋肾养肝、补精血、强筋健骨。”

  严礼的声音平平淡淡,可是面上的坏笑,却是怎么都藏不住了。

  “就没了?”付少成追问道。

  “有,此物适用于脾胃虚弱、腰膝乏力。”严礼说完,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拎着药箱行了个礼就跑了, 这准是静妃跟皇帝开的玩笑,他还是不要多言的好,但是听了一耳朵关于皇帝的私密消息,他还是很开心的。

  第二天一早, 天光微亮, 裴洛洛躺在床上看着正在让宫人穿衣服的付少成,揉了揉腰,说:“昨日是怎么了?”

  付少成走过去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说:“怎么了?证明一下我的腰膝没有乏力, 不用补的。”

  裴洛洛听完这话, 琢磨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付少成转过头看着裴洛洛笑成这样, 特别不能理解,他哪儿说错了不成?

  裴洛洛笑够了,这才支起身来,用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说:“准是严礼说话没说明白。何首乌最主要的功效,是乌须发。你个呆子。”

  付少成这才反应过来被严礼摆了一道,他佯装生气地看着裴洛洛,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还不是你惹得祸。”

  裴洛洛这下又笑了。

  “谁让你不主动问我的。”

  付少成自己掌不住也笑了,走过去把裴洛洛拉在怀里。不就是一根白发么,至于把她惊成这个样子么。

  裴洛洛今日起得早,昨晚又累,送走了付少成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付少成走出承恩殿,坐在步辇上,看着越来越亮的天空,思绪万千。

  前几日,裴洛洛那一哭,让他开始真正的直视自己百年以后的问题,他都快四十了,这个问题,也是该考虑考虑了。从他本心来说,他还是希望付景瑜继位。付景瑜,既嫡又长,正得不能再正,名正言顺,谁都挑不出错来。

  可是,付少成清楚,如果他走在赵秀前面,裴洛洛后面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凉州那次的安排,他只是以防万一,才给了陆达那份手谕,过后就让他毁了,可是现在想来,他的直觉,是没错的。

  付少成坐着步辇,穿过甘露门,路过两仪殿,又走过两仪门,一路走过来,内侍们都敛声屏气毕恭毕敬。他进了两仪殿,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手握权力的滋味,可真美好,怪不得数百年以来,这把椅子,引得父子反目,兵戎相见。付少成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付景瑜,越看越觉得他谦恭的外表下,暗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那颗怀疑的种子,终于发芽了。

  不过,付少成暂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三年一度的殿试,又开始了。

  这一日,天气甚好,付少成坐在上面看着下面不同年纪的举子,深觉得读书不容易。有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也有那须发皆白的老翁,就这么跪上一天,也真是辛苦。

  付少成不知道,在这一众举子里,有一个年轻人激动得握笔的手都在颤抖,他姓于,名北溟。

  于北溟有股憨劲儿,在下面听着皇帝的声音觉得特别耳熟,壮着胆子趁内侍不注意抬头看了一眼。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差点当场晕倒在大殿里。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见过,十年以前,在他家的小铺子里,这个男人给自己取了名字,还给了他改变一生的机会。没有他那几个金元宝并银子,他现在,应该就是重复父亲的人生,哪里会有机会坐在这里。

  于北溟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周围的人看在眼里,倒也见怪不怪,这么年轻的少年郎,看着家境又贫寒,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这样表现,再正常不过了。

  付少成坐在那里,扫了一圈,觉得那个因为紧张而发抖的少年有些眼熟,又仔细看了看,却又不认识。付少成不禁内心感叹一下,自己啊,真是老了。

  于北溟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夕阳西下,举子们出了太极宫,毕竟到了这一步,也只是名次的问题了,倒不像春闱那样,真有那垂头丧气几欲寻死之人。

  有那年老的举人,走路都不利索了,颤颤巍巍的一步一挪,看得内侍心惊胆战,生怕这位一激动栽倒在这里。于北溟在举人里算是年轻的,可是也一抖一抖的,看得众内侍也是好奇,这年纪轻轻的,怎么也如此这般,饶是紧张,这都一天了,也该过去了吧。

  于北溟出了太极宫,松了一口气,却更加激动起来。他抖抖索索的上了马车,坐在里面深呼吸了几次都不管用,好不容易挨到回家,又抖着下了车,哆哆嗦嗦地从荷包里掏银子给车夫,因为太激动,掏了几次都没掏出来,最后,他见里面拢共也没多少银子,就连荷包都给了他,自己走了进去。

  于父于母在院子里紧张的转了一天了,院子里看家护院的大黑都快要吐了。于北溟的弟弟于南溟散了学回家,见兄长还没回来,自己父母又跟那拉磨的驴似的转来转去。叹了口气,自己跑去厨房生火做饭,哥哥渴了饿了一天了,回来,得有口现成吃的啊。

  于南溟的这名字,是于北溟取得,为了跟自己的名字呼应,也为了记住贵人。私塾师父几次都嫌不好听,想要给他改了,都被他婉拒,毕竟,这名字,意义不同一般。

  于北溟进了院子,于父于母就冲了上来,见他激动得全身发抖,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怎么了?可是没写好?”

  于北溟摇摇头,他的大牙咬得都发酸了,他张开嘴,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小南溟听到声音,端着碗热水就出来,见他哥哥这样,也是傻了。

  于北溟哭了半天,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接过弟弟手里的碗,一口气把水喝干,这才开了口。

  “爹,娘,您们知道十年以前给咱家金元宝的贵人是谁吗?”

  “不是京城的大官么?怎么?你见到贵人了?他怎么样?气色好不好?身体呢?”于父听了这话,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他哪里是京城的大官,他是皇上。”于北溟激动得说道,“我今天殿试见到他了,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老。”

  于父于母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瘫坐在院子里。

  “我的天老爷啊,于家祖上这是积了什么德,这贵人,也太尊贵了。”于母哆哆嗦嗦地说道,“快快快,赶紧进屋再拜拜贵人。”

  小南溟愣愣地看着兄长,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小就知道家里遇到过贵人,给过他们金元宝,要不是母亲日日给贵人留下的镯子烧香磕头,他都怀疑这事的真实性。现在看来,他想错了,于家,真是祖上积德。

  那个镯子,真是好物,于母曾经去当铺询过价,据说当了的银子,能买下千顷良田,他和兄长甚至一度因为这个镯子,怀疑贵人家里是个贪官,不然怎么一个女眷怎能戴得起如此好物,还能随随便便给人。现在看来,贵人是皇帝,自然用的东西都是好的。

  他和兄长念的金陵书院,也是皇帝动用私库建的,看来,这皇帝,真是好人。

  小南溟暗暗下了决心,他也要好好念书,也要去殿试,见见贵人。

  隔日,付少成在两仪殿,翻看了着殿试的试卷,不经意间发现了于北溟这三个字,又看了眼年龄、籍贯,发现都对得上,不由得笑了起来。

  “范丞相,这个孩子,我可是要徇私的。”付少成笑着对范悦说道。

  范悦接过来,看了看,说:“文笔朴实,言之有物,也算是很好了,您是打算?”

  “这孩子跟我有些渊源,十年前上元节跟静妃偷偷溜出去逛灯会,吃过他家的圆子。见这孩子聪明,就取了名字留了几锭金元宝,没想到,他真是读出来了。”

  范悦闻言,沉吟了一下,开了口。

  “既然是贫寒家里出来的孩子,您又是他的恩人,倒不如给个二甲传胪。不进翰林院,直接进户部或者吏部,得个实缺,不是更好。”

  付少成琢磨了一下,觉得范悦说得在理,就给于北溟点了个二甲传胪。又开始后悔殿试时候没注意他,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长什么样了,还记不记得自己。

  范悦在一边倒是一拍脑门。

  “回皇上,微臣想起来了,这孩子就是在殿试上抖了半天那个吧?想来,他是认出您来了。”

  付少成闻言想了想,有点印象了,白白净净的,很是文弱秀气,果然他没看走眼,真是个好孩子。

  几日后,放榜了,于北溟知道自己被点了二甲传胪,很是高兴,自古以来,二甲传胪甫一上任,就是个实缺,很符合他家现在的情况,看来,皇帝也认出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付少成被严礼给坑了,哈哈哈!

  小北溟,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