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作者:杉杉是棵树      更新:2023-07-30 05:37      字数:3754
  魏国公在大理寺镇定自若, 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安排万无一失,丝毫没有惊慌失措。张焕因为那只死耗子,连夜就招了供, 喜得汤郁一丝困意都没有。他拿了张焕的供词, 想了想, 还是开口问道:“你这话, 赵峰那老货不认怎么办?”

  张焕闻言笑了,面上竟显出一丝不好意思。

  “实不相瞒, 张某小时候淘气,学了些梁上公子的把式。张某也不是个傻子,魏国公跟张某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在国公府的小书房,他书柜最右边顶头那儿有对小石狮子玉印, 张某趁魏国公不注意,顺了一个过来。现在还在我那书房小柜子里藏着呢, 不信您去看看。”

  汤郁看了张焕一眼,说:“就凭一个玉印,也证明不了什么啊?”

  “您这话可是说错了,魏国公那对玉印是金陵有名的大师阮凌的手笔, 单独看, 只觉雕工流畅,合在一起,那玉狮子身上的纹路,可是对得上的。那玉狮子耳后, 可还有阮凌的表记呢。”

  汤郁听了这话, 笑了起来,这张焕, 也是个人才。他拿着张焕的供词,第二天就去了两仪殿。

  付少成正带着蛮蛮处理政事,见汤郁这个时候过来,知道是大理寺那边审出点东西,挥挥手让宫人都撤了,只留下张福英。蛮蛮见状,也要起身回避,被付少成按住了。

  “你这小子走什么?”

  蛮蛮闻言,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冲着汤郁行了礼,慌得他赶忙避开回礼,这才把供词呈给付少成,自己在下首挨着椅子边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付少成一目十行的看完,气得又摔了一个茶盏,接着把供词递给蛮蛮,说:“看看吧,赵峰这老狐狸好算计。”

  蛮蛮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惊得冷汗都下来了,若是没有太子妃提醒,恐怕他跟他娘这次都要被算计进去了。如果死了晋国公跟张焕,岂不是那老货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深知付少成对付景瑜一直心存愧疚,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此事蛮蛮怎么看?”

  见付少成问他,蛮蛮犹豫了一下,开了口。

  “魏国公善谋人心,蛊惑太子哥哥,罪无可赦,儿臣望父亲严惩魏国公。”蛮蛮说道。

  付少成点点头,表示赞同。

  汤郁见已经涉及到天家私事,慌忙站起身来,说:“回皇上,前些日子晋国公提到的赵思,现在也关在密牢。您看?”

  赵思,付少成在脑子转了一圈,忽然就想明白了。他是跟魏国公连了宗的,年前的上疏,不是为了太子,而是为了魏国公。他恨魏国公狡猾,更恨自己当时没有冷静处理,寒了大儿子的心。

  “去仔细审问。明日我亲自去审魏国公。”

  汤郁闻言,行了礼就走了出去,天家秘辛,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的好。

  见汤郁走了,付少成按住胸口坐在椅子上。

  蛮蛮见他脸色不好,上前递了杯茶,说:“爹爹可是不舒服?要不要请严御医过来瞧瞧?”

  付少成摆摆手,说:“无碍的。只不过是一时情志过激罢了。”

  “爹爹还是请严御医过来瞧瞧吧。”蛮蛮在一边看着付少成脸色着实不好,不由得面带关切地继续说道。

  付少成看着他,说:“爹爹真没事。小小年纪学得跟你娘一样。”

  蛮蛮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蛮蛮来的时候,娘亲就千叮咛万嘱咐,爹爹要是不舒服就去请御医,不能自己硬撑着。这要是让娘亲知道,爹爹没事,蛮蛮可是要挨骂的。”

  付少成听了这话,笑着点了点蛮蛮的额头,说:“油嘴滑舌。我一会儿去趟安仁殿,你也回去看看你娘。”

  蛮蛮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爹爹万万不可再动怒了。”

  “知道了。”付少成说道。

  赵秀知道付少成要过来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去了内室,把钗环卸了,又换了素服,脱了鞋袜,赤足走了出来。(1)

  付少成进来的时候,就见赵秀披发赤足跪于地上,一言不发坐到了上首,说:“皇后这是?”

  “臣妾有罪。”

  “何罪?”

  赵秀对着付少成磕了个头,说:“臣妾罪名有二。教子无方,令太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是其一;臣妾父亲意图谋反,妄图谋害皇帝姓名,臣妾却全然不知,没有规劝父亲,这是其二。还望皇帝看在多年夫妻情分父子情分上,善待二皇子。其余的,臣妾并不奢求。”

  付少成没想到赵秀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得愣了一下,说:“皇后说魏国公谋反,可是有真凭实据?”

  赵秀点点头,双手呈上了魏国公命人递过来的那张纸条。

  “这是昨日父亲遣人送来的。”

  付少成展开了一看,果然是魏国公熟悉的字迹,不由得笑道:“朕的岳丈竟然如此狠心,不单对外孙下得去手,连自家闺女的命都能拿来利用。”

  赵秀又磕了一个头,说:“魏国公罪无可赦,臣妾清楚。臣妾只求皇上能查明真相,若是臣妾的兄长无辜,还望您能网开一面,饶他们不死。”

  付少成看着赵秀,几日不见,她一下子苍老了很多,那个端庄秀美的女人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满腹心事的老妪。他起身走过去,扶起了赵秀。

  “皇后不必多虑,朕定会秉公处事。也请皇后好生修养,莫要熬坏了身体。”

  赵秀听了这话,瞬间就红了眼眶,她点点头,说:“臣妾多谢皇上关心。也请皇上多保重身体。”

  付少成扶着赵秀坐回椅子上,说:“朕还有公事处理,就先回去了。皇后好好休息,不必起身了。”

  赵秀坐在那儿,看着付少成的背影消失在安仁殿外,不禁送了口气,这一关,她算是过去了。

  裴洛洛刚在甘露殿换完药,就见蛮蛮走了进来,挥退众人,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

  裴洛洛想了一下,说:“今晚你想办法回昭庆殿。二皇子应该会过去找你。”

  蛮蛮看着母亲,说:“娘亲可是想到什么?”

  裴洛洛摇摇头,说:“只是直觉罢了。这几日安仁殿不慌不忙,付景瑞手里肯定有娘亲的把柄,毕竟谁做事,都不会万无一失。既然他们已经等了那么久,就定然不会捅到你爹那里,他留着那证据,估计是想换他跟皇后日后的保证罢了。”

  蛮蛮点点头,说:“蛮蛮知道了。”

  付少成直接回了甘露殿,进了门就把蛮蛮轰了出去,自己抱住裴洛洛,一言不发,仿佛一只在外面打架输了的小狗,回来寻求主人的安慰。

  裴洛洛伸出右手,轻抚着付少成后背,柔声细语地问道:“怎么了?”

  付少成没说话,裴洛洛也就没有再问,只是一下一下地安慰他。

  半晌,付少成说话了。

  “洛洛,你会不会背叛我?欺瞒我?”

  裴洛洛被这话逗笑了,说:“我为什么要背叛你,欺骗你,今儿是怎么了,说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来?”

  “不许不爱我。”付少成没头没尾的又说了一句。

  “一定。”裴洛洛回答得干脆。

  蛮蛮借着付少成轰他出去,回了昭庆殿。果然,到了晚上,他等来了穿着夜行衣的付景瑞。

  蛮蛮请付景瑞去了书房,命石兴德给他倒了杯茶。

  “二哥哥今晚偷着过来,可是有事?”

  付景瑞听了这话笑了,三皇子果然聪敏过人,今日看来是特意在昭庆殿等他。

  “你今日不就是特意等我的么。”付景瑞说道,“又何必问我有事没事呢?”

  付景瑞说完,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了蛮蛮。

  “太子哥哥曾经跟我提过,他有次出宫,遇见了一个道士,说他贵不可言,前途却又困难重重。我本就不信这个。去年,我帮着太子哥哥查静妃在民间的暗线,竟然无意中发现那道士在静妃的乳母鲁氏家里借住过一段时间。静妃好计谋啊。可惜,她算错了一步,就是即便她没做这些事情,太子哥哥,也必是要反的。这一番行动,除了给自己留下把柄,没有任何意义。”

  蛮蛮听了这话,惊讶地看着付景瑞,这位二皇子,果然如母亲所说,虽然幼年脾气急躁,其实内心细腻心思过人,若是他做了太子,果然不好对付。

  “父皇今日去了母后那里。既然我没把它交给父皇,就证明我不想让父皇知道此事。”付景瑞继续说道,“这个东西,我是拿来跟你做交换的。”

  “换什么?”蛮蛮问道。

  “封地。”付景瑞说道,“我想要一块封地,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就去。等到你继位之后,我想接我娘亲过去。”

  “你就没有别的想头吗?”蛮蛮继续问道。

  付景瑞听了这话,不禁笑了起来,说:“曾经有,不过只是一闪而过的年头罢了。魏国公的事你也清楚,一个皇位罢了,竟弄得他对自己闺女下手,可见这不是个好东西。我跟你不同,母亲疼爱大哥,父皇又因为我年幼的过错几乎不闻不问。我站在一边,却是把这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我娘没错,你娘也没错。咱爹呢,咱爹也没错。说起来,不过就是造化弄人罢了。”

  蛮蛮听了这话,惊讶地看着付景瑞。

  “别这么看着我。”付景瑞笑着说,“你跟咱爹长得一样,这么瞪着我,弄得我膝盖发软。”

  “好。我答应你。”蛮蛮说道,“我会在父亲面前替你说话的。”

  付景瑞闻言,笑了起来,笑的月朗风清。蛮蛮在一边看着,不禁觉得造化弄热这话没错,如果换一个身份,他们的关系,不至于弄得如此这般。

  临出门的时候,付景瑞忽然转头对蛮蛮行了礼。

  “小时候推你落水,是我的错。”说完,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蛮蛮坐在那里,伸手敲了敲书案,付景瑞果然聪敏,又能屈能伸,不得不防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1)脱簪待罪,古代后妃犯下重大过错请罪时的礼节。一般是摘去簪珥珠饰,散开头发,脱去华贵衣物换着素服,下跪求恕。最严重的还要赤足,因为古代女子重视自己的双足不能随意裸露,所以是一种侮辱性惩罚。相当于“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