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秦灵书      更新:2023-07-30 06:56      字数:4485
  翌日一早,听闻萧承煜已经醒来,谢飞鸾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了,急匆匆地踏进萧承煜的屋中。

  “侯爷可算是醒来了。”谢飞鸾眉目间俱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他伤势不重,经过一夜的休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面颊上的剑痕甚至已经结痂。

  “冯县令那边如何了?”萧承煜问。

  冯县令是蛊神教的人,萧承煜留着他,是想用他这条线钓出大鱼。这次剿匪萧承煜料到冯县令会从中作梗,早有防备,却还是忽略了那窝山匪的凶悍。

  那窝山匪竟早已在山中埋下火`药,一旦火`药点燃,整个山峰都被炸毁,到时候莫说土匪窝,便是萧承煜等人也不能幸免。幸亏谢飞鸾及时察觉,不惜以身犯险,掐灭引线,捣毁火`药基地。

  冯县令见状不对,趁乱潜逃,谢飞鸾按照原定计划,叫人暗中放行。即放长线,钓大鱼。

  “已经派人偷偷跟着他,想必过不久,就能引出传说中的鬼尊。”谢飞鸾道。

  鬼尊就是冥狱背后的主人,传闻他神出鬼没,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谁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何年纪,武功隶属何派。他自称来自幽冥鬼境,掌控人间生死,是以,被冥狱的教徒尊称为鬼尊。

  谢飞鸾根本不信什么怪力乱神,这位鬼尊说到底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他创立冥狱,私自研制蛊人,其险恶用心不言而喻。

  危及大燕国之根本,这是萧承煜非除去冥狱及鬼尊不可的理由。

  “这是驿站今早差人送来的信。”谢飞鸾从袖中取出一封未拆的信笺,递予萧承煜。

  “打开。”

  谢飞鸾颔首,拆开信笺,匆匆浏览了一遍,惊讶道:“嘉和长公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萧承煜皱眉,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之色。

  “信中并未言明。”谢飞鸾将信笺塞回信封,忍不住笑了,“多半是皇上的主意,看来,皇上对长公主的婚事还是不死心。”

  嘉和长公主要来的消息,很快在别院传开。

  关于嘉和长公主的名声,众人早有耳闻。嘉和长公主是小皇帝唯一的姐姐,是大燕国最尊贵的女人,小皇帝特意在盛京最繁华的地段,为她建造了一座公主府,又赐下金银无数,供她挥霍玩乐。

  长公主生得貌美无双,身份又是这样尊贵,能配得上她的男人,普天之下屈指可数。转眼就到了长公主婚配的年纪,为着长公主的婚事,小皇帝愁得几乎睡不着觉。

  长公主自恃美貌与身份,不肯轻易下嫁于他人,思来想去,整个大燕国能匹配她的,也只有萧承煜一人。小皇帝有意成全这桩美事,却在萧承煜那里碰了钉子。

  萧承煜多年来不近女色,对这位长公主的美貌和身份,根本不看在眼里,小皇帝忌讳他的手段,渐渐也就歇了心思,偏偏这位长公主,驸马选来选去,怎么都不满意,心里还惦记着萧承煜。

  嘉和长公主远在盛京城的公主府,突然跑到这偏僻之地,任谁都瞧得出来她的用心。

  别院里关于嘉和长公主的传言,林妙音也听到了。下人议论最多的就是长公主的美貌与身份,林妙音对自己的相貌倒颇有自信,只是这身份……

  林妙音心下黯然,不免就想到了印在她左臂上的“奴”字。

  慕容情说,她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再加上手臂上这个“奴”字,显而易见,她的身份定是很不光彩。

  这个“奴”字是林妙音的心结,就算是温柔性格的萧承煜,将分裂病症这样大的秘密告诉她,她也不敢将这个“奴”字坦白相告。

  她怕的不是自己身份卑微,而是萧承煜嫌弃她的身份卑微,天下人嫌弃她的身份卑微。

  萧承煜这样的身份,平心而论,合该是长公主这般尊贵的女子匹配。

  林妙音将红纱缠在手臂上,遮住那个“奴”字,唯恐被人当众揭破,她缠了一圈又一圈。

  嘉和长公主的车马是在两日后到达别院门口的,萧承煜设接风洗尘宴,亲自接待长公主。

  林妙音隐在众人的身影中间,悄悄打量着嘉和长公主。

  只见那女子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一身贵冠华服,衣袂飘飘缓步而来。她的容貌极美,略施粉黛,眸光流转间艳光逼人。

  林妙音自忖,若自己穿上这一身华服,头戴那些流光溢彩的珠钗,自是不比这个长公主差的,心下稍宽。

  嘉和长公主在贴身侍从地搀扶下,入了宴席,林妙音作为侍女,站在厅内,随时等候吩咐。

  嘉和长公主款款落座,萧承煜在她身边坐下。

  这次随长公主一起来的,还有一名俊秀的少年。

  那少年浑身贵气,眉目间含着凛然之意,打量着四周,笑道:“表哥这住处甚是清雅,与盛京的侯府相比,别有一番风情,难怪表哥迟迟不归。”

  林妙音起初还觉得他面容有些熟悉,他一开口,马上将他的声音记了起来。

  他就是当初在芳园内建议萧承煜,将所有婢女杖毙的表少爷祁言。林妙音绝对不会忘记,他是如何薄唇微启,优雅地判定所有人的死刑。

  他越是谈笑风生,林妙音便越是毛骨悚然。

  “表弟怎么也来了?”萧承煜端起酒盏,淡淡地问了一句。

  “表哥多日不归,又无信笺回府,姑姑十分挂念,特意托祁言前来,看看表哥是否安好。”

  “有劳表弟了,还请表弟代为传信,报个平安。”

  “不急,我此番过来,还想好好游历一番,长长见识。表哥对这里的风土人情比我熟,到时候还得仰仗表哥了。”

  说是游历参观,分明是小皇帝不放心他,将人安插到身边了。萧承煜也不点破,唇边含着一丝讥诮的笑意。

  “哎呀,光顾着和表哥叙旧,耽误了表哥替长公主接风洗尘,长公主舟车劳顿,必是疲乏至极,不如先用膳,游历的事日后再说。”祁言将话题转到嘉和长公主的身上。

  嘉和长公主对上萧承煜的眸光,惊讶问道:“平日总见飞鸾与侯爷形影不离,怎么今日没瞧见他的踪影?”

  “他有任务在身。”相比于长公主的热络,萧承煜显得冷淡许多。

  嘉和长公主神色一黯。

  厨房陆陆续续将菜肴都做好了,林妙音与其他侍女负责传菜,林妙音手捧木盘,垂着脑袋朝着桌子走去。

  嘉和长公主的目光扫到她身上,怔了一下。

  林妙音明显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目不斜视,将木盘上的菜一一摆好,冲他们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嘉和长公主给了身边婢女一个眼色,那婢女微微颔首,在林妙音捧着木盘再次走过来时,与她擦身而过。

  林妙音的裙摆被狠狠踩了一下,身形一个趔趄,眼看着木盘中的汤就要洒出去,她连忙稳住重心,将身体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止住了跌倒的趋势,同时牢牢托住手中木盘。

  在她的极力挽救下,木盘中的汤并没有洒出去。饶是如此,离她最近的嘉和长公主还是受到了惊吓,霍然起身,险些跌倒。

  站在嘉和长公主身旁的婢女厉声喝道:“该死的奴婢,竟敢惊扰长公主,来人,拖出去鞭笞五十!”

  “放肆。”萧承煜一声冷喝,打断婢女的话。

  林妙音自知闯祸,连忙放下手中托盘,跪了下来。

  扶着嘉和长公主的婢女,自小就伺候在长公主的身边,长公主性情暴戾,对下人动辄打骂,她跟着长公主,发号施令惯了,方才见林妙音惊了长公主,忘记萧承煜也在场,如同平时一般,嘴快代替长公主下了鞭笞之令。

  萧承煜一声冷喝,叫她如梦初醒,她脸色白了白,惊惧地垂下脑袋。

  嘉和长公主面色微变,瞪了那婢女一眼,敛容道:“都说侯爷身边卧虎藏龙,想不到就连一名小小的婢女也是身手矫捷,不可小觑。”

  “我一向记得表哥府中的婢女是不习武的,表哥说,习武的女子多半粗鲁无礼,这位倒是个例外。”祁言的语气中充满了好奇,“抬起脑袋,让我瞧瞧。”

  林妙音将脑袋垂得更低,小声道:“奴婢自知相貌粗鄙,不敢污了表少爷的眼睛。”

  “还是个伶牙俐齿的。”祁言勾起唇角,走到林妙音跟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林妙音被迫抬起脑袋,看向祁言,清澈明亮的眼中适时地泛起惊恐的神色。

  萧承煜淡淡道:“祁言,出门在外,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休要胡闹。”

  祁言松开林妙音的下巴,退回自己的座位,笑嘻嘻地说道:“侯府之中一向最重规矩,这个小丫头虽说身手好,到底是惊了长公主,表哥莫不是瞧着她貌美,打算包庇吧?”

  萧承煜看向林妙音:“去院中跪着。”

  “是。”林妙音起身,退出屋子,照萧承煜所言,去了院子中央,规规矩矩地跪好。

  萧承煜既已责罚,嘉和长公主也不再好说什么。她生性善妒,心中又属意萧承煜,萧承煜虽未应承婚事,却私心觉得萧承煜早晚是她的人。

  试问整个大燕国,除了她这样尊贵的身份,又有谁能配得上萧承煜?

  她见林妙音相貌美丽,身段柔软,又想着她日夜贴身伺候萧承煜,想必已捷足先登,心中生出嫉妒之意,打算用惊扰长公主的罪名,顺势除掉她。

  不过一个婢女,想来萧承煜也不会说什么。从前嘉和长公主用的就是这般手段,除去那些肖想萧承煜的莺莺燕燕。

  这次萧承煜却是出乎意料地阻止了她,虽说是罚跪,分明就是偏袒那个小婢女。嘉和长公主心头堆满浓浓的酸意,纵使桌上都是山珍海味,也吃不出什么别样的滋味。

  萧承煜也吃不出什么滋味。

  林妙音就跪在院子中央,他一抬头,就能瞧见她的身影。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回廊的灯笼亮起,橘黄色的光芒透过白纱,映照在地上,将她的身影映得有些模糊。

  少女垂着脑袋,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似乎很是伤心落寞。

  一个犯了错的丫头,没有鞭笞她,已经是他格外开恩,只是叫她跪着,是看在谢飞鸾的面子上,她有什么可伤心落寞的?要知道,不管是谁落在长公主的手里,都是要脱层皮的。

  长公主那些心思,他瞧得一清二楚,从前都是懒得搭理,今日救下林妙音,算是破例,林妙音该高兴才是。

  萧承煜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决心不再去理会那丫头。长公主没话找话说,萧承煜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眼神却不自觉地往林妙音的方向瞟。

  嘉和长公主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宴席结束后,嘉和长公主还想着邀萧承煜同游拥翠山庄,被萧承煜以长公主舟车劳顿需要休息为由拒绝,并且强硬地命人将长公主送回屋中。

  嘉和长公主只好作罢。

  萧承煜身上沾了酒气,送走长公主后,回到屋中换了身衣裳。

  缥碧平日里都会给他准备两套衣裳,一套深色的,一套浅色的,萧承煜穿上那套干净的白衣。

  在系腰带的时候,他的目光一凝,落在屏风上。屏风上搭着一条腰带,是今早缥碧送过来的。

  他在白云山上剿匪重伤,身上所着衣裳尽被血色所染,缥碧将血衣和腰带搓洗干净后,不敢擅作主张,送到他屋中问他如何处理。

  萧承煜注意到那条腰带。

  与他的锦衣华服相比,这条腰带的做工拙劣许多,尤其是别扭的针脚。萧承煜自是不会系这样的腰带,可想而知,这条腰带之所以会出现在他的身上,多半又是另一个“他”的手笔。

  萧承煜简直要被另一个“他”,越来越低劣的审美气个半死。

  他心中虽无比嫌弃这条腰带,却鬼使神差地留下了它。他翻来覆去将这条腰带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玄机。

  再次看到这条腰带,萧承煜面色微沉,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这条腰带如此普通,却被另一个“他”当宝贝收着,未必如他所想那般简单。

  这其中的玄机,恐怕只有系上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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