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整个教堂的人都像僵住了一样站立不敢动，殷寒踢了一脚跟在她后头抱着个桶的明薇薇，说道：“泼油。”

  明薇薇害怕地问道：“不要吧寒寒，这样好可怕的。”

  殷寒说道：“让你泼你就泼！少废话！”

  明薇薇看了一眼坐在一边不敢动的几个人，很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啊……”

  道歉归道歉，她还是勤勤恳恳地把一桶油全泼在地上，吓得好几个人缩在椅子上不敢动。

  殷寒举着火把，凑近了地上的液体，说道：“上头那个胖子，你要么把宿之灵放了，要么我就把这儿点了，同归于尽，你看怎么样？”

  她说着，威胁性的把火把凑近了地面，说道：“不放我现在就点火，反正我不怕死，大不了拉你们所有人下场。”

  聂神父急了：“你、你别动！我们有话好说……”

  殷寒厉声道：“没什么好说的！我是疯子，疯子才不管那么多，要么放人要么死，你们看着办吧！”

  她说着，又用下巴指指身后，说道：“我可守在门口呢，谁要是敢冲过来，我立刻就把油泼在他身上，第一个活活烧了他！你们放不放人？”

  聂神父赶忙说道：“好！好！我放，你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呀……”

  他急忙解开了宿之灵的镣铐，又解开了吊住她腰的环，宿之灵整个身体失去支撑，直直跌在地上，摔得很痛。

  聂神父说道：“我、我已经把人放了……”

  殷寒看了一眼地上的宿之灵，说道：“你忍一下，爬过来，快点。”

  整个教堂寂静无声地看着地上的宿之灵。

  她就像是一个破败的娃娃一样，没有轮椅、没有假肢……没有腿。

  根本无法站起来，只剩下一半的腿也无法使上力气。

  宿之灵点了点头，强撑着用胳膊爬过教堂中间漫长的走廊。

  整间教堂的信众鸦雀无声，原本走神的徐曼却忽然变了脸色，大叫一声冲了上来，死死拖住地上的宿之灵，喊道：“谁也别想带走我的女儿！”

  聂神父吓得步步后退，她却发狂地抓住地上的宿之灵，说道：“她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不会让你带走这个恶魔的！”

  殷寒见她拦住宿之灵，立刻挥了挥手里的火把，说道：“我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把这儿所有的汽油都给点了，到时候你们上百号人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烟呛死，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家里还有老幼亲族吧？为了这么一个陌不相识的人死了，值得吗？”

  聂神父早就听说殷寒精神不正常，看见她那幅丝毫不怕死的样子，登时害怕了，连忙拦住徐曼，死死拖住徐曼说道：“你别急……”

  徐曼还在叫道：“我不怕死！谁也别想带走我女儿！我是为了她好，我不怕牺牲……”

  聂神父抓紧了徐曼，厉声道：“你不能违背主的旨意，快回来！”

  徐曼被他死死拽住，泣不成声。

  宿之灵好不容易摆脱了徐曼，这才一点点挪动身子，向殷寒爬去。

  她纤细的胳膊擦在粗糙的地面上，很快就磨破了皮。

  她的身体很沉，仿佛是一块巨大的铅块一样，拖在地上，只有胳膊不断发力，像只动物一样艰难地爬行着。

  她很清楚，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那些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但是她不在乎。

  终于，她爬到了殷寒的脚下。

  教堂里的人死寂地看着他们。

  殷寒猛地将火把凑近了地上的液体，厉声道：“都退后！”

  “退到最后面去！”

  “别站着不动，不然谁离火最近谁最先被烧死！”

  乱哄哄的人群立刻向后退，全都退到演讲台去，无数人害怕地看着殷寒，仿佛她真的是个什么魔鬼似的。

  殷寒对着明薇薇说道：“把宿之灵扶起来，快点！”

  明薇薇立刻扶起了宿之灵。

  殷寒猛地丢了手里的火把，一把把地上的宿之灵抗上肩膀，转身掉头就跑，一溜烟跑远了才惨声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压根没找着油，那两桶全是水……”

  教堂里的人一看殷寒丢了火把，都吓得纷纷大叫，慌乱着到处乱跑，一个个都往聂神父身边涌去。

  无数人惊慌失措地大喊道：“着火啦！救命啊！”

  屋子里头一片混乱。

  一群乱哄哄的乌合之众闹了好久，才有人反应过来，指着地上的火把大叫道：“那不是油！地上是水，你们看，火把灭了！”

  动乱的人群起先是茫然站着，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有人走过去闻了闻地上的液体，说道：“这是水，那丫头骗我们的！”

  很快，这种茫然变成了一种集体爆发的愤怒，无数信众推推搡搡地冲出了教堂，如同一群混乱的恶狼，向殷寒等人追去。

  然而众人一追出了教堂，殷寒他们早没了影子。

  无数信众仿佛一盘散沙一样，茫然站在外面不知所措。

  聂神父摘下了他的金边眼镜，那双狭小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恶毒又阴险。

  他从地上捡起了熄灭的火把，看着那火把上冒出来的烟，看着满地泼洒的水，咬牙切齿地说道：“搜山！”

  “她们没有车，根本跑不远的。”

  ——————

  山上的林子里，殷寒扛着宿之灵就是一阵乱跑。

  宿之灵看着附近闪过的树木，发现她们跑进来密林之中，早分不清方向，急道：“你知道你现在在那儿吗？”

  殷寒吼道：“我他娘的不知道！我一醒过来就听说他们把你送去献祭了，你还想让我怎样，把这边画个地图再出来找你吗！”

  宿之灵说道：“那你也不能乱跑啊！这荒郊野岭的，万一咱们迷路在里面怎么办啊？”

  殷寒说道：“我没乱跑，我跟着水源跑的，这山上实在是太大了，咱们要是走公路，那肯定立马就被他们开车赶上了。”

  没跑多久，她就扛不动宿之灵了，把宿之灵交给明薇薇又扛着跑了一会儿，谁也没力气了，只好停下，靠着一颗树坐了下来。

  殷寒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道：“马上就日落了，等天黑了，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明薇薇乌鸦嘴：“我看见他们有养狗唉。”

  殷寒吓得就是一哆嗦：“我最怕狗了，要是待会有狗过来咬我，我还不如死在这里……”

  宿之灵哭笑不得：“你怎么动不动就是死不死的？上次在学校你也闹着说要死。你放心吧，他们养的狗也不是专业追踪的狗，找不到我们的。”

  殷寒捧了一把水喝，靠着身后的数目，叹气道：“咱们怎么就这么倒霉？”

  宿之灵这会立刻不吭声了。

  殷寒好不容易缓过来，天色也彻底黑下去了，视线尽头是渐渐逼来的暗夜。

  明薇薇像往常一样，蹭到宿之灵旁边去，倚在她的肩膀上，把小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小声说道：“我好害怕的，灵灵。”

  明知道现在三个人生命危及，宿之灵还是拍了拍明薇薇的头，轻轻亲吻她的额头，轻声说道：“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殷寒靠在一边的树上，抱着肩膀看着宿之灵哄明薇薇，忽然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哎呦，我也害怕，可把我怕死了。”

  她说着，把头蹭过来，在宿之灵身上一阵乱蹭，说道：“吓死我了，你不哄哄我？”

  宿之灵哭笑不得，只好也揽住她，拍拍她，安慰道：“没事了，乖啊，有我在呢。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殷寒躺在她的腿上，仰头看着头顶渐渐浮现出来的夜空，在树叶的间隙间看向星空，说道：“大概吧。”

  明薇薇手里揪着一片叶子，小声说道：“灵灵，我的小熊还在教堂里呢，我们能去救它吗？”

  殷寒没好气道：“不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那个破娃娃。”

  她说着，伸手拉过宿之灵的胳膊，环绕在自己脖子上，拨弄着她的手指，自言自语道：“我觉得事情不太对。”

  “我们这么久没回去，我的司机肯定察觉到不对劲了。他给我打电话打不通，难道不应该报警吗？”

  她说道：“难道警察找不到这边？还有你那个哥哥，他可是眼睁睁看着咱们被抓的，他不报警吗？”

  宿之灵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咱们这次的情况不会比上次好太多，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殷寒有点暴躁地说道：“才出狼穴，又入虎口，活着真是不容易。”

  很快，星光洒满了天空，明亮的月色从树叶间落了下来。

  殷寒试图伸手去抓住那一缕淡淡的月光，可是伸手一抓，手心里却是个空的。

  殷寒叹了口气，说道：“我以前娇生惯养的时候，从来不觉得活着是这么可贵的事情。我以前总觉得活着无趣，恨不得了解自己的生命，以免我看见自己心烦。可是现在，这么多人心心念念想要我死，我偏就不想死，我宁肯在粪坑里打滚我也要活下来。”

  她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以前我怎么就这么不珍惜呢？”

  明薇薇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抓着宿之灵的手，撒娇地在她身上蹭了蹭，问道：“灵灵，我们是不是在玩游戏呀？”

  殷寒捂住了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这个傻子还想着玩游戏。”

  宿之灵指了指头顶的星空，抱紧了明薇薇，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对呀，我们就是在玩游戏呢。你看见天上的星星了吗？”

  明薇薇点了点头。

  宿之灵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说道：“天上的星星在看着我们玩游戏呢。”

  “我们要是玩赢了，他们就会高兴了，知道了吗？”

  明薇薇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们赢了，星星就高兴了。”

  宿之灵笑了，抱紧了她，轻声说道：“对，星星就会替我们高兴了。”

  殷寒没好气地说道：“我觉得还不等那群疯子找到我们，我就要在这里被活活饿死了。”

  宿之灵查看了一下她的存储界面，发现除了最近新得到的几个东西之外，她以前所有的食物都被清零了。

  殷寒摸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我都听得见我的胃萎缩的声音。”

  她说着，没好气地看向明薇薇，吓唬她道：“你最好别惹麻烦，不然我们就炖了你，知道了吗？”

  明薇薇被她吓坏了，赶忙缩到宿之灵怀里，头也不敢抬，生怕殷寒不高兴，真的炖了她。

  殷寒起初还觉得吓唬她挺好玩的，可是她很快就没了力气和精力，又躺回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薇薇在口袋里摸摸，又摸摸。

  她的手停住了。

  她在星光下紧张地看了看殷寒，又看了看宿之灵。

  殷寒察觉到她状态不对，当即闭上眼睛假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觉，躺着不动了。

  明薇薇从口袋里一点点揪出了一小块巧克力。

  她把巧克力宝贝似的攥在手里，看看闭着眼睛的殷寒，又把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是彻底没反应了，这才珍宝似的递给宿之灵，说道：“灵灵，给、给你吃。”

  殷寒立刻睁开眼睛来，一把抓住了明薇薇的手腕，咧嘴笑道：“小家伙，看来你还藏了私嘛。怎么，给你家灵灵吃，不给我吃？我可饿坏了，小心我把你吃了。”

  明薇薇害怕了，想从殷寒手里挣脱，可是殷寒力气比她大了许多，哪里逃得脱。

  殷寒还故意凑近她来闻了闻，说道：“你闻起来不错嘛，好像比巧克力好吃，你小心我真的炖了你。”

  宿之灵看着他们两个闹，哭笑不得。

  明薇薇吓坏了，赶紧说道：“给、给你吃嘛！我还有一块的，你们两个一人一块……”

  见她又伸手去怀里掏东西，殷寒一把扯过她的睡衣来，不扯不知道，一扯，发现里头藏着一个小口袋，里面装了一堆吃的，刚才一路乱跑，愣是没掉出来。

  殷寒诧异道：“你是偷了教堂多少零食啊？”

  明薇薇委屈道：“我没有偷，那个阿姨看我可怜，给我吃的，我没有偷。”

  殷寒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你别紧张嘛，夸你呢。偷的好，偷得妙，把那群混蛋偷光了才好呢。”

  明薇薇急得眼睛都红了：“寒寒，你告诉她，我没有偷，我真的没有偷……”

  宿之灵安慰她道：“我知道的，薇薇最好了，你那么善良，怎么会偷东西呢？”

  明薇薇这才点点头，说道：“对啊，我没有的，是寒寒胡说。”

  殷寒翻了个白眼。

  她把手里巧克力分给宿之灵一半，说道：“喂，以前说好的。”

  “只要我有的，都分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