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变脸这么快的人。钟迟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关上了门。

  钟尧捏着手机，好心情地去了楼下客厅找吃的了。

  钟迟是唐酥的朋友没错，他们从初中开始认识也没错，可现在唐酥对他是个什么态度，看来钟迟自己不清楚，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对他用这个“也”字了。

  晚上因为菜多了许多，所以这些菜都被整整齐齐地装进保鲜盒放进了冰箱里面。他们家平日里不吃剩菜，但是今天这些菜是钟母做的，所以就全都留了下来。

  钟尧从保鲜盒里面拿出那条几乎没有被人动过的松鼠桂鱼，放进微波炉里面转了一下，又去冷冻柜里面准备自己煮了几个饺子，准备就着汤汁吃上一些。

  谁知道这个时候钟父下楼来倒热水，正好撞上了小儿子在厨房忙活的身影，两人视线相接，让钟尧有些尴尬。

  之前是他自己死撑着不下来吃饭的，现在等大家都吃完了又偷偷摸摸到厨房找吃的……实在是有点丢脸。

  好在钟父没多说什么，倒了热水端着保温杯就上楼去了。

  只是在儿子面前不多说，不代表在老婆面前不多说，一上楼把杯子放到床头柜，钟父立马就把自家老婆从床上拉起来，十分大嘴巴地同她说了这件事情。

  钟母一听自己的儿子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窝在厨房吃残羹冷炙哪里能依，当下就披上外套下楼去帮儿子再做饭了。

  钟父没有把人拉住，也懊恼着自己不该把这件事情同妻子说。

  钟母下了楼，正看见他儿子往冷水锅里丢饺子，她赶忙把饺子捞出来，“饺子要水开了之后再放下去煮，不然再冷水里面泡的久了，饺子皮会泡烂了的！”

  钟尧抿了抿唇没有吭声，微波炉这会儿也转好了，他就戴了手套将那盘鱼端到了外面餐桌上。钟母抽空瞄了一眼，暗自叹气：这孩子就是犟脾气。

  饺子不是超市买的速冻饺子，是阿姨自己买菜剁馅儿包的放在冰箱里面以防他们想吃夜宵的。吃的差不多了，眼下就剩下十来个。钟母怕不够，又给他下了一碗面条。

  钟尧悄悄扭头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这就是我妈”的想法来。等看着饺子和面条端上桌子，他终于第一次在这个家有了一丝羞愧的感觉。

  “谢谢妈。”

  晚上是他自己任性不吃的，现在又劳烦母亲下厨为他做吃的，就算以前对钟母有千万个不满，现在他心里也只剩下感动。当然，这感动能持续多久也要看他心情。

  别说感谢的话了，自从钟尧被接回家里来住，就连妈这个称呼都没有喊过几次，钟母高兴地应了声：“行了行了，你快吃，面等下坨了就不好吃了。”

  “嗯。”钟尧点头，这下终于动筷。

  面和饺子都不是他今天的主要目标，他最想吃的，当然还是这盘松鼠桂鱼。璁

  大约是错过了时间，这鱼的色泽都黯淡了不少。钟母看了一眼那鱼，柔声说：“明天我再给你做，怎么说这也过了这么久了，不新鲜了。”

  “别，我尝一口。”他拦住钟母要去端菜的手，夹了一筷子放进嘴巴。他本来已经做好了不好吃的准备，谁知道吃进嘴里才发现这菜的味道真的是一绝。

  虽然色泽有些逊色，但是味道实在太好了。他眼神放光立马道：“妈，你能教我做这道菜吗？”说完这个要求他又想起自己几个小时前还对她放脾气，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妈，对不起，我晚上心情有点不好，不是故意不下来吃饭的。”他妈为了今天这顿晚饭肯定是花了大心思的，单看这鱼的摆盘就知道不简单。而自己就因为钟迟上来挑拨了两句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实在是不应该。

  也怪不得酥酥总说他要改改他这脾气，酥酥说的果然是对的。

  “和你哥哥吵架了？”之前他在和厨房就听见动静了。

  钟尧抿唇，一副我不想提他的模样。

  钟母叹口气，“小尧，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我们，以前把你放到舅舅家也是逼不得已，我当时和你爸爸离婚，经济比较拮据，又要上班又要带你，我真的腾不出手来。刚好那时候你表妹也刚出生，我就想让舅妈帮着带带你，等你稍微大些上小学了，我再接你到身边来。”

  “后来你上四年级我和你爸爸复婚，我去舅舅家接你，你死活不肯和我走，我难道真的绑着你到钟家来？我只想等你大些能稍微理解一点我们，再提让你回来的事情。”

  “当然，我不是说我一点错都没有，我和你爸爸都有错，都不负责任，你怪我们是应该的，但是你哥哥对你的事是毫不知情的，就算你对我们有偏见，我也希望你不要对你哥哥有偏见。”

  钟尧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现在不是我对他有偏见，是他对我有偏见。”说完这句他就埋头吃起了面条，不管钟母再说什么他都不开口了。

  躲在楼梯转角看着客厅里面相处的还算融洽的两人，钟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多嘴搞的老婆和儿子的关系更加僵硬。

  看着钟尧吃完碗里的面条和饺子，钟母将碗筷放入洗碗池。被人像幼童一般看待让钟尧的脸有些发烫，“这些事情我自己也能做。”

  “以前你小的时候没有帮你收拾过，现在帮你收拾的确是太晚了。”钟母幽幽地叹口气，语气里全是遗憾。

  “也不算……太晚。”钟尧别扭地挪了一下脚步，“明天你要教我做松鼠桂鱼，直到教会我为止。”

  钟母疑惑道：“你要吃我随时做给你吃就是了，再不济还有阿姨在，你让她做也是一样的，干嘛非要自己学？”

  “反正你别管。”钟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说愿不愿意教我吧。”

  “你要是真的想学，我怎么会不教你呢。”钟母笑了笑，“现在的男孩子会做一点饭，更能讨女孩子的欢心。”

  钟母没有想到自己不过这么随口一说就说到点子上了，钟尧脸有些发烫，小声反驳：“胡说什么呢。”

  “好好好是我胡说。”对于小儿子难得的亲近，钟母心头很是欣慰，当然也不会去计较他说什么话。

  谈妥这件事情之后两人各自回房休息。

  “心情很好啊？”见妻子小声哼着歌回来，钟父假装不知情地问。

  “嗯，你知不知道，小尧刚才叫我妈妈了。”钟母坐在床上，扯着自家老公的手兴奋地说道。

  钟父闻言心头酸涩异常，揽过她的肩头愧疚道：“都是我的错，要是当年我没有和你离婚，小尧也会是一个从小有父母陪伴的孩子。”

  谈起以前的事情，钟母脸上的笑也敛了一些。她拍了拍丈夫的手背，安慰道：“以前离婚的事情错处不在你一个人，我也有错，现在小尧和我们有冰释的希望，你也别总说不了两句就转身不理人。”

  “好，我知道了。”两夫妻相依睡下，一觉好梦。

  钟尧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

  他虽然没什么起床气，但是无缘无故大早上的被人搅了清梦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拉开房门，看见了在门口穿了一身运动装笑的灿烂的钟母。钟尧扶额，“你一大早搞什么啊，我可不晨跑。”

  “不是说学做菜？你不会以为在家坐着菜就能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不是有阿姨买菜么？”好不容易学校放假，他想多睡一会儿。

  “买菜是做菜的基础，你长这么大应该没有逛过菜市场吧，今天妈妈带你去逛逛。只有食材新鲜，菜做出来的味道才能更鲜美。”

  “好。你等我一会儿。”钟尧答应了下来，回房间洗漱换衣服去了。

  菜市场和超市的感觉还是不一样，一进到这里面，钟尧就闻到了一股鱼和肉的腥膻味道。钟母没有丝毫异常，还蹲在瓷砖铸的小鱼池里面挑起鳜鱼来。

  “小尧我教你看，这鳜鱼怎么挑比较好。”她一边说着，钟尧就一面点头记着，看着钟母一连挑了四五条放进袋子里面，钟尧疑惑地问：“怎么买这么多？”

  “你不会是想学一次就能成功吧？这些是给你预备着的。”

  钟母把手里满满一袋子鱼交给摊主，没有让他现场宰杀，“这里离我们家开车要半个多小时，要是现在杀了回去，鱼就不怎么新鲜了，正好我也教教你怎么处理鱼。”

  买了一些其他的食材，两人折返回家。钟尧进了厨房，他妈妈给他穿上了一件围裙。钟尧看着布满碎花甚至边上还有蕾丝的围裙有些嫌弃，“能不能不穿？”

  “不行，这是进厨房必须有的仪式感。”

  ……

  钟迟这天没课，早晨赖床到九点多才起床，洗漱之后想下楼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只是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就听到厨房传来一些动静。

  “小心手，别刮到手了！”

  “鱼这里面的内脏要清洗干净。”

  “……”

  钟迟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妈妈和钟尧并肩站在洗手池里面不知道在洗些什么东西。

  他快步地走了过去，假装从冰箱里面拿酸奶，往两人的手上看了一眼——是鱼。

  将洗好的鱼放入盘中，钟母指挥道：“开火时热油烧锅。”

  钟尧将锅放上煤气灶，偏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冰箱前的钟迟：“你能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