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者:打醮翁      更新:2023-07-30 10:48      字数:3677
  宋颂虽然回到身体,但是毕竟元气大伤,眼睛只睁了一下,晕晕乎乎又睡过去了。

  待到再次醒来,已是正午时分。

  祈年殿里非常安静,落针可闻。

  她想起身,奈何浑身无力,连动一动胳膊都做不到。

  “来人。”她张了张口,喉咙哑得说不出话来。

  “云小姐。”婢女得了天阙吩咐,紧张得照顾这位小姐,刚出去拿药的功夫,没想到人就醒了,顿时慌乱,连忙上前。

  宋颂眼角扫了一圈,殿里冷冷清清,并无他人。

  “世子呢?”她问。

  “殿下今日去书院授课。”婢女道。

  “扶我起来。”

  宋颂虚弱地靠在榻上,眼睛微眯着,盯着窗户里那颗被劈成两半的凤凰树。

  “那是——”她视线指了指树上那只鸟。

  “那个呀,那是世子从云南带回来的凤眼莲,可漂亮了,还会学人说话!”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那只凤眼莲在树干上蹦蹦跳跳,长长的鸟喙一张一合:“傻子,傻子!”

  “世子很宝贵那只鸟?”她问。

  “是啊,听说这只鸟跟在殿下身边很多年了呢!”婢女摸了摸手里药碗,感觉没那么烫了,忙提醒,“云小姐,药好了,您该吃药啦。”

  宋颂皱着眉头看了看药碗,在侍女期待的目光里摇了摇头:“苦。”

  侍女急了:“再不喝药就凉了,萧公子说了,这药可厉害了,您赶紧喝吧,喝了身体就好了。”

  宋颂闭上眼睛,竟是沉默拒绝。

  侍女急得不知所措,双手捂着药碗欲言又止。

  窗外有人在树下跳脚,大骂那只凤眼莲蠢笨如猪,畜生不如,惹来一阵笑乐。

  侍女眼睛一亮,看了看宋颂:“云小姐?”

  宋颂:“不吃。”

  侍女伸长脖子往殿外看,迎着热辣辣的太阳,有个人影走了进来。

  她眼睛亮了:“萧公子!”

  萧亦然嘴里骂骂咧咧,一把洒金扇扇得哗啦啦响,看见婢女手中满满的药,暴脾气立刻上来:“药怎么还没喝?”

  婢女焦急地看了看宋颂:“云小姐,云小姐……”

  萧亦然扇子“啪”一声合上,朝婢女挥了挥手:“给我。”

  气呼呼将药碗端过来,坐到床边咬牙切齿:“云大小姐,这药你吃是不吃?”

  宋颂挑眉:“太苦了。”

  萧亦然看着她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冷笑:“苦?你可知这是什么药?”

  宋颂看着他,脸色惨白,眼神无波无澜,毫不相让。

  “我中了什么毒?”

  萧亦然:“自然是要你命的毒,你说你中了毒偏偏跑到燕王府,偏偏还要吃那紫苏山药糕,若不是……我还以为你知道自个儿中了毒,故意赖到燕王府身上呢。”

  宋颂眼里迷惑:“什么意思?”

  萧亦然拿扇子指了指:“药,本公子花了一早上熬的,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若是你再使大小姐脾气,我直接给你灌进去。”

  宋颂将头扭过,声音闷闷的:“我说,太苦,不喝。”

  萧亦然跳脚:“你想找死我不反对,但不能浪费我的药,你喝不喝?不喝我真灌了。”

  宋颂眉头皱得死紧:“不喝。”

  萧亦然咬牙切齿,眼见药就要凉了,这一株栝楼煎三次药,前两次昨夜已给她灌了下去,最后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功亏一篑。

  他看了眼脸色白得不正常的某人,朝旁边侍女招了招手,指了指云芷手腕。

  侍女为难地看看云芷。

  萧亦然一瞪眼。

  侍女忙心虚点了点头。

  宋颂闻着那股药味就觉得想吐,浑身虚脱,整个人笼着一层阴翳。

  恍惚间,那碗药被一双细白的手递了过来。那双手阴惨惨的,白得吓人。

  她睁大眼睛,天旋地转。

  药汁浑浊浓稠,腥味扑鼻,朦胧间变成了血红色,红得发紫。

  她浑身一颤,忙向后退,想用双手去推,可是一股霸道的力量禁锢着她,全身使不上力气。

  “滚!”

  她的心仿佛被一股力量揉捏撕扯着,声音卡在嗓子里,喊不出来。

  那双细白的手朝她伸来,捏住她下颚,指尖冰凉阴冷,寒意透过皮肤渗透全身,她忍不住打哆嗦。

  碗里药汁晃动着向她嘴边接近。

  心里有个声音提醒她:不要喝!不要喝!

  吵得她脑袋疼得厉害。

  她使出全力挣扎扭头:“滚开!”

  “滚!”

  侍女见她面色惨白,冷汗满脸,双眼紧闭像是怕极了的样子,浑身挣扎得愈发厉害,不知怎么竟觉得她有些可怜。

  她紧紧摁住手底下不知哪来的力气这样挣扎的手脚,求救的目光向萧公子看去。

  萧亦然眉头皱紧,心知哪里不对,只是喂药迫在眉睫,管不了其它。

  他一只手紧紧捏住云芷下颚,将她嘴巴捏开,另一只手端着药碗准备灌进去。

  婢女看到云芷连牙齿都在打颤,心下不忍,扭开头去。

  “世,世子?”婢女瞪大眼睛。

  容离一只手放到萧亦然捏着云芷下颚的手上,一只手将他手里药碗拿了过来。

  萧亦然愕然:“药必须给她灌进去,不然那株栝楼就废了。”

  容离嘴唇紧抿:“我来。”

  他皱眉看着明显靨住的人,伸出手指,封住了她的穴。

  只见前一刻还在挣扎的人,这一刻立刻失去意识,不再反抗。

  只是,虽然睡过去了,薄薄一层眼睑下眼睛却还不安地动来动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浑身都在抗拒。

  容离坐下,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将药碗递给婢女:“喂。”

  婢女战战兢兢接过,舀了一勺,送到云芷嘴边,放进她嘴里。

  只是她即使昏睡中仍然抗拒着吃药,牙齿丝毫不放松,药汁顺着嘴角留下。

  侍女眼圈都红了,忙拿帕子擦了擦。

  容离眸子怔了怔,手指稍稍用了力,让她嘴巴张开。

  侍女看见,忙喂了一勺进去。

  云芷喉咙咽了。

  侍女手下动作加快,一勺又一勺,终于将药全都喂了进去。

  待到放下药碗,顿觉整个人虚脱一般,差点站不住。

  连忙端着药碗出去了。

  心想,这嚣张跋扈的云大小姐,吃个药竟像是有人在逼她吃毒|药一般,看那样子,分明是怕极了。

  萧亦然抱臂看着云芷将药吃完,盯着她惨白汗湿的脸若有所思:“不对劲。”

  云芷鬓发早已被汗水浸湿,整个人虚脱一般,仿佛水里泡过。

  她看上去不安极了,眉头皱紧,嘴唇嗫嚅着,手脚突然地挣一下,随时都要醒过来的样子。

  任谁都能看出这反应绝不仅仅是怕吃药。

  容离起身:“去书房。”

  比起云芷,萧亦然更关心容离,他这才想起这人今日去书院了,疑惑地看着他:“这个时辰,你不该在书院么?怎地回来了?”

  天阙推开书房门,容离走进去,抿唇:“有事。”

  萧亦然蹙眉,想到什么,眼睛里神色怀疑:“你不会是担心那个丫头,所以临时返回了吧?”

  容离淡淡看他一眼,直把萧亦然看得心里讪讪,深觉自己思想龌龊。

  师弟是什么人,回来肯定有大事。

  天阙上前:“世子,萧公子,属下已查到近日国公府往映月阁送了东西,这在此前是从未有过的。”

  萧亦然:“你是说,这云大小姐住的院子,国公府从未送过东西??”

  天阙点头:“是。”

  萧亦然摇着扇子:“可怜的小白菜。”

  天阙继续道:“只是,若有人在这些东西里下毒,岂不是映月阁所有人都会中毒?就连我都知道,云小姐对映月阁下人很好,近来更是与她们同桌而食。”

  容离薄唇微动:“下毒之人对映月阁了如指掌,毒,下在只有她会吃的东西里。”

  天阙眸子睁大:“长寿面!”

  容离背手站在窗边:“去查凌丽华。”

  萧亦然听得云里雾里:“你怎地确信是凌丽华下毒?谁知道云芷会吃长寿面啊,这毒,肯定是映月阁之人所下才对。”

  容离淡淡开口:“若没有料错,毒,下在餐碗里。寻常器具,下人或可用,若是不同寻常者,未有主子不用而下人用的道理。”

  天阙:“据属下所查,国公府按例送去映月阁的东西中,确有一套餐具,乃圣上御赐海外西伊国所贡珐琅餐具,”他想到什么,“云小姐昨日长寿面便是用此餐碗所盛!属下去查时,下人还在议论那碗碎了。”

  他道:“属下这便去拿了那碎片来!”

  容离眸子望着凤眼莲:“怕是已经找不到了。”

  萧亦然挑眉:“有人毁尸灭迹?”

  容离淡淡道:“从十八年前嘉禾公主之死查起吧。”

  萧亦然诧异:“你是怀疑——”

  “既是同迦叶根出同源,与旧事有所牵扯未必不可能,凌丽华,十八年前是大长公主伴读。”

  天阙倒抽一口气。

  萧亦然摇了摇扇子,眯着眼睛:“若先帝去后大长公主不死,朝廷不会立即土崩瓦解,三年混战绝无可能。若是说皇室中谁人能掌握唯一秘辛,我还真想不出比大长公主更合适的人来。当年,先帝甚至有意将帝位传于她啊。”

  天阙喃喃:“况且,自先帝崩,大长公主卒,迦叶散和月如霜便下落不明,世子当年中毒,线索全无,我们查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查到毒从哪里来,虽然宫里那位脱不开关系,只是毒确乎非他所有,若是真与凌丽华有关,这个女人未免隐藏太深。”

  萧亦然:“而且,她跟此事牵扯的理由是什么?当年的燕王府与永昌侯府……”

  说着,他想到什么,向容离看去。

  容离淡淡道:“十万大军,利益之争罢了。”

  作者有话说:算是二合一?捂脸。

  明天还是六点~给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