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作者:纪开怀      更新:2023-07-30 11:00      字数:3421
  两天后,郭畅出征楚郡,带走了相府麾下大多数得力手下,相府诸事交由郭谷代管,白雁归因病没有跟随,被留下来辅佐郭谷。

  立后一事尘埃落定,三书六礼、繁冗程序没有因为郭畅的离开停下,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等到魏夫人接到消息,已无回天之力。

  她心忧女儿,匆匆赶回郭家。田诺却笑着安慰她,皇后身份贵重,母仪天下,人人求之不得,没什么不好的。

  她心中狐疑,田诺神情却毫无破绽。她也是性情果决之人,事已至此,见女儿并没有不高兴的模样,将担心藏到了心底深处,开始一心一意为女儿做进宫后的准备。黎氏对田诺进宫为后也是乐见其成,弹压住心中不满的郭谷,一时倒是相安无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天气转暖,已到端午佳节。

  一大早,宫里就赐下粽子、雄黄酒、五色丝绦诸般应节之物。

  正院的小厨房早就包了各色粽子,和鸭蛋一锅煮了。魏夫人吩咐,叫人拿大红填漆的食盒装了,往各个院子送去。白雁归的宅子也送了一份。自从郭畅出征,白雁归也不再寓居郭府,而是回了自己离此不远的宅子中。

  田诺已经搬进了东跨院,这会儿,正坐在院中的枇杷树下跟桂枝学编五色丝绦。枇杷已经结果,一树黄澄澄的果子压弯了枝头,煞是喜人。树荫下,田诺有些魂不守舍,手里正在编着的五色丝绦一连错了几回,索性丢到一边怔怔出神。

  过了端午,她就要嫁入宫中了。

  赶制的皇后翟衣已基本完成,只剩最后的细节调整,六礼也只剩最后一道“亲迎”,她等待的那个契机却迟迟未至。

  魏夫人见她闷闷不乐,想到她最近一直被拘在家跟着宫里来的嬷嬷学规矩,心疼不已,提议道:“要不我让阿欢带你去骑马?”嫁入宫中,就再不会有这样自由自在的时光。当然,按道理说,准皇后也不该去做这样的事,也就是郭家女,才敢如此嚣张。

  田诺知道魏夫人的心意,不忍她担心,露出了丝笑模样,答道:“好。”她又不是真要嫁入皇家,有没有给宫里留个好印象,她根本不在乎。

  果然,第二天魏欢就过来接了她和郭豆一起去了魏家在西山的别院。魏夫人虽然行事随性,到底也知道田诺这会儿和魏欢两人孤男寡女的,单独出去并不妥当,叫了郭豆相陪。

  别院后有一片稀疏的山林正适合跑马。魏欢还担心郭家两姐妹不善骑马,哪知田诺的马术是在那几年的游历中练出来的,实际经验比魏欢这个公子哥儿还丰富;郭豆出身郭家,在齐地的时候就经常跟着兄姐出去跑马,骑术也不弱,三人跑了两次,魏欢一时轻敌,居然连输了两次。

  魏欢不服气,指着前面道:“我们再跑一次,跑远些,到前面的山坳里,谁先到谁赢。”

  田诺的头发都乱了,却也不想扫他的兴,含笑应下。郭豆自从年岁渐长,被生母简氏拘在家里,少有机会出门,此时更是兴致勃勃。

  三人再次驱马驰出。魏欢伏低身子,一夹马肚,马儿如离弦之箭飞出,一路风驰电掣,等到了事先说好的山坳,田诺和郭豆的影子都不见了。他大为得意,哪知再等了一刻钟,两位娇客还是没有来。他不由着急起来,回头去找。

  转出山坳,便见郭豆眼泪汪汪地坐在地上,一身狼狈。桂枝正蹲在她身边,似乎在帮她查看伤势。

  魏欢吃了一惊,顾不得去想桂枝为什么会在这里,问道:“三娘子这是怎么了?”

  桂枝道:“三娘子转弯太急,没留意一根树枝弹进马的眼睛中,马儿受了惊,把她掀下来了。还好她运气好,摔在烂泥地里。”

  烂泥地有缓冲,不至于受重伤,但身上的衣物难免都脏污得不成样了。

  魏欢问:“可有受伤?”

  郭豆似乎吓傻了,呆呆地看着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她原就是纤弱袅娜的长相,年纪又小,这一哭,顿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魏家的姑娘都是彪悍爽利的性子,便是表妹田诺看上去柔软些,惹着她后,行事其实也极彪悍。魏欢从未和这样仿佛水做的柔弱小姑娘接触过,不由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拉她的胳膊:“我看看能不能动。”

  郭豆慌忙闪避:“我没事。只是有点疼。”

  见她行动自如,魏欢他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不过,有什么好哭的?魏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孩子的眼泪,头痛地抓了抓头道:“我去叫你的丫鬟过来,先送你回别院休息吧。”这个样子,自然不好再骑马了。

  丫鬟们没有马,都在起点处候着。魏欢正要翻身上马,袖子忽然被一只小手拉住。

  他皱眉看向郭豆。

  郭豆红着眼,怯生生地道:“二郎君,别叫红枫过来,她回去告诉我姨娘,又是一场啰嗦。”简氏原本就不同意她出来,不过是碍于魏夫人发了话,不得不从。要是知道她出了事,还不得大做文章。

  桂枝在一旁道:“我们先送三娘子回别庄,等收拾好了再通知她们吧。”

  等到魏欢把人送回别院,才反应过来:“表妹人呢?”

  桂枝见他终于想起问了,这才道:“魏二郎君,县主说想一个人骑马独自转转,特意叫奴婢过来和你们说一声。”所以当时她才会出现在受伤的郭豆旁边。

  啥?魏欢呆滞:这林子中虽然没什么猛兽,但也是荒郊野外的,表妹的胆子也实在太大了吧?居然一个人都不带就乱闯。完了完了,这会儿已经耽搁了不少时候,再找只怕也很难找到人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向姑母交代?

  草深林密,鸟鸣山幽,得得的马蹄声不急不缓地回荡在山林中。田诺望着缓步悠然,帮她牵马的俊美青年男子,咬了咬唇,又是欢喜又是无奈:“你不是说,大事落定前我们最好不要再见?”跑马一半看到他出现,她着实吓了一跳,更别提他不由分说,便上前夺过她的缰绳,牵着她的马换了一条路。

  他风尘仆仆,眉眼间带着倦色,声音低沉:“我想你了。”

  她顿时说不出话来。这些日子不见,其实,她也是极想他的。目光静静地描绘过他俊逸的侧脸,挺直的脊背,苍白如昔的肌肤,她忍不住轻声喊道:“阿兄……”

  他眼眸微深,忽然停下脚步,回身将缰绳塞回给她。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一踩马镫,矫健地翻身上马,落到她身后,有力的手臂绕过她,虚虚将她拢在怀中。

  熟悉的温度与气息袭来,她一声低呼,惊觉不妥,手忙脚乱地要推开他。坐下的马儿却因忽然多了一人,受了一惊,忽觉缰绳松了,竟然得得小跑起来。

  她猝不及防,身子因惯性的作用往后,直接撞上了他坚实的胸膛。随即被马一颠,差点跌了下去。她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幸好他立刻收紧手臂,将她柔软纤细的身子牢牢固定在怀中。

  她劫后余生,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身子又僵住。此刻,两人之间几无间隙,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渐重的鼻息喷在她头顶,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紧紧箍住她的手臂越发用力,几乎要将她嵌入他的血肉。

  “会被人看到!”她又羞又急,偏偏手上还抓着缰绳,不敢再次松开,只得扭着身子拼命挣扎着。

  他倒抽一口凉气,头低下,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抵着她耳朵声音隐忍:“别乱动。”

  她也察觉了他的异样,手脚发软,吓得一动都不敢再动。只能僵硬地感受着紧紧拥着她的他呼吸粗重,温度灼热。

  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去。田诺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赶他下去,蓦地,他腾出一只手来,摸索着掐住她下巴,强迫她半转过身子。

  她望见了一对黑如夜空,深邃不见底的眸子,微微一愣。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吻印了下来,灼热而毫无章法。

  汹涌的火焰瞬间燃遍她全身,她心跳失速,血液逆流,只觉整个世界全部被他的存在充斥。

  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侧坐在马背上,整个人都几乎半躺在他怀中,衣衫半解,任他轻薄。手中的缰绳却还牢牢攥着。

  这光天化日的!她又羞又气,没有抓缰绳的一只手挣扎着要推开他。他轻巧地抓住她手,不待她发怒,轻柔地在她额角亲了亲,一脸抱歉:“是我不好,情难自禁了。”

  她的心不争气地软了下来,又觉得就这么原谅他的放肆实在太便宜他了,哼了一声,扭过头拒绝看他。

  他不以为忤,低下头,认真地帮她整理凌乱的衣襟。

  田诺赌了一会儿气,到底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眉目柔和,唇角含笑,从来清冷的容颜若有春风拂过,暖阳融融,漂亮得不可思议。她心头大悸,竟是看得痴了。

  眼前一道黑影落下,遮挡住她的视线,他喑哑的声音响起:“别这么看我,我会忍不住想欺负你的。”

  她面如火烧,却又觉得委屈:“再过几天,就是大婚的日期了。”名不正言不顺,他老是这样欺负她,又算什么?

  他知道她的焦灼不安,温柔地揉了揉她乌黑柔顺的发丝,告诉她道:“休怕,你这次回家,就该听到消息了。”

  果然,待晚上田诺回到郭府,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