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下场】
作者:今夕何如      更新:2023-07-30 12:01      字数:3710
  杭州城内,都指挥使司衙门外,大清早的来了一队人,除了带队的军官外,还押送着一串俘虏。之所以说是一串,是因为所有俘虏双手反绑后,用一长条麻绳串在了一起。

  老百姓看热闹跟了一路,直到这队人进了衙门大院,仍旧围在门外议论不休。

  萧旷把俘虏留在前院内,由靳飞看守,他自入内求见都指挥使戚弘。

  戚弘今年五十有二,虽是武官,气质却偏文人,相貌儒雅,皮肤白净,颌下留着一把长须。

  他先一步得到通传,知道萧旷将俘虏带来都指挥使司衙门了,见其入内,便略带不满地问道:“萧参将,你这是做什么?”

  萧旷回道:“下官在昨夜抓获七名俘虏。不知该如何处置。”

  戚弘微皱一下眉头:“这七人做了什么?”

  萧旷道:“他们在钱塘江上劫持一艘渡船,攻击另一条渡船,杀伤人命,纵火烧船。”

  戚弘略显疑惑:“那有什么难以处置的,关押待审就是了。”

  “这是他们所用的武器。”萧旷递上一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细长武器。

  戚弘抽刀出鞘,略带弧形的刀身,单面开刃。他不由诧异:“霓刀?这些人是霓东贼?他们怎会到钱塘江上劫船?”

  “下官也觉疑惑。霓东贼虽然凶残,却多在浙东沿海之地出现,少有如此深入内河来劫掠的。”

  萧旷接着道:“经审问后,贼人交待……他们是马指挥使的部下。”

  戚弘诧异:“临山卫的马泰?!你确定不是贼人诬陷?”

  “确定。”萧旷的声音冷了几分,“昨夜他们要追杀之人,正是下官之妻。只因内子带着马指挥使贪渎的证据,他们便痛下杀手,为掩饰真正的目的,才伪装成霓贼劫船作案。内子为保护证物,险些丢了性命,万幸下官及时赶到,才没有遇害……”

  戚弘一脸震惊之色,沉吟半晌道:“事关重大,可还有其他人证物证?”

  “昨夜之事,除了这七名俘虏,还有渡船上的船夫可证。至于马指挥使及其妻弟鲁大洪,他们在临山卫的所作所为,当地军民莫不痛恨。下官到临山卫不过半月,内子便险些被害,由此可知,这只是他们累累恶行中的九牛一毛而已。”

  戚弘沉吟不语。

  萧旷接着道:“另外还有一事。”

  “还有?”

  “戚大人可知潘同知昨日去了临山卫?”

  戚弘点了一下头:“潘同知昨日告假省情,据本官所知,马指挥使与他是连襟。”

  萧旷将潘博容到了临山卫之后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

  戚弘越听脸色越是严肃,最后一拍桌子:“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在临山卫作威作福无法无天。把那几个人带来,本官要亲自审问,若经查实,定然严惩不贷!”

  萧旷离开临山卫之前,曾命其属下精兵看守指挥使司,不许其他人擅入。

  在他离去后,潘博容与马泰带着亲兵重回指挥使司,试图放出鲁大洪,销毁账簿。但那些将士不肯再听他们命令,双方闹起来后,陆续赶来的临山卫军民差点把马泰给撕了。

  潘博容与马泰只能逃回马府内。

  萧旷追上被劫持的那条渡船后,部分刺客跳船逃回临山卫,而其余的则没有能回来禀报结果。潘博容与马泰就知道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

  潘博容怪马泰不该纵容鲁大洪,连人家是个什么身家背景都没搞清楚就去招惹,结果把人惹急了,闹得不可收拾。

  马泰也急了:“这能怪我吗?”

  “不怪你还怪谁?我告诉你,这一个烂摊子你自己担着,别扯到我身上!”

  当天两人不欢而散。

  第二日清晨,戚弘与萧旷、靳飞一起抵达临山卫,进城门后径直往指挥使司而去。

  潘博容听说戚弘也来了,瞒着马泰赶到指挥使司,进门见到戚弘就开始捶胸顿足地痛哭,把马泰的罪行抖了出来,至于他自己当然是事前全不知情,刚刚知晓就立即过来揭发了。

  萧旷还没说什么,靳飞气得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要不要脸?敢说前一天你不知道马泰派人去劫船追杀萧夫人的事?”

  潘博容对着戚弘指天发誓:“下官是真不知道啊!请大人明鉴啊!”

  靳飞还要再骂,萧旷扯了扯他,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靳飞才悻悻然闭嘴。

  戚弘皱眉,语气很重地道:“潘同知,就算你对前晚的事不知情。马泰这么多年在临山卫的所作所为,你敢说半点不知情?!”

  “大人,下官真是不知道啊!”潘博容哭着辩解道。

  戚弘没再理他,只命人去将马泰与鲁大洪、连同指挥同知一起抓来,并搜查马府,将其府中金银钱财全都收缴。

  马府的财物足足装了十几车,连着马泰与鲁大洪一起押送回杭州受审。

  临山卫军民欢呼雀跃,直呼青天大老爷为他们伸冤报仇了。

  临山卫指挥使司一下子少了主官与好几名副手,戚弘便提拔了一名资历相对较老的佥事吴良畴暂时主持司务。

  回到杭州后,潘博容便请辞致仕,戚弘允了,没再追究其责。

  沈童回到杭州,安心下来的同时,再也压不住疲惫,简单地洗漱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第二天她也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中午喝了些粥,便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室内光线朦胧,已近黄昏。

  好像连姿势都是刚入睡时的那个睡姿没变过。

  她试着翻身,只觉四肢百骸都酸软无力。

  “你醒了?”

  沈童轻轻“嗯”了一声。

  萧旷拉开帐幔,在床沿坐了下来:“她们说你睡了一整天,饿不饿?”

  沈童摇了一下头,只觉头昏脑涨,脑袋重的像是灌了铅,一开口嗓子也是哑的:“不饿……”

  萧旷皱了下眉,伸手轻按她额头,眉头不由蹙得更紧,扬声唤丫鬟进来:“琵琶,立即去请大夫来。”

  “不用去了……”沈童只觉他小题大做,阻止琵琶道,“不过是感风发热罢了,前天夜里不是已经看过大夫了?继续吃药,休息些日子也就好了。”

  “你自己不觉得,额头烫得厉害,还是再请大夫来看一看放心。”萧旷说着,朝琵琶看了眼,示意她赶紧去。

  沈童无奈看回萧旷:“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临山卫那儿的情况如何?”

  萧旷说起白天的经过,告诉她马泰与鲁大洪被带回杭州审讯。马泰的府邸也被查抄了。

  “那潘博容呢?”

  “请辞了。”

  沈童轻声道:“潘博容是戚弘的左右副手之一,如果潘博容有渎职之举,很难相信戚弘对此完全不知情,甚至……所以他一请辞,戚弘也就允了,不再查他。”

  萧旷何尝不知,默然片刻后他道:“虽不算是最好的结果,但也算是差强人意吧。”

  “是啊。”沈童轻叹口气,接着道,“官场本就是这样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你在这里根基不稳,还是别树敌太多为好。至少临山卫的大害已除,你在那儿不会再被束手束脚了。”

  话说多了她口渴起来,视线移向茶几上的水壶。

  “渴了?”萧旷起身去倒水。

  沈童不由轻笑:“你是我肚里的蛔虫么?我转下眼珠你就知道了?”

  萧旷扶她起来喝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我还知道你喝完水就会肚子饿了。”

  沈童笑笑没否认,她真没什么胃口,但她也知道萧旷这么说,是为了哄她吃点食物下去。

  她往萧旷怀里拱了拱:“那你说,我想吃点什么?猜对了我才吃。”

  萧旷放下水杯,靠在床头,让她倚在他胸前:“如果我猜错了,你就饿着什么都不吃?”

  沈童语调懒洋洋地耍起了无赖:“不吃。我不想动。”

  “我喂你,不用你动。”

  “那我要吃膏蟹,去壳的。”

  萧旷:“……”

  沈童笑了起来:“逗你呢”

  “行。”萧旷道,“老爷们说话算话。”

  这天晚间,沈童的晚餐是清粥、腐乳、酱黄瓜,配萧大将军亲手去壳的蟹肉蟹膏。

  靳飞回到自己屋子,在空屋里兜了一圈就出来了。倚在门边,往对面喊了声:“阿梨!”

  过了片刻,对面厢房的门轻轻打开,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来。

  靳飞那眉梢顿时挑得老高,语气也跟着凶了起来:“干什么缩头缩脑的?怕我吃了你么?”

  阿梨从门后出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仍是青衣小厮的装扮,靳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朝她招了招手。

  阿梨穿过庭院,到他面前,低着头怯生生赔礼:“靳……公子,原先瞒着你,是阿梨不对……”

  靳飞从身后摸出个纸包来递给她。

  阿梨呆了呆,接过来便闻到一股甜香,打开外面包裹的纸,里面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麻酥糖。

  靳飞挠挠鼻尖:“我今日回来的路上看见一间铺子,现做现卖,闻着挺香的……”

  阿梨笑了:“多谢公子。”

  靳飞舒了口气,又板起脸来道:“这回就算了,以后不许再有瞒着我的事,若是再有下次,就没那么容易放过你了!”

  阿梨垂下眼皮,指尖摆弄着纸包的边角,轻轻点了一下头:“嗯。”

  靳飞的神情变得轻松起来,拉开纸包,拿起一块酥糖:“我先尝尝,好吃的话明天再去买。”

  他边说边将整块酥糖放进嘴里,不曾想这酥糖里裹得是糖粉、芝麻粉与炒熟的面粉,他说话的同时一口咬开,把粉末吸进了喉咙,顿时一阵猛咳,把糖粉都喷了出来。

  阿梨急忙捧着糖躲开。

  靳飞连呛带咳,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就见阿梨在一旁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靳飞怒道,“不许笑!谁知道这糖里面这么多粉!”

  阿梨抿唇忍着,眸中笑意却极其明显。

  靳飞很是不爽地瞪她一眼,转身回屋,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暗暗发誓,老子再也不吃酥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