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人质】2
作者:今夕何如      更新:2023-07-30 12:02      字数:3879
  沈童摔倒在地,王铁斧却觉得不解恨,跨上一步,用脚踏住她的身子,俯身抡起粗大的拳头便往她身上打去!

  阿梨见状尖喊一声,跳上王铁斧的后背,低头就咬。夏季衣物单薄,她这一下咬得又狠,牙齿入肉,口中立时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

  王铁斧吼叫着直起身,反手去背后抓她,一把拽住少女纤细的胳膊,想要将她提到身前。

  然而阿梨仍然死咬住他肩头的肉不放,这么一拧一扯,几乎将这块肉整块儿撕下来!

  王铁斧痛得咧嘴大吼大叫:“臭娘们!快松口!”一边挥起醋钵般的拳头朝她猛击过去。

  但他的拳头没能打到阿梨。

  突然有什么东西再次刺穿了他紧闭的左眼。

  因为左眼受了伤,血糊了半脸,王铁斧一直闭着左边的眼睛,因此他看不到这是什么。

  而且这一次很奇怪地没有那么疼痛,只有一种冰凉的尖锐感,扎透眼皮后,从左眼一直贯穿到后侧,非常深的地方。

  整根翡翠玉簪尽没至根部。

  王铁斧松开了阿梨,踉跄倒退两步,颓然跪坐下去,保持这个姿势僵了片刻,直挺挺向后倒去,随后在地上抽搐起来。

  阿梨落地没能站稳,不由自主地朝后摔,被沈童扶住了。她借力站直,“呸呸呸”地连吐好几下唾沫,把口中血腥味吐干净,回头见沈童惨白着一张脸,扶着她的双手也在抖,不由担心地查看她,一边问道:“是不是哪儿伤着了?”

  沈童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颤抖着不停摇头。

  见她身上并无外伤,阿梨舒了口气,取出帕子递给沈童。沈童便用力擦着手上的血迹。

  王铁斧已经不动了,阿梨小心翼翼地走近过去,戒备地踢了他一下,接着照他两腿中间下死劲儿跺了一脚。王铁斧始终一动不动,显然彻底断了气。

  阿梨这才俯身细看,见他眼窝里插着什么,凑近看原来是枚雕饰精致的翡翠簪子,簪脚全都没入眼窝,只有簪头露在外面。

  她快手快脚地解下王铁斧腰间的大刀与匕首,掏出他怀中之物,迅速挑出几件放进自己怀里。接着割下他衣袍下摆,裹着手将眼窝里那枚玉簪往外拔。

  突然之间,王铁斧又抽搐了一下,阿梨吓得直跳起来,急退好几步,见他又不动了,才舒了口气,但再也不敢靠近王铁斧,一边盯着他,一边后退到沈童身边。

  沈童脸色苍白地站在那儿,看着阿梨做着这些,一言不发。直到阿梨将那枚玉簪擦净血迹放回她手里,才像烫着了一般将玉簪扔了出去,双手不停颤抖。

  玉簪落地,断成两截。阿梨遗憾地“啧”了一声,将断簪子拾起来扔进坡下的草丛里。

  “快走吧!别管这些了……”沈童催促道,声音仍有些发颤,“他刚才的叫骂要是被人听见了,引人过来就糟了。”

  阿梨快步追上她,递来一柄短刀,是刚从王铁斧身上搜出来的。

  沈童默默接过,别在腰间。

  有狗吠声响起,远处亮起十数点火光。

  “快跑!”阿梨紧张起来,拉着沈童就跑。沈童提裙勉力跟着她,没跑多远便喘不过气来,阿梨不得不放慢脚步等她。

  眼看后面的火把越追越近,阿梨拽着她跑下了山坡,在林木与灌木丛间穿行。

  她们俩跑出一段,阿梨忽然停下了,问道:“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沈童摇摇头,她喘得厉害,跑的时候耳中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停下来后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侧耳仔细分辨。

  海岛上风很大,声音裹在风里听得并不是很真切。

  “咚——咚咚——”

  那是鼓声。

  紧接着传来“轰隆”巨响,哪怕隔得老远也能听得分明——是炮声!

  阿梨惊喜万分:“肯定是萧将军打过来了!我们只要找地方躲起来,躲到他们把岣山岛打下来就行了!”

  沈童却没有她这般欣喜,她微微蹙起眉头,仰首看向炮击声传来的方向,那里的天空隐隐泛着暗红。

  可昨日午后阿旷才启程去岑港增援,所带水师船只并不足以攻下整个海岛。而他击退岑港的敌寇之后,再要赶来岣山岛……

  他根本没有时间回后所重新整备军队,将士们也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整。

  一支伤痛缠身的疲惫之师,怎可能打得下赵直经营了十数年的大本营?

  大约半柱香之前,岣山岛上最大的那所宅院的主屋亮起了灯光。

  “大当家!大当家!是萧旷来了!船已经到了十里开外,东南方向。”

  “他还真的来了……”

  闻此消息,赵直并不意外,听探子通报,萧旷所带船只并不多,算算时间,他是从岱山直接过来的。

  “老九,把萧夫人带来。”赵直下令道。这一次虽未救出阿津,但老七他们把萧夫人抓来岛上,却是意外之获。尤其是萧夫人还有了身孕……

  常老九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匆匆回来,语气焦急地道:“不好了,萧夫人跑了!”

  赵直眼神一寒,站起来责问道:“怎么回事?”

  “看守不知被谁打昏了,屋里墙上封的板被烧过,但是没烧穿,应该还是从门口逃的……”

  “跟着来的那个丫头呢?”

  “也,也不见了……”

  赵直微一皱眉:“不是让王铁斧盯着她了吗?”

  常老九摇摇头:“王麻子也不见了……”他见赵直脸色阴沉,不由一愣,喃喃道,“不会是他干的吧……麻子是浑了点,但他不会是……”

  正说着,又来了名褐衫汉子,神情悲愤:“大当家,王麻子死了。”

  “什么?!”常老九大吃一惊,急忙追问道,“怎么死的?”

  “被人扎穿了眼睛,从这里一直刺进去。”褐衫汉子抬手比了比,“像是细长的铁刺或锥子一类的东西扎的,下手真够狠的!”

  常老九猜测道:“这真是那小丫头干的?还是岛上混进来了别的人?”

  “她们还在岛上,逃不出去。”赵直冷冷道,“老九,带人去找,凡是有船只停泊的地方都加派人手,一定要把她们抓回来。”

  常老九领命而去,刚到门口,与一名穿着葛衫的年长男子遇上,只顾得上点头打声招呼,脚步不停地擦肩而过。

  着葛衫的年长男子入内抱拳:“大当家。”

  赵直回头:“老七。”

  赵七眉头紧皱:“听说萧夫人逃走了?”

  “王铁斧也死了。”

  “什么?!”赵七忧心忡忡地道,“可萧旷已经打过来了啊!这个时候却让萧夫人跑了……”他自责地道,“真该多派几个人看着她们,是我疏忽了……”

  赵直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自责下去,缓步走到窗前。

  夜色下的岛岸模糊不清,只有涌动的海浪拍打礁石激起的浪花隐约可见。

  他淡淡地道:“萧夫人跑了的事,萧旷并不知道。”

  今夜刮的是东南风,当岣山岛刚进入船上火炮的射程,萧旷便命船只保持这个距离不要继续接近,利用最远射程的大佛郎机轰击岛上,先瞄准海滩,随后才是离海边最近的房屋。

  大佛郎机威力巨大,每发一炮,船身也随之一晃,但如今的靳飞早就适应了这样的摇晃,走在颠簸的甲板上也如履平地。

  萧旷见他过来,问道:“准备好了?”

  靳飞点头。萧旷视线移向岣山岛:“走吧。”

  两人下了甲板,打开水门,就见海面上停泊着五条划桨船,船上都是挑选出来水性极好的士兵。

  萧旷与靳飞上了最后一条船,划桨手顶着福船侧舷将船只推远后便齐齐划动船桨,舵手扳动船舵,调转船头。

  这种船头部如鹰嘴般尖利,用于破浪,而船身宽阔低矮,只比海面高出两三尺,每条船上有十数名划桨手,桨手齐力划动,即使没有风也能前行。

  五条划桨船都没有升帆,在夜色掩映下绕过岛东,悄然靠近岣山岛的东北岸。

  这一段海岸礁石众多,船只无法靠岸,划桨船停了下来。萧旷与靳飞下水,另外四条船上也依次有士兵跟着下水,游向岸边。上岸后他们找到几块高大礁石,在礁石间隐蔽之处拧干衣物。

  “老大,你看那边!”靳飞指着高处叫道。

  他虽刻意压低了嗓门,萧旷仍能听得出明显的愤怒。

  萧旷闻声顺他所指看去,不由顿了顿。

  那是岛中部的一处山崖,崖顶燃起了熊熊篝火,数里之外也能看见。

  篝火旁搭着一座类似箭塔的高台,高台上立起一个十字形的木架,木架上的女子长发散乱,穿着深青色上襦,雪白的长裙在山风中鼓张飞扬。

  萧旷攥紧了双拳,用力得指端发白。

  靳飞气得直骂娘,把赵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萧旷深深吸气,连做几次深呼吸后才能开得了口:“赵直猜到我们上岛了。”

  很明显他的兵力火力不足以打下岣山岛,也只有声东击西,设法潜入岛上。而赵直在崖顶立起那座高台,就是引他过去的陷阱。

  但即使他明知这是陷阱,也不得不去闯一闯!

  阿梨拉着沈童在树丛间东钻西绕,找到一处山石间的缝隙,有两三个人那么高,两尺多宽,深不知几许,她们两个躲进去还有宽裕。

  “小心别踩坏这些草。”阿梨指着岩缝外地上杂生的乱草提醒道。

  沈童往里走时,提裙小心翼翼地迈过这些草,避免留下明显足迹。

  阿梨跟进来,接着又探身出去,将石缝两边岩壁上的藤蔓拉过来,像门帘一样掩住入口。

  岩缝中的石壁十分潮湿,空气中带着些微霉味。

  虽然暂时躲避起来,沈童却并没有感到安心。

  远处仍不断传来炮火声,隆隆如雷。

  以疲惫之师攻打一个海岛……

  就沈童对萧旷的了解,即使他再怎么焦虑,再怎么担心她与孩子的安危,也不可能犯下这种错误。

  阿梨回到她身边,擦着手道:“暂时躲在这里是可以的,但天亮后就不行了。萧将军要是能尽快攻下岛来就好了。”

  沈童摇了摇头道:“我想正面的炮击只是掩护,他们会从其他地方登岛。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从哪里上岛,该怎样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

  阿梨也显出为难之色,只要她们稍露踪迹,赵直的人会比萧将军的人更快发现她们。

  炮火声忽然稀疏下来,阿梨诧异地探头出去张望,忽地轻叫一声:“萧夫人,你赶紧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