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撤离】
作者:今夕何如      更新:2023-07-30 12:03      字数:3898
  听着身后爆炸巨响,沈童本能地抓紧了萧旷,他立即回头问她:“你没事吧?”

  “没。”

  听着他急促的喘息声,沈童心疼的不行,可若让她自己下来跑,怕是跑不出三里路去就体力不支了。

  他背上的出血在按压之下渐渐止住,想来伤口并不太深,这让沈童略略放心了些。

  突然,前方的阴影中闪出几道身影!

  沈童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

  但见对面来者全身深色紧靠,腿上扎着绑腿,腰间佩刀,背上的行囊亦是深色的。

  看清他们的装束,与萧旷这一队一模一样。沈童不由舒了口气。

  按着萧旷原定的计划,一队士兵在炮火掩护下登上岛南的海滩,并分出数个小队来搜寻接应他们。

  遇到萧旷后,那一什的什长吹响竹哨,随即稍远处传来竹哨声呼应,紧接着更远处传来竹哨声,这样依次传递出去,上岛搜寻的士兵都收到了消息。

  这一什的士兵护送他们继续往海滩走,很快分散出去的小队士兵循着竹哨声找过来,与他们汇合。

  随着人数增加,即使有小股的海贼发现他们,也不敢靠近,只好远远跟着,派人回去禀报。

  东方晨曦微露时,他们终于踏上了那片海滩。

  沈童一从萧旷背上下来,便转头询问:“谁带着伤药?”

  萧旷命一部分士兵去接应靳飞,余者在海滩上布防时,她便替他上药包扎。

  简单用过水粮后,萧旷让士兵护送沈童上船。沈童不舍地看向他:“你呢?”

  “我要等阿飞下来。”

  沈童很想说和他一起等,但她也清楚自己硬要留下的话只会让他分心而已,一旦情况有变,他无法全力应对。

  待她上船,士兵们便将船推下海,用力划了起来。

  他们渐渐远离海滩。沈童忽然在海浪间瞧见几个黑点,于波浪起伏间,时隐时现。她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便叫一旁的什长看。

  那什长看了会儿,道:“像是有人在海里游。”

  过了一小会儿,那几个黑点靠得更近了,果真是人,但离得仍远看不清是什么人。

  在炮声间歇,突闻竹哨声起。船上的什长不由“咦”了一声。沈童也听出来了,这与来接应萧旷时吹响的是同一种竹哨。

  什长吹响竹哨回应,命舵手转向,将船靠过去。

  渐渐近得能看清那些人的面容,沈童不由惊喜地高喊:“阿梨!阿飞!”

  两排划桨飞快而有力地划动着,船与人逐渐接近。

  但靳飞他们已是精疲力竭,海上风浪又大,时不时一个浪头劈过来,将他们淹没,沈童就跟着心悬了起来。等到这个浪头过去,她能重新看见他们了,心才跟着落下,但后一个更高的浪头又打了过来……

  沈童心焦地四处搜寻,瞧见船上的系船缆绳,便过去拾起来。

  浸湿了海水的粗麻绳死沉死沉的,沈童光是拎起来已经用尽全力,更不要想抛出去了。

  那名什长看到了,晓得她要做什么,接过缆绳后将其放开,只将缆绳尽头绕了两圈,提在手中却不急着扔出去。

  他眯着眼,紧盯海中的人,默默估算着靳飞距离,等他足够接近了,便将绳圈用力抛向他的头顶。

  第一下扔的有些偏,靳飞虽伸手去够,却差了几尺没能够着。

  什长收回缆绳,再次抛出去,这回正从靳飞头上掠过,他举手抓住,踩着水游向阿梨,让她双手抓紧缆绳。

  其余几名士兵亦游向他们。靳飞等他们都抓牢了,再吹响竹哨。

  那什长叫上两名划桨手,一起发力,扯动缆绳,将他们拉近船舷后,再把人拉上船。

  靳飞上船后便问:“老大呢?”

  “他还在海滩上等你们。”沈童微笑道,“不过他应该看见我们拉你们上来了。”

  什长向着海滩上挥舞衣袍,同时吹响竹哨示意。

  靳飞顿时松驰下来,仰天一躺,嚷嚷道:“娘的,痛死老子了,半条命都没了!”

  嚷了几句,他回头四望:“水,水呢?”一眼瞧见沈童正扶着阿梨给她喂水,便安静了下来。

  阿梨喝了几口水,稍稍缓过来些,然而被海风一吹,却忍不住打起寒噤来。

  沈童知道她是海里泡久了,身上衣物亦湿透了,自是经不起风吹。奈何这是战船,船又小,船上根本不会备有干衣物或是毛毯之类的东西。

  忽地眼角余光瞥见身影晃动,她们身边坐下一人。沈童侧头看去,是靳飞,他坐的地方正是阿梨的上风处。紧接着其他四名游水过来的士兵亦坐到了他们前后,肩并肩挨在一起,形成前后两道人墙,将沈童与阿梨围在中间。

  海风顿时小了许多。

  沈童不由微笑,再低头看阿梨,见她嘴角上弯一个小小的弧度,轻声道:“谢谢啊……”

  然而有更为巨大的声响盖过了她的声音。那是炮声,却不是从海上的舰船上发出来的。

  沈童循声看去,只见临近海滩的一座小山岗上冒出一缕缕白烟,紧接着无数炮弹飞落到她才离开没多久的海滩上。

  瞬时,礁岩破碎,黑色碎片与海沙飞起两三人高。

  阿梨忍不住惊喊起来:“萧将军他们还在那儿啊!”

  靳飞倏然站起,咬牙道:“这帮浑球!”

  赵直应该是提前在此安置了炮台,以攻击从此处登陆的士兵,但一开始士兵们登陆时他却没使用,一直等到他们接应萧旷下来,仍未使用,许是想等靳飞与他们汇合后再一起轰击的。

  沈童脸色发白,却只是沉默地扶住阿梨,用目光急切地搜寻沙石飞溅的海滩。

  就见十几条船相继滑下海滩,士兵们跳上船,扬起船帆,奋力划动船桨,犹如离弦之箭般离开海滩。

  快呀,快呀!

  山岗上再次冒出缕缕白烟。隔了一小会儿隆隆的炮声才传来,又是一阵弹雨落下,飞向仍未来得及远离海岸的排桨帆船。

  有两条船被击中。一条当即侧翻,船上的士兵全数落水,另一条似是被击破了船底,船上士兵仍尽力划动,靠近另一条船后才弃船。

  沈童终于找到了萧旷,他在船上。

  这时,海上的舰船开始还击了,所有炮口调转方向,朝着山岗上冒出白烟的地方开炮!

  第一轮发射,有大半未能击中那座山岗。

  第二轮发射就准确许多,大约有五、六成炮弹击中了白烟升起的地方。

  而赵直的火炮射程显然只够守御浅海处,够不着定海卫军大船停泊之处,因此无法还击,只能继续炮轰近海的划桨船。

  经过几轮炮火压制,山岗上的炮声弱了许多,准头也差了,大多落空,落在海中白白溅起水花。

  但萧旷所在的那条船却被击中船尾部分,船板碎片四溅,整条船被砸得倾斜起来,船头高高飞起,好几人被甩向半空中!

  见状沈童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可才刚站起便因船身摇晃而差点跌倒。

  她弯下腰用手来保持平衡,稳住身子后便手脚并用,踉踉跄跄,几乎是连爬带走地到了船尾附近,趴在侧舷上探头向后望,极力在一片混乱战况中寻找萧旷的身影。

  炮弹落下的时候,萧旷就在船头位置,察觉脚下的船体陡然抬高,便蹲伏下来。

  船头飞起时,他双足始终稳稳钉在船板上。当船头升至最高点,开始下落时,他改用一侧脚尖勾住船只坐板,顺手还拉住了两名没能来得及抓住固定之物,被甩向半空的士兵。

  船砰然落回水面,激起半人多高的水花,仍是上下颠簸摇晃了好一会儿才渐复平稳。落水的士兵由远有近,尽力游向最近的船只,攀住船舷,船上的士兵则一一将他们拉上船。

  萧旷回头看向船尾,舵手已经消失。

  他两步跃至船尾,见船舵没有太大损坏,但是舵手落水后失了控制,船只行进方向变得歪斜,再这样下去就要与旁边的船撞起来了!

  他立即握住舵把,使劲扳向船头相反方向,终将船头调了过来。

  沈童再次瞧见萧旷,瞧见他好好地站着,才松开紧紧扣住船板的双手。但她仍是提心吊胆的。每一次炮声响起,她都要暗暗捏一把汗。

  她所乘坐的船只离海岸较远,海贼的炮轰开始后,什长便命士兵加速划离,所以他们也最早抵达作为指挥舰的那首大福。

  随着水师船炮的不断轰击,山岗上的炮火渐渐变得零落稀拉,而随着最后一批下海的船只远离海岸,脱离炮击射程后,最后的火炮也熄火了。

  沈童终于如释重负。

  萧旷上得船来,登上甲板第一眼瞧见沈童在,且面色与寻常时候差不多,心就定了,再问:“阿飞呢?”

  一旁士兵回禀道:“靳知事在舱内上药更衣。”

  萧旷点点头,命船队等所有人上船后便返航回定海卫,又问了问弹药消耗情况,要求下级官兵将伤亡情况统计后报告上来,诸般重要事宜安排定后才走向沈童。

  沈童朝着他微笑,笑到一半泪水却止也止不住地涌出眼眶,沿着线条姣好的脸庞直淌。

  萧旷既心疼又好笑,低头想拿汗巾的,才发现汗巾早不知飞哪儿去了。但即使是在,估计也如同他此刻的衣物一般,脏污得没法用来替她擦眼泪了。

  沈童这会儿真想抱住他好好地痛哭一场,可这还是在船上,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多少还得顾及他的主帅威严。

  萧旷见她还是穿着之前那身粗布裙装,只裹着条薄毯挡风,一摸她手冰凉,便催她先回里面更衣洗漱。

  沈童心心念的却是他背上的伤口,拉着他转身,一看不由皱眉:“又裂了,赶紧找军医治治吧!”

  萧旷摇头道:“重伤的人不少,军医忙不过来的。你先回屋去休息,我忙完了就来。”

  沈童便要来了伤药,待他回来后让他脱去上衣,光线明亮处她看得分明,伤口虽然并不算太深,但长度比她的手掌还长,野外连番作战,加之他动作剧烈,此时伤口绽裂,往外渗着血,而周围皮肤则微微发红,略显肿胀。

  沈童既心疼又担心,先用烧酒替他清洗消毒,再上药,一边叮嘱道:“这会儿我先给你上药,但你还得让军医好好瞧瞧,别感……溃烂了。”

  萧旷等她重新包扎完,将她拉进怀里,把大手放在她小腹上:“我就怕你们俩有个好歹,别的都是小事。”

  沈童瞪他一眼:“什么叫别的都是小事?你应该最清楚了吧……”

  话未说完,舱外有士兵敲门,语气急促:“禀报将军,东西两侧都有发现海贼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