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拿着一杯红酒,慢慢喝了一口，摇头。

  他扭头看迹部，他和重莲正一起吃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恍然间就觉得有些不真实，全国大赛就这么结束了？期盼已久的冠军已经握在了手里，心底里也好想突然空掉了一块。

  以后做什么呢以后……“以后”真是一个漫长而陌生的名词啊。

  一想到不再能够畅快打网球的以后，突然就觉得没有一点期待了。

  手冢走过来，认真地道谢：“谢谢你，迹部。”

  迹部抬头, “一顿饭而已,不必了。让你这种人特地来道谢，还真是压力山大。”

  “你看，我就说迹部不会在意的呐,手冢。”幸村笑着说。

  ——但是你这句话本大爷听了就会更不爽。

  然而幸村不会有这样的“自知之明”的。

  不二也在一旁笑。今天幸村抢了不少他的活,不过他觉得这样默契的合作相当愉快。果然,真田的作用就是用来被幸村调侃的吧？——已经窥见幸村本质的不二表示很愉悦。

  白石嘴里叼着食物，手上拿着盘子就凑过来，含糊不清地说：“呐，我们来一场合宿怎么样？全国大赛也结束了，但是暑假还有些时间，正好给学弟们一些锻炼。”

  部长们都是三年级,他们都面临着网球部的交接工作,对于热爱网球的他们而言,这一点也相当重要,荣誉能否传承都看未来的学弟们了。

  “这个提议不错啊，白石君。”不二说。

  其他人也都点头表示赞同。

  迹部看了他们一眼，“本大爷无所谓。”

  “呦西，那就邀请各位来大阪一游了，回头我把时间地点发给诸位。”

  迹部看了忍足一眼，“你去。”

  “哈？”忍足表示自己怎么又躺枪了的感觉。

  “你不是大阪来的吗，关西狼！”迹部瞪了他一眼，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你上的吗？你的用处到底在哪里？

  岳人笑嘻嘻地挂到忍足身上，“就是啊，侑士！”

  “关西狼，加油！”泷抬头看了忍足一眼，握拳加油道。

  “……”

  忍足无语，揉揉额头，“这都什么事啊……”

  “真是可惜啊，这都国三了。”不二感叹。

  “要是以前就‘认识’迹部，那该多好啊。”幸村也相当可惜。

  ——卧槽！别以为我们听不出来你是在可惜错过了那么多顿大餐！

  幸村无辜地眨眨眼，“迹部的网球这么厉害，以前居然都不知道呢，没有早点交手真是可惜啊！”

  ——别转移话题！别以为我们听错了！但是你果然也还是在记恨着这场失败是不是！

  “呵……”迹部笑了，“能够跟本大爷交手，已经是你莫大的幸运了哟，幸村。”

  ——这位更加不要脸！真是厚脸皮啊！大家默默地想。

  重莲看了迹部一眼，琢磨着，我是不是应该和他谈谈了？

  冰帝的人却是心领神会，毕竟，迹部恐怕是不能再无拘无束打网球了。所以，能够在这之前就碰上迹部跟他交手，幸村的确是最幸运的人了。

  忍足拍拍幸村的肩膀，“真的是很幸运啊幸村君，恐怕手冢和真田他们都会嫉妒你的。”

  从忍足这不一样的态度里，大家好像都读到了某些信号，不由都严肃地沉默下来。

  迹部放下刀叉擦擦嘴，“既然今天你们都在这里，那本大爷就先说明一下好了，从高中开始，本大爷不会再参加网球部了。”

  这仿佛是一个炸弹，让众人都不想去相信，但是从迹部口里说出来，却又那么地理所当然。

  幸村、手冢、不二、真田、白石……大家都停下一切动作，严肃地看着迹部。

  越前龙马坐在隔壁，一直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聚在一起的几个人，迹部说这句话他也听见了，当下眼睛就闪了闪。

  “所以，幸村君，真的是非常幸运呢。”忍足这时候再说这句话，大家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其实也不需要问为什么，迹部的家世大家都知道些，这个时候迹部说这种话，大家都是聪明人，可以对号入座。

  幸村突然间觉得自己更加不开心了。

  “是因为要接手家族企业了？”

  迹部倒是爽快地承认了，“也可以这么说，迹部家的产业有多大恐怕是你们无法想象的，本大爷就是花上一辈子的精力也搞不定，这对我来说还真是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个难题。”

  ——你这么赤裸裸地炫富真的好吗？！

  迹部晃了晃酒杯，喝了一口红酒，“很遗憾，虽然本大爷的确很喜欢网球，但是生来就不是一个做网球手的料。当然，虽然挺可惜，但是也不会后悔。”

  像幸村这样视网球为生命的人，根本无法理解迹部做出的决定——当然，人家家世固然如此，从小就确认了这一点，那么到后来选择放弃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困难了——但是也绝不简单。

  还有像手冢和真田这样性格认真的人，对于迹部这样“简单的放弃”，也不认同，但是他们也知道迹部的情况跟一般人不一样。

  “还是觉得很可惜。”不二说。

  白石点点头。

  但是这件事是谁也没办法改变的，如果迹部跟他们一样，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会卯足了劲去劝说迹部不要放弃网球，然而以迹部的情况来说，坚持比放弃更困难，世上可以缺少一个惊才绝艳的网球手，但是迹部财团不能缺少他未来的总裁。

  突然间就觉得，比起生病（比如幸村）受伤（比如手冢），生来就注定的放弃才更加让人无奈。

  如果迹部没有喜欢上网球，现在也不必觉得可惜，也不会有更多的人比迹部自己更加觉得可惜。

  但是没有如果。而且迹部不后悔。而且还有更多的人觉得，比起这点儿可惜，假使迹部一开始就没有走上这条路才更加让人遗憾。

  这样优秀的网球选手，比起退出，不曾诞生才更加让人觉得遗憾——尤其在见识到他的强大以后。

  “话说这不是我们冰帝的庆功宴吗？本大爷为什么要跟你们说这些？”迹部挑眉。

  “大概因为你病得不轻吧。”幸村摇摇头。

  “幸村，你那一脸可惜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我表现的那个意思。”

  不二笑出声来，“呵呵……”

  大概是看不怪他们那一脸可惜遗憾又有些悲伤的表情，所以迹部才转移了话题。大家心中有数，同时觉得迹部还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忍足心想，大爷真正的温柔你们还没有见过呢，你们看到过他对重莲的温柔吗？简直不忍直视！

  这一餐并没有吃到晚上，因为大部分人要回家，有的住在神奈川，有的住在大阪，新干线速度很快，大家都还是决定今天回去，不在东京留宿了。

  等到热闹过去了，迹部才突然叹了口气。

  额头按上来一双手，揉了揉他的穴位。

  “重莲……”迹部看着她，忽然笑起来。“好了，本大爷的事情都结束了。”

  全国大赛，冠军奖杯，一切都结束了。迹部表示很满足。

  彼时他们正坐在车上，即便是许多年后，迹部想起来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让人感动得无以复加。

  那个女孩对他说，“景吾，你去打网球吧。”

  迹部愣了愣，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大爷脸上似乎很不协调，他只是直直地看着重莲。

  “你去打网球吧。就像现在一样。一直打下去。”

  说得足够清晰明白，迹部听到了每一个字，清清楚楚，但是……

  “我的理解能力是不是出了问题？”每一个字他都明白，但是连起来一个字也没听懂。

  “没有听错，就是这样。你去当职业网球选手，去打比赛。”重莲说得很认真，让迹部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重莲……”迹部似乎有些好笑，也很无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啊？”真是傻的可爱。

  “我知道。”

  迹部沉默。

  “喜欢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你会成为世界冠军的，景吾。”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我真是很高兴。”迹部双手一捞，将重莲抱到自己腿上。“没关系的。打到这里已经足够了。你也在为我可惜吗？”

  “你值得更好的，更高的……”

  “我不是幸村，网球不是我的生命。”迹部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才是我的生命。”

  耳根红了。

  迹部满意地笑了，恼羞成怒很可爱，冰山傲娇才是他的重莲，呐？

  “我是说认真的！”重莲捧着迹部的脸，带着一丝恼羞成怒，而迹部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她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你去打网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我就站在你身后。”

  迹部再次愣了愣，然后低低地笑，“真是好大的决心啊，重莲……”

  “我认真的。”

  “恩，我知道。”

  陷入一片沉默。

  他从小知道自己的将来是怎么样的，虽然生命中多了重莲之后发生了很多变化，但是在他所有的设想里——自己会走上职网道路，这是绝对没有的。

  真是，让人心动的设想啊。

  虽然从未想过，但是一旦开始设想，似乎就停不下来了。

  未来，可能会在世界的球场上，遇到手冢，遇到幸村，遇到越前龙马那个小子，遇到更多更多的人，更强更强的对手。

  他的确喜欢网球没有错，也不抗拒成为一个网球手，如果他身后没有迹部财团的话。

  似乎是知道自己走不了多远，所以在过去，他把加倍的热情都留给了网球。

  “我就站在你身后”，这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对于迹部来说，这是最美好的许诺，没有之一。

  她把自己的未来都许给了自己。也给了自己自由去打网球的权利。

  何其有幸，遇见这样一个人。

  “好。”迹部说。他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心爱的女孩，“我会认真地去设想这样的未来的，你——不许后悔。”

  “不后悔。”四枫院重莲做过的决定，从来不后悔。哪怕是喜欢过朽木白哉这件事，她虽然爱过恨过，但是也不后悔。

  说句题外话，暗恋也算一种世上最美好最苦涩的投入，但是这是自己的决定，用不着后悔。大概之所以有现在，就是因为有那样的曾经。而她现在很幸福。

  有时候，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简单。

  因为彼此最深的信任。

  “我才跟他们说过我不会打网球了，想不到仅仅片刻之后，却又反悔了。幸村知道会不会打我？”迹部笑出声来。

  “你可以偷偷地设想，你有很多时间去设想。”网球之外的事情，我都会解决掉的。

  迹部抱紧了重莲，“你可以不可以让我不要这么爱你？”

  “不可以。”

  “呵呵……我担心自己真是会爱死你啊……”

  重莲红了红脸，她最听不惯迹部的情话了，不管多久都不习惯。

  “反正，就这么约定了。”

  迹部吻吻她，“好，说定了。”

  世事无常，大抵是这样，但是总有一些人，会得到温柔的对待，全看你有没有那个运气遇到，这样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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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动是什么呢？偷偷分享一件感动得无以复加的事情。

  一对八十年代的情侣，他们正在念大学，在大学里认识和相恋。

  八十年代的普通家庭，不要说富裕，小康也没有，只算得上贫穷。

  他们在西湖边的一家狗不理包子吃饭，男生一转眼，女生递上了两罐啤酒。

  八十年代应该也不缺富人，但是穷人更多，那个时候很多人连啤酒也没有喝过。

  男生第一次喝到啤酒，两罐灌装的青岛啤酒，要好几块钱，那个时候吃饭只要几毛。

  几十年后，男人回忆起来还一直说，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傻的女人。

  在八十年代，愿意花几块钱，给从来没有喝过啤酒的男朋友买酒喝，听起来似乎也傻的可爱。

  一个是我舅舅，一个是我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