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愣愣看着他, 半晌回不过神来，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他在开玩笑，可是他的表情如此严肃，严肃到让人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我……我送你的？我什么时候送你的？”

  他将那铁盒子递给她, “你好好看看, 你还能想起来吗？”

  孟雨现在整个人都是晕的, 她接过铁盒，里面躺着几张一百几张五十还有几张二十几张十块的纸币, 另外还有几张五块, 几张两块，几张一块，剩下的是几块硬币。但是都是十几年前的纸币，现在大概都没有发行了。

  这些钱是她给他的？她什么时候送给他钱了……不对……突然有段记忆跳到了她脑海中。

  虽然那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才十二岁，但是那天发生的事情改变了她的一个决定, 所以她还有点印象。

  那天她本来打算离家出走，她真的受不了母亲对汪淑媛的偏心，受不了汪淑媛处处压迫, 她带上了存了很久的钱打算离开这里。

  她乘车去了火车北站，可是去了之后她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坐在车站前面的台子上发呆。那时候的火车北站还很乱，周围的建筑还是乱糟糟灰扑扑的, 四周有很多流浪汉, 不远处有个垃圾桶, 她看到有个小乞丐在垃圾堆里面翻吃的, 他看上去像是饿了很久了，什么都不挑，翻了什么吃什么。

  就是在那一刻她改变了离家出走的想法，她不知道自己离开了汪家会不会变得和他一样，她很害怕，内心很恐惧。后来她自己留了一块钱坐公交回去，剩下的钱全部给了那个小乞丐。

  时间太久了她已经记不清小乞丐的样子，只是记得有这么一件事。

  孟雨望着眼前的楚修瑾，男人容颜俊朗剑眉星目，他怎么会是当年那个小乞丐呢？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不对……你怎么会……是你吗？我当年是拿过钱给一个小男孩，可是……怎么会是你？”

  “想起来了？很好，记性还不错。”

  “……”

  “没错，当年我就是那个被你施舍的小男孩。你大概会疑惑，北越董事长年少的时候怎么会是那个样子？”

  她愣愣点点头。

  “在我还没有被夏家认回去之前那就是我的人生，我就是一个小混混，小流氓，小乞丐，我肮脏下贱，连垃圾堆里的食物也吃。”

  “……”

  孟雨真的太震惊了，他竟然是当年那个小乞丐，还有……她怎么都没想到，他珍藏着的竟然是她送给他的东西。

  不对……那时候和那个小乞丐只有一面之缘，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也就是说，其实你知道给你钱的是我？”

  “嗯。”他坦率承认。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吧，当时他们就只见了一面，后来也没有再见过。

  “我想知道的话总是有办法知道。”

  所以，他一早就知道了是她给他钱，也一早就认出了她，在他们还没有结婚之前他就知道她是谁了。孟雨突然想到当年汪卫国因为搭上了北越才能搬到燕城，她又问“所以当初汪家能搬到燕城是因为你的关系吗？”

  “嗯。”

  确实是因为当初他跟夏老先生提过希望能帮扶一下汪家，他没有说具体原因，只说了汪家的人对他有恩情。夏老先生也就照做了，他原本以为让汪家生活的好一点，那么她也可以生活的好一点，谁知道汪家人对她那样不好，他们的好她完全沾不上。所以后来得知她对汪家没感情了他才那么不留情面。

  孟雨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太玄幻了，之前她还以为他喜欢别的女孩子，她心里真是又失望又气，她还想和他离婚来着。可是一转眼却得知原来他一直喜欢的女孩子就是她。

  原来她也成了别人的白月光，让人难忘的白月光。

  “那你怎么不一早告诉你，你认识我。”

  楚修瑾站起身走到窗边，他双手插兜目光微眯着看着远处，“告诉你做什么？如果你不发现这个，没有因此误会的话，我这辈子都不想告诉你。我并不想你知道你一直喜欢的，尊敬的，你以为彬彬有礼，你以为优雅大方的楚先生其实之前就是个混混，是个流氓，是个卑微如泥的乞丐。”他低低笑了一声，笑容有些嘲讽，“很失望是吗？我只是一个披着精致华美外衣的流氓。”

  孟雨走到他身后，她怔怔的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落寞低沉的背影，纵使他身上那上位者强势的气场还在，那种消沉感还是自身上流露出来。

  其实她现在很开心，特别开心，她就是他一直喜欢着的女孩，她是他的白月光，纵使她到现在都已经记不起他当时是什么样子了，可是他却一直记着她。

  她被他一直喜欢着，她被她爱着的男人一直喜欢着，这就已经胜过了一切了，她才不会管他是不是小流氓呢。

  “所以……你当初要娶的人其实是我？”

  其实这件事有点复杂。当时夏老先生大概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太好，希望在死之前能看到他结婚生子。大概是当初他对汪家的在意让夏老先生误以为他对汪家女儿有意思，所以就派了人去汪家说媒。

  当他知道这件事之后那媒人都已经跑到汪家那边说了。

  他当时有点生气，他连汪家女儿是谁都不认识，更何况娶她了。他的小天使另有其人，而且他也得知了她和男友分手的消息，他正准备筹划和她偶遇却没想到夏老先生如此自作主张。

  他本来正要让人去汪家说一声，却没想到汪家女儿嫌弃他不愿意嫁，正好让她顶替了，他特意问过，媒人告诉她，汪家的继女孟雨小姐也同意顶替。

  她同意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他都不用再筹划和她偶遇了，她直接就可以成为他的妻子。他当然也是欣然答应。

  这件事解释起来也麻烦，不过他确实一开始想娶的人就是她，所以他点了点头。

  孟雨见他点头，心里就更奇怪了，他明明要娶的人是她，一开始却不表态，非得等汪家拒绝了再让她顶替，他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觉得这个人都好心机。

  不过心机就心机吧，心机的楚先生她也喜欢。

  她走上去从身后抱住他，楚修瑾身体一僵，他侧头向她看去，“你不嫌弃我？”

  “嫌弃什么？”

  “嫌弃我曾经是个流氓。”

  “你现在不也是个流氓吗？”

  “……”

  “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个流氓了。”

  在他说出她是不是想挨操的时候她就知道这男人骨子里就是个流氓，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下流话。

  楚修瑾“……”

  楚修瑾想了想和她相处的经过，他自认自己一直都表现得挺正常的，有风度有修养，时刻警惕，没有暴露过，她怎么看出来的？

  难道是因为在床上？

  总之，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的楚修瑾此刻的心情有那么点复杂。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她又道“有一天晚上你以为我睡着了，可是我还没有睡着，我听到你对我说了一句下流话，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其实挺流氓的。”

  楚修瑾眉头皱起来，竟然有一点紧张，“什么下流话？”

  “你问我是不是想挨操。”

  “……”

  果然很下流啊。

  他好像确实对她说过这种话，但是要么是她喝醉要么是她睡着，他没想到他这么谨慎竟然被她听到了。

  “所以，我这么流氓，你不嫌弃吗？”他又问。

  “我不嫌弃，而且我也不讨厌你对我耍流氓，还有……你以后可以在我面前率性做你自己，你不用刻意去维护楚先生的形象，你是什么样的你就对我什么样，你怎样我都喜欢，我不会嫌弃。”

  听到这些话楚修瑾身体僵硬片刻，他转过头来望着她，她顺势靠在了他的怀中，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仰头看她，她笑容温柔，目光也透着柔意。

  他几乎是无法自控的，一把搂紧了她。

  “肖齐可真是该死。”他突然对她说，声音中有着某种压抑的复杂的感情。

  “……”孟雨皱眉，“怎么又提起他了？”

  “他为什么都不好好珍惜你，他可真是个混蛋。”

  她爱一个人的时候明明这么热烈，如此毫无保留，这样好的女孩儿，跟在肖齐身边那么多年他竟然连碰都不碰她一下，可想而知他平时是有多忽视她。

  “话可不能这样说，如果他不混蛋的话，我们也不会在一起了啊。”

  他失笑，“好像也是。”

  所以此刻内心很矛盾，一方面愤怒于肖齐的混蛋没有好好珍惜她，让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一方面也感激他并没有接受住考验让他得到了她。

  孟雨勾住他的脖子，“你以后尽管在我面前做你自己好不好？”

  “好。”他轻声回答，将她搂得更紧。

  和庞大领航的研讨会马上就要召开了，汽车的设计稿也要在最后关头定案。所以楚修瑾知道鞠美茜在今天之前会将稿子送到他手上。

  果然上午开完了会鞠美茜就来了他的办公室，她将改好的稿子给他。

  楚修瑾看过之后道“很不错，你和你的团队做的很好。”

  鞠美茜这才松了一口气，最近因为改稿子她真是头疼得几天几夜没睡好。

  楚修瑾身体后倾靠坐在椅背上，“有件事情我倒是要谢谢你。”

  他此刻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目光幽深，以鞠美茜对他的了解，他要谢她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事情？”

  “要不是因为你，我恐怕都没有勇气告诉孟雨她就是当初那个女孩子。你知道的，我在被夏家认回去之前就是个没有教养，混迹于市井的混蛋。我原本以为她知道后会嫌弃，所以一直不敢说，没想到因为你她知道了，而且她并没有嫌弃我。她知道了我一直喜欢她，我们的感情更进一步，所以我要谢谢你。”

  鞠美茜“……”鞠美茜完全被他这话给惊到了，“那铁盒子里的钱是孟雨给你的？你没开玩笑吧？”

  “你看我的样子是在开玩笑吗？”

  鞠美茜真的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啊？你之前想娶的不是她姐姐吗？她不是替她姐姐嫁给你的吗？”

  “这其中有误会我也没必要向你解释那么多，总之你只需要知道我一开始想娶的人就是她，而我也足够幸运，阴差阳错竟然娶了她。”

  鞠美茜“……”

  鞠美茜此刻的表情简直不能用复杂来形容了，一向表情管理极佳的她都控制不住此刻脸上的精彩纷呈。

  许久之后她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问他“那么……我是不是该说一声恭喜。”

  “如果你说的话，我会非常乐意接受的。”

  “……”鞠美茜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脸上保持着微笑，“恭喜你娶到了你一直喜欢的女孩。”

  “谢谢。”

  “如果没有我的事情，我先出去了。”

  鞠美茜拿上稿子离开，在出门之前楚修瑾又冲她道“养父对我有恩，他希望你能来总公司我就让你来了。上次你在肖齐那里乱说话我就看在养父的面子上没有给你计较了，这一次我恐怕连养父的情面都无法再看了。”

  鞠美茜身体僵了一下，她看向他，“什么意思？”

  “养父希望你来总公司是好好发展的，并不是让你来乱嚼舌根的。我看总公司大概并不适合你，你还是回德国去吧。”

  鞠美茜嘴角抽了一下，“我在这边的工作已经走上正轨了，你要的设计图我也弄好了，要是你现在贸然换设计师恐怕会对公司不利。”

  “无所谓，你别忘了我不仅会工程也会设计，在找到新设计师前我可以暂时代替。”

  作为一个公司的董事长已经够忙了，现在还要兼职设计师的工作？

  楚修瑾又道“人事部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尽早离开。”

  也就是说他已经做好决定了，现在只是通知她一声。

  其实鞠美茜之前也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她猜测他有极大的可能不会动她，因为前段时间他清理了不少人走，现在公司正是缺人的时候，倒是没想到他不惜将设计师的工作揽在自己身上也要让她滚蛋。

  可想而知孟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楚美茜没有回答，她拉开门出去了。

  鞠美茜回到办公室，她是设计总监，有单独的办公室，她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她呆呆坐在椅子上，身体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楚修瑾的话实在让她太过震惊了。

  孟雨竟然就是当初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她自以为是让孟雨知道，本以为可以给他们制造矛盾，没想到反而让他们感情更好。

  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她就成了那个撮合有情人在一起的大好人，这一刻鞠美茜觉得自己像个脑残，自诩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一番操作却是为别人做嫁衣裳。

  现在倒好了，撮合了两人不说，她还被赶回分公司去，之后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过来了。

  孟雨觉得自从和楚叔叔将话说开了之后他就越来越放飞自我了，比如，眼瞅着中午了楚叔叔该休息她给他发了条短信。

  孟雨“你在做什么？”

  楚修瑾“躺在沙发上休息。”

  孟雨“我打扰到你了吗？”

  楚修瑾“没有，沙发上有你的味道，我正闻着你的味道你的短信就来了，所以来得刚刚好。”

  孟雨想到她曾经在他的沙发上睡过，这种他闻着她味道怀念她的感觉让她觉得很美妙。

  孟雨正沉浸在这种美妙中瞎开心的时候楚修瑾的短信又来了，“不过里面还掺杂了我的味道，所以不太纯粹。”

  孟雨“你的味道？你的什么味道？”

  楚修瑾“子孙千秋万代的味道。”

  孟雨看到他回的信息懵了。她很快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她想起来他们曾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做过一些非常羞耻的事情，孟雨顿时满脑子都是黑线。真是……神t子孙千秋万代的味道。

  孟雨“楚叔叔可真是个坏蛋。”

  楚修瑾“我怎么你了就是个坏蛋？”

  孟雨“你这么说不就在特意提醒我，你在沙发上做过什么坏事吗？”

  楚修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先被你勾引了才会做什么的对吧？只许你勾引我不许我做坏事吗？妞妞怎么这么霸道？”

  竟然还怪上她了，不过他的逻辑扣得很死，孟雨找不出漏洞，她想了想回道“沙发套都已经洗过了吧怎么还有味道？”

  楚修瑾“洗过了怎么就没有了，你身上不也还有吗？我今天早上离开之前还闻到过。”

  孟雨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果然，把话说开了，知道她并不介意他曾经是个小流氓，这坏蛋的流氓本性就暴露无遗了。

  孟雨“楚叔叔真讨厌，不想理你了。”

  楚修瑾“虽然不知道我怎么突然让你讨厌了，但是我道歉，是我不对，下午回去的时候给你买瓶香水。”

  孟雨望着这条短信微笑，她想着，这还差不多，不料还没高兴完，楚修瑾的短信紧跟着就来了。

  楚修瑾“子孙千秋万代味儿的，喷你一身。”

  孟雨觉得自己被赤裸裸的调戏了，果然他就不是个好人。

  要这么骚是吧？谁还不会骚啊。

  所以孟雨回他，“好啊，要是喷不了一身你就不是男人。”

  楚修瑾“跟我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喷不了你一身难道不是香水分量不够吗？”

  还挺会装的嘛，这狗男人。

  孟雨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呼吸，回他，“好好休息吧楚叔叔，下午还要工作呢。”

  楚修瑾“好哦，下午楚叔叔回去抱你。”

  楚修瑾下午加了一下班，回去的稍微晚了一点。孟雨正坐在梳妆台前护肤。楚修瑾推门进来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他先是一笑。

  笑完之后他将外套脱下扔在篓子里，领带扯松摘下，再将衬衣扣子解开两颗，做这些的时候他全程盯着她，带着笑的眼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孟雨觉得内心一阵发毛。

  这笑容……完全就是电视里的反派要搞事之前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