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年之前孟雨想给楚修瑾做一顿好吃的。

  孟雨问他“楚叔叔想吃什么？我最近在学做饭, 现在会做很多菜了, 想吃什么随便说, 我都帮你做。”

  楚修瑾想了想说道“豆沙包。”

  还以为他会说一道大餐, 没想到他想吃豆沙包。她还没学会做甜点，不过豆沙包应该也不难, 她可以学。

  孟雨将热腾腾的豆沙包端到他跟前，“小心烫。”

  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满满的甜瞬间就充塞在口腔中, 真的就和当年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豆沙包, 只是后来再也没有吃过那种味道, 果然她做出来的就和那天一样好吃。

  孟雨对于自己的手艺没那么自信，见他吃了几口没什么表情, 她便紧张问他“好吃吗？”

  他点头, “好吃。”

  很甜很软, 就和她一样。

  快过年了, 公司很多人都已经回家过年，可是庞大领航燕城分公司的最顶层还一直亮着灯。

  已经到凌晨了肖齐还在加班，电脑上的数据还在跳动，肖齐揉了揉眉心，正好这时候有人敲门。

  “进来。”他应了一声。

  进来的是个小姑娘, 这是他的新秘书, 名叫梁豆豆, 那一天他在公司巡查发现她被上司教训, 后来一个人躲在走廊上偷偷哭, 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和她倒是有几分相似。他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让她留在他身边做秘书了。

  她平时工作也很细致，他用得也很顺手。

  梁豆豆将泡好的咖啡放在他面前，“总裁您还是少熬一点夜吧，您又不是机器也需要休息。”

  “没关系，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先下班吧。”

  “那怎么行，老板不下班我怎么可能下班？”她对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老板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梁豆豆出去之后肖齐端着咖啡杯走到窗边，快过年了，街上也是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他想到了那一次跨年他也是在公司里加班，她跑来要和他一起跨年。

  不大的座椅，她非要和他挤在一起，在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她一把抱住了他，他还记得她当时的表情，一脸开心满足，一双眼睛发亮。

  “我们又在一起一年了，以后的跨年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他坐回到椅子上，他现在的椅子比以前宽了，坐下两个人绰绰有余，那时候她嫌他的座椅太挤，现在不会挤了。

  可是她不在了。

  说好的每年跨年都要和他在一起，可是她食言了。

  肖齐低头喝咖啡，这才看到咖啡杯上贴了一张小纸条。

  “老板要天天开心哦，还有不要熬夜太晚，会伤身的。”后面还有个很可爱的微笑的表情。

  肖齐抿唇笑了笑，很喜欢给他贴纸条，很喜欢在纸条后面画上可爱的表情符号，这一点也很像。

  年后，孟雨的《孟老师教你学日语》也正式发行了。一开始出版社只印了两万本不到，没想到反响还不错，出版社立马又加急印了十万本。

  孟雨喜欢动漫，自己也会画动漫，在书中她加入了很多动漫插画。本来学语言就是枯燥无味的，生动的漫画插图可以增加学者的兴趣。

  孟雨也没想到反响这么好，其实她原本只是想将自己的学习心得分享给别人，却没想到还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客观的收益。孟雨去出版社领了新加的版权费，回来的路上去商场给楚叔叔买了条领带。

  楚修瑾回来的时候孟雨正好在客厅等着他，楚修瑾走到她旁边坐下，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将她圈起来。

  “孟老师最近很火啊。”他冲她道。

  孟雨双眼一亮，“你知道啊？”

  他平日里那么忙的，没想到他还关注着她的事情。

  楚修瑾道“老婆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呢？”

  他用着很亲昵的语气，孟雨喜欢极了他用“老婆”这个称呼指代她，好像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属于他的，她喜欢这种被喜欢的男孩霸道着的感觉。

  孟雨这才将藏在身后的礼物盒子拿出来，“给你买了领带。”

  楚修瑾站起身，孟雨一脸疑惑，“你不要？”

  楚修瑾一脸理所当然，“你不来给我试试？”

  楚叔叔也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呢！孟雨笑了笑，她将领带拿出来，又将他的领带取下给他换上新买的，黑底孔雀蓝条纹的，看上去很有质感。

  孟雨帮他系上领带，又将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赞道“嗯，不错。”

  “真是劳烦孟老师还亲自给我打领带。”

  楚叔叔还会调侃人了。

  孟雨道“给楚董打领带可是我的荣幸。”

  楚修瑾伸手将她勾到怀中，“孟老师现在这么受人尊敬，会不会飞黄腾达嫌弃糟糠之夫然后把我甩了？”

  他挑着她的下巴，依然用着那调侃的语气，可是孟雨却感觉出了他话中的某种患得患失。

  孟雨一脸诧异道“楚叔叔竟然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楚修瑾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逗你的，只要我不放手，你一辈子都是我的。”

  他似乎在和她闲聊，可是语气中却隐隐透着一种霸道。

  楚修瑾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对劲，他忙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霸道了？”

  孟雨道“不会，而且楚叔叔就算对我霸道一下也没有关系。”

  “嗯？”楚修瑾微挑眉梢，“你喜欢我对你霸道？这么重口味？”

  孟雨点点头，非常坦诚承认，“是呢，我就是重口味，我就是喜欢楚叔叔对我重口味。”

  楚修瑾在她下巴上摸了两下，说道“真要对你重口味了你又不让。”

  孟雨“……”

  这话说的……

  孟雨脑海中闪过某种不太和谐的画面，她脸红了，嗔道“你怎么什么都要提到那种事情上？”

  楚修瑾道“不是你说喜欢我对你重口味的吗？”

  孟雨“……”

  楚修瑾笑了笑，“不过你这么诚实的，我很喜欢，你真是深得楚叔叔的心。”

  他一说喜欢她，孟雨只觉得整颗心都热了起来，她好想尖叫，她太喜欢听到他说爱她这种话了，尤其用着那种又霸道又深情的语气。她勾着他的脖子，笑得眼睛弯弯，“楚叔叔也深得我心，我也好喜欢你。”

  楚修瑾半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我想，我们应该低调一点。”

  虽然话说得很淡定，但是孟雨还是注意到了他低头之时眉眼间一闪而过的羞赧。他这样的人也会害羞呢，这个臭流氓……孟雨觉得很有成就感，又觉得楚叔叔真的很可爱。

  两人就在这边你侬我侬，帮佣从门口进来，见此情景也不敢说话了，默默的往屋里走。孟雨看到她了，将楚修瑾放开问她“李嫂是不是有事情？”

  李嫂面容略尴尬，“全助理过来了。”

  全业过来想来是找楚修瑾有正事，孟雨便道“快让他进来啊。”

  李嫂便走到门口将全业请进来。

  全业确实是有事来找楚修瑾的，不过他没着急说，而是目光略有些为难在孟雨身上看了看。

  孟雨很知趣，正要离开，楚修瑾大概不想孟雨多心，便冲全业道“直接说就行了。”

  全业点点头道“鹿一跑了。”

  楚修瑾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为什么？”

  全业道“说是那个男人实在太变态了，她受不了。”

  楚修瑾沉思片刻问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全业道“不清楚，应该是去国外了，那个男人像疯了一样找她，她很害怕，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楚修瑾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其他的事情。”

  全业离开之后孟雨问楚修瑾，“鹿一是谁？”

  楚修瑾道“一个外围，以前接近过全业，想靠全业上位，后来她以为全业没什么钱就去跟了其他男人。”

  孟雨点点头，也就是说这件事是全业的私事，既然是全业的私事为什么特意跑来跟楚修瑾说一声，也不在电话中说，而是特意当面说。

  也就是说鹿一这个人很重要，至少在全业的认知中，鹿一在楚修瑾这里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孟雨其实还有很多疑惑，不过既然楚修瑾都解释了是跟全业有关那她就没必要再多问了，不管怎么说她都相信楚叔叔。

  孟雨的书在第二次发行之后出版社为她举办了一次签售仪式，孟雨的签售仪式齐媚也去了，齐媚挺开心，一口气买了好几本书回去。

  汪淑媛一回去齐媚就拿了一本书给她。

  齐媚一脸骄傲冲她道“你妹妹现在可争气，你也为她高兴的对不对，她写的书可受人欢迎了。她现在这么有成就，以后啊，别人也没法说她是不务正业的人了。”

  汪淑媛又不傻，齐媚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望着手上的书汪淑媛一脸复杂，孟雨还真是……一次一次给她惊喜，上次才嘲讽了她被男人养着，一转眼人家就成了销售王孟老师了。

  汪淑媛将书还给齐媚，“我没有兴趣，你自己收藏着吧。”

  夏老先生是过完年一个多月后离开的。夏老先生的孩子，老大现在还在监狱中，老二是早离世了，他的葬礼也只有老三楚修瑾来给他操办。

  夏老先生是肺癌，夏家家底厚，之前一直用钱给他吊着命，可金钱终究还是战胜不了病魔。夏老先生葬礼那天，跑到国外的夏景带着一家子回来了，不过也只回来了一天，祭拜过夏老先生之后就匆匆离开。

  孟雨也只匆匆和夏景说过几句话，但是此刻的他已经和之前跑上门来嚣张叫嚣着的夏景完全不同了。

  大概是楚修瑾的手段将他彻底震住了，他最终也学着成熟，学着变聪明，学着低调，知道此刻最好的做法就是明哲保身。

  不管夏景以后如何，但是目前来看是真的对楚修瑾没有威胁了。

  夏老先生的葬礼办得很妥帖，孟雨一直陪在楚修瑾身边和他一起答谢宾客。楚先生全程彬彬有礼，适度的悲伤，但是却也没有因为悲伤失了礼仪。

  总之他将一切都做得很周到，可是对于一个才经历丧父之痛的男人来说，他表现得这么镇定显得过于冷漠了。

  不过只有一直在他身边的孟雨最清楚，他不是没有悲伤，他也不是冷漠，只是没有将自己的悲伤表现得那么明显。

  因为在葬礼结束之后那天，她看到他一个人站在窗边，即便看不到他的脸，但她也能从他孤寂的背影中看出他的失落。

  亲生父亲离世，他又怎么会没有一点触动呢？

  孟雨走上去从身后抱住他，“不用难过，爸爸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没有病痛也没有争斗，他会过得好好的。”

  楚修瑾握住她的手说道“其实我没有太悲伤，只是有一点感慨，和自己有血缘牵绊的人就这样相继离开。我的妈妈，我的爸爸，不管和他们的关系如何，这两个至亲一走，这个世界好像就没有和我有牵绊的人了。”

  这是孟雨第一次听到楚修瑾提到他妈妈，其实她真的特别好奇他们初见的时候他究竟过的是什么生活，为什么大冬天还要跑到垃圾桶里翻吃的，但是又怕问出来触及他的伤心事所以一直没多问。

  既然这会儿他主动提出来，孟雨便说道“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的妈妈。”

  楚修瑾微蹙着眉头，他目光穿过窗户看向远处，“她是个疯子，在我的记忆中她没事就发疯，一发疯就喜欢打我。可是很奇怪的，我反而很理解她，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为了钱搭上一个可以当自己爸爸的男人。奈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最终却是抵不过被命运玩弄，那个男人离开了，她被抛弃了，她瞬间变得一无所有，不，还多了我这个累赘。我觉得我和她其实都是同一类人，被这个世界所抛弃的人，我们都在奋力挣扎，可是都没什么用。如果不是后来遇到你又遇到了我继父继母，我不知道我会坏成什么样子。”他自嘲的笑了笑，“我现在也很庆幸我能遇到你们，是你们改变了我。”

  孟雨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问他，“你妈妈是什么时候离开你的？”

  他想了很久，“大概是七岁吧。”

  “七岁？也就是说她离开你之后你就开始流浪了？”

  “也不算，她还有个哥哥，她离开之后她的哥哥成了我的监护人。不过这兄妹两很像，都喜欢打人，不过我在那里其实也跟流浪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在他小时候不仅遭受过亲生母亲的毒打，还遭受过舅舅的毒打。其实孟雨还想仔细问一问他当时的生活，但是此刻他面色有些阴沉，显然这段记忆让他非常不舒服，她也怕触及到让他痛苦的回忆，她便转而问道“那你爸爸呢？夏老先生对你好吗？”

  “他对我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找到我之后就将我送到了我继父继母手中，其实我和他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再加上我和他年纪相差太大，代沟太深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交流。一开始他多半只是想将我养着，只要我好好活着就行了，毕竟我身上也流着他的血，所以当时我用我继父的姓他都没什么意见。像他这样观念陈旧的人，自己的儿子用别人的姓他都觉得无所谓，可见他对我有多不在意。可是后来他大概看到了我的聪明，我有不同于同龄孩子的冷静，他觉得我是个不错的继承人人选，这才将我当成是继承人好好培养。所以……在亲生父母那里，我并没有得到多少关爱。”

  孟雨抱紧了他，“没事了，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你现在有了我，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会好好爱你的。”

  他转回身将她搂在怀中，低头在她头顶吻了一下。

  其实吧，他并不是一个缺爱的人，所谓缺爱就是有这个需要而缺失了才叫缺爱，可是他并没有这个需要。

  他所需要的是温暖，是善，是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除了自私冷漠残酷之外的其他东西，也是让他可以坚持努力生活的理由。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深刻意识到，他非常需要。

  而这一切，她都能给他。

  所以，只要她在，其他缺失了也没关系。

  孟雨又道“你刚刚说你少了父母就少了和这个世界的牵绊，你这句话并不准确，就算没有父母，你还有其他的血缘牵绊啊。”

  楚修瑾“嗯？你是指夏景夏菡这类的？他们于我无关痛痒，也算不上我的至亲。”

  孟雨道“你的孩子啊，我以后会给你生孩子，然后孩子也会有孩子，你的血脉永远不会断的，他们都是你在这世上活过的证据。”

  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混蛋流氓楚叔叔，脸皮超级厚，可是因为她这句话，他的脸却一下子烧了起来，烧得一双耳朵都红彤彤的。

  “我们会有孩子？”他的声音有些微变调。

  孟雨点头“嗯，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楚修瑾怔了片刻，他随即抱紧了她，“生那么多孩子做什么？生一个就够了，生一个我们好好养着。”

  “生一个怎么够呢？我这么爱楚叔叔的，我想和你生很多才满足。”

  他将脸埋在她肩头轻轻笑了，“好，好，你想生多少都可以。”

  楚修瑾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冲他递过来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他怔怔的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孩，身体里被人打扰的暴戾一瞬间荡然无存。天寒地冻，冰雪飞飞，然而他的眼中只看得到她。

  她有一双无比清澈的双眼，她的皮肤很白很白，比天上的雪还要白。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使。

  “还是热的，你快吃，不要再吃垃圾里的东西了，太脏了。”她说。

  他愣愣的接过包子，下意识咬了一口，很暖很甜。

  那是他长那么大吃过的最好的东西。

  那一刻，他觉得好像有人在他冰冷坚硬千疮百孔的心上轻柔抚摸了一把，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善意。

  现在她又对他说，“你还有我，我会给你生孩子”，一如初见那般温暖着他。

  第一次见到她之后他想，要是她是他的那该多好啊，现在，她真的是他的了。她还是那样的可爱，她还是那样的温暖人心。

  她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宝藏。

  孟雨被他紧紧抱住，所以她也没看到楚叔叔埋在她肩头笑的时候眼角带着的湿意。

  她只是在想，楚叔叔虽然有时候是个大坏蛋，让她恨得牙痒痒，可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心疼他，眼前的楚叔叔只是个小可怜，需要她爱着的小可怜。

  而她会对这个小可怜一直好，也会一直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