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仁的造型很别致, 他外露的手脚裹着白色的石膏绷带，脸上淤青微消, 眼中饱含泪水，丝毫没有之前那般自信，整个人的感觉从四十岁老到了六十岁的感觉, 坐在轮椅上随时都要嗝屁的模样。

  “他来是卖惨的吗？”沈笑看着卫野和那个老太太靠近，无语的说了一声。

  “他是来买轮椅的。”卫野瞥了一眼，扭过头去。

  “你要和他们聊一聊吗？”沈笑看他们快过来了，抬头问了卫野一声。

  “我如果说, 我不想和他们说话, 笑笑会不会就觉得我冷血？”卫野反问道。

  “……要说赶紧说，不说就上车，我送你回家。”沈笑翻了个白眼, 直接开车门上了车。

  卫野抿嘴一笑也做了进去。

  看着两人坐上了车, 卫仁朝着身后正推着他的司机使劲嗯哼了一声, 他喉咙受伤，现在都不能说话。

  司机不懂这嗯哼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拼命嗯哼的老板。

  他不懂，但是张淑兰懂啊，当即拔腿就跑, 朝着沈笑的车冲了过去, 一幅要碰瓷的样子让人心慌慌的。

  沈笑家的车子质量好，在老太太赶到的时候，直接开走了, 她连车屁股都没有摸到。

  “回来！！回来啊！！”张淑兰一屁股做到地上，撕心裂肺的嗷嚎着。门口的保安看着她碰瓷没碰到的样子，当即拿着电棍就过去了。

  沈笑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老人，纳闷的看向卫野，“谁？”

  “张淑兰，我小时候的奶奶。”卫野朝着沈笑抿嘴一笑，从书包里掏出了还没有做完的手工活。

  一条奶茶色的暖绒围巾，只完成了一半，还有另一半没有完成。

  快到冬天了，他在给沈笑织一条围巾，因为翻花类型的，所以织的很慢。

  沈笑看到这条围巾浑身就是一抖，这几天老是看到她也是看着这条围巾“长起来”的，一想到这事卫野织的，她脖子就痒痒。

  “回家有饭吃吗？要不要先去我家吃完饭？”她爸明天回来，应该碰不到面。

  “好——~”卫野放下手里的活儿看向沈笑，“笑笑对我真好。”他说道。

  前面的司机浑身一抖。

  现在的男孩子哟，了不得。

  在沈笑家吃完饭还写了作业，卫野就被送回了自己家。虽说现在沈明答应了两人交往，但如果让卫野住到家里的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卫野回到家后，他坐在毛毯上又织了一会给沈笑的围巾。

  他家的毛毯本来是白色的，现在的冬天快到了，他换了换颜色，变成了暖棕色，就连家具都换成了暖色调的，看着让他的心稍微暖了那么一下。

  修长的手指握住两根银色签子，小拇指勾着线，飞快的绕在签子上，他目光炯炯，织的又快又好。

  “汪呜——”卫嘉啊不，决定当个正常人的卫野给他家狗又起名了，叫——卫狗。

  …………

  根本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的狗，从外面浪完了，回到家里，跟正在织围巾的卫野打了一声招呼后，钻进了狗窝里。

  卫野又织了一会，楼下忽然传来了吵闹声，这栋楼是老楼，隔音的效果非常差，哪怕他做了内部隔音的装修但还是耐不住楼下撒泼人的声音。

  “卫野！你出来！难道你连你奶奶都不认了吗？你爸爸现在在住院，他快要死了，你去看看他吧！求求你了！！卫野啊我的乖孙子，你就去看看你爸爸吧！！”张淑兰见楼上亮了一个窗户，就知道卫野回来了，她站在楼下拍着正冲着楼梯的门，其他老城区的这扇门在就破败不堪，留着也只是装装样子，但这栋楼上的门，却实实在在的新和结实。

  卫狗徒的竖起耳朵朝窗户的位置听了听，卫野盘腿坐在地毯上没有丝毫影响。

  楼下的声音紧接着喊着，吵得周围楼上的小孩子都闹腾的哭了，终于有人打开窗户朝着张淑兰吼道：

  “这大晚上的你能别这样吗？我家孩子都哭了，能不能白天来？看你年龄这么大不想说你，一点数都没有！”

  “我喊管你屁事！你算老几敢跟我在这叫唤！你家孩子哭那是你家的事，小孩子大半夜的哭，还不知道是不是个傻子呢！！”张淑兰喊得本来就火大，被隔壁楼上的这个人一刺激当即天不怕地不怕的开始对骂起来。

  “你个老不死的，你他娘的敢说我家孩子！你给老娘等着！别动弹！”被骂的妇女半截身子都钻出了窗户，指这楼下的张淑兰吼道，说完就缩回了身子，看样子要下楼找她算账似的。

  张淑兰看她玩真的，也怕了，朝着卫野的楼上喊了一嗓子，“亲孙子哟！你看看，你奶奶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你都不管吗？！老天爷啊，你这是要我死啊！！”

  周围楼上的人都打开窗户看着热闹，甚至有些回来晚的，干脆边吃饭边看着张淑兰在下面演戏。

  “老不死的！！”楼到底传来了一个妇女的怒喊声。

  看着卫野还不出声的张淑兰，小腿一哆嗦，转头跑了，跑的飞快，楼上一群“嘘”声。

  那个和张淑兰对骂的妇女拿着刀下楼，身后跟着劝阻的一家人，结果她一下来，发现那个老不死的竟然没人了，她又找了一遍，最后只能骂骂咧咧的和家人回到楼里。

  楼上的人看完热闹也挂上了窗户，毕竟这天也算是冷的。

  卫野织好了大半的围巾，他拿起织好的部分，抬高冲着灯，透过毛线之间的缝隙，他眯起了眼睛，围巾上的花纹阴影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的嘴角微微笑了。

  ***

  第二天下午，第三节 课刚下课，同学们全都冲出了教室去校园的各个地方找各自的爸妈。

  沈明来过这里很多次，今天他更是早早的就到了，看了一眼正在上课的闺女，又看到了她旁边的卫野，这看多了，其实他觉得这个孩子也挺好的。

  如果他不追求他闺女，那就更好了，有些心塞的沈明去了副校长的办公室，直到第三节 课下课。

  沈笑出门从副校长办公室把她接到了教室里，此时卫野的座位上正做着一个老人，卫野站在他身旁表情平和。

  “你怎么把栏杆用在这个地方了？”老人脸上皱纹深刻，但一双眼睛却是说不出的温和，他穿着定制考究的黑色大衣，黑色掺着银白色的头发整齐的梳在后面，露出皮肤松弛的额头，看起来像是一个精致的老头。

  他侧弯腰正看着卫野当初弄的栏杆，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是门。”卫野垂眸解释了一下，但没有说完。这是门，门里面是他和沈笑。

  “奥——”老人像是了解般点了点头，也没有细问。因为他知道，卫野想告诉你的时候他会说，要是不想告诉你，谁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这孩子从小就有些特别，特别聪明，特别好看，特别怪……

  “石先生？”刚进门的沈明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他眯着眼睛，大步走到老人身旁，出声询问道。

  “你是？”老人年龄太大了，有些记不清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

  “我是小沈啊，沈明！”沈明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

  后面的沈笑裹了裹嘴，小沈……

  “笑笑。”看到她回来了，卫野立刻迎了上去。现在是家长进教室的时间，周围全是家长和学生，熙熙攘攘的声音很大，又带着莫名的矜持。

  沈笑握住卫野的手，朝他笑着。

  “哎呦，真是好长时间不见您老了，我可想您了！”沈明握住老人的手，晃了晃，一幅看着自己老子的表情，热情的让沈笑都蒙了。

  “你现在怎么样？”老人想起来了这个年轻人，他年轻的时候和这个人有些渊源，这是个好小伙来着，就是太热情了。

  “好，可好了，这多亏了您嘞！”沈明立刻点头道，恨不得把这些的事情都给老人说。

  他年轻的时候家里就是小富而已，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幸好他老爸给他找了个讲人情世故的入门师傅，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其实不算是师傅，就是人家好心，给了他爸一个面子，教了他一个月而已。

  这一个月里，沈明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他本人也聪明，在再加上娶了沈笑她妈，想给她更好的生活，于是更加努力，如此才有的后来的繁华。

  他已经快十年没有见过这位老先生了，虽说每年他都会派人给石家老宅送礼，但见面是没有见过的，在沈明心里这位老先生一直是他的师傅。但这位老先生同不同意，他就不知道了。

  “好就行，你来着也是参加家长会的？”老人笑着，眼角的皱纹堆成了细碎的时光线条。

  “对对对！我来参加我闺女的家长会，闺女快过来！这是你石爷爷。”沈明招呼着沈笑赶紧过来。

  沈笑那里见过这样的老爸啊，看了卫野一眼就走到老人面前，乖巧的道了一句，“石爷爷好。”

  老人抬眼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孩，仔细的……像是在看孙媳妇……

  “好好，这孩子长得真好，眉目秀丽，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半响后，老人朝着沈笑点了点头，这个女娃娃长得确实好看，有种说不出的大气，周身的气质都很特别。

  “和我家孩子很像。”老人顺便提了提卫野。

  “先生您孙子也在啊？在哪呢？”沈明揽着沈笑的肩膀，骄傲的笑了笑。

  “这不就在这吗？卫野过来。”老人朝卫野招了招手。

  卫野乖巧的走进，冲着已经懵逼的沈明道：“伯父下午好。”

  沈明：……

  太激动了，大脑就是容易出错。

  “这、这是您家的孙子？”沈明后悔当时没有仔细看看那份过继声明了，他重点全都在卫野写的法律保证书上了！

  “是啊，我最小的孙子。”老人笑着，并没有说什么过继之类的事情。既然到了他家那就是他们家的人了，要不然心就得寒，寒了心就治不回来了。

  “这、这他们两个孩子……”沈明收了收情绪，稍微提了一句，他不清楚石先生是否知道两人之间的事，要是不知道……

  “他们两个很般配。”老人朝着沈明点了点头。早在一开始卫野就告诉他，两人之间的事情。卫野这孩子不愿意和他们住在一起，从十三岁开始自己有了能力之后就单独住在一栋楼里，那次也是他近些年来唯一一次和他沟通。

  只要这个女孩子还行，老人其实是同意的，就是不行，他也不会反对。卫野的脾气，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但凡他承认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变，但凡他讨厌的人，也会一辈子讨厌下去。

  他做事太绝带着冲动，浑身像是长满刺的仙人球，但其实老人知道，这孩子心里还是很柔软的，尤其是这次的见面，他发现卫野真的变了许多，变得……很温柔了。

  如果这都是这个女孩的功劳，那他希望两人长长久久。

  “谢谢您。”沈笑握住卫野的手，朝着老人鞠了鞠躬，笑的特别的开心，透过窗户的金色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温柔又治愈人心。

  卫野看着她，眼睛里盛满了蜜色的光辉。

  “哈哈……这两人确实是好的。”沈明当即说道，他还拍了拍卫野的肩膀，一幅无比满意的样子。

  老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但说出来就是讨人厌了。

  家长会开始，家长们坐在孩子的座位上，孩子们就站在教室后面，三五成群，互相小声的聊着天然后用目光看着自己的父母。

  沈明坐在卫野的座位上，老人则做到了沈笑的位子上。

  两个人的穿衣打扮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家长会，家长们都是摆出最好的姿态穿上最好的衣服，那是装出来的姿势，沈明和老人却是日常自带的，那种人上人的气势，是一时装不出来的。

  陈铭在讲台上说着这次考试的名词。沈笑和卫野第一名，还说了两人的成绩，六班的家长们都惊呆了，这和满分就差几分了，这两个孩子也太厉害了。

  他们齐齐的看向沈明和老人。

  老人笑着，沈明笑的也没有了眼睛。

  班主任说要准备礼物，年级前十的各有一个大本子。作为并列年级第一的沈笑和卫野，每个人两个大本子，沈明帮老人也拿了过来，一共四个。

  所有家长都羡慕的看着他，甚至有些已经打算家长会结束询问他怎么教育孩子的了。

  这个时候的沈明是真的高兴，是带着自豪的高兴，止也止不住。

  就在此时，楼道里去爆发出一道巨大的“砰”声，伴随着玻璃落地声，把六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离后门很近的学生打开门瞧了一眼，随即大声道。

  “五班的玻璃被人打碎了，好像还是家长打碎的！”

  这是，五班闹腾的声音传到了六班里。

  “敢瞒着我？！你们两个敢瞒着我！！我打死你们两个贱人！！”一道粗重的男人声音，像是爆炸一样在人心头上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