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济寺可曾开设青楼赌场？”

  “佛门之地怎会沾染这等污浊之物。”圆意说的大义凛然。

  kuchua……远处一声惊雷降下，吓得圆意小幅度的抽搐了一下, 刚才闭上的眼睛也睁开了。旁人听着惊雷从远及近而来, 圆意只觉惊雷直接炸响在脑海中，惊得他脑袋生疼，可还是强忍住没有溢出来一声儿, 只是身子小幅度摇晃了一下, 旁人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区别。

  这定力可以的, 不愧是老江湖, 江映蓉心内嘲讽。

  “主持这是犯了痴戒，因果不觉，事理不明，是非不分，信口雌黄……贫道用佛家箴言劝你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下一个问题主持可要想好了再答。”江映蓉一点儿也不着急。

  圆意心内开始打鼓，可仍旧安慰自己眼前这人是瞎猫撞着死耗子，刚才都是巧合, 未免眼神出卖了自己, 重新又事不关己的闭上眼睛。

  “臭和尚，你快说实话, 佛祖已经警告你了，再信口胡说小心天雷直接劈了你。”

  “就是，有本事敢作敢当，藏着掖着算什么。”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是上次法会讲经时你亲口说的, 现在就是你知错改错的时候。”

  “你这臭和尚，借着佛祖的名头骗的我们这些信众好惨，就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

  ……

  最为相信神佛报应、天雷惩戒的百姓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带头在外边吵嚷开来。殿内坐着的各地知县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江映蓉并未阻止，这圆意除了追求钱财享受，按平日里在外广为流传的名声看来也是个很是在乎名声地位的主儿，往日里见了他如见了真神菩萨一般的香客信众现下亲眼见证他跌下神坛，不复往日的高大神圣，想来内心定然备受煎熬。

  等气氛越吵越烈时，江映蓉才阻止：“各位稍安勿躁，容贫道继续问他一问。”这声音不再是大殿的回音，就像开了扬声器一般清晰的传入殿内殿外每一个人的耳朵中，让刚才群情激奋恨不得冲上大殿的百姓奇异的安静下来，静等着下文。

  “普济寺可曾对外发放大量高利贷？”

  “不曾。”

  kuchua……又是一声惊雷，震得圆意浑身肌肉一紧，哎呦我的心好痛。

  “贫僧不知。”

  kuachua……雷声继续，震得圆意呼吸一乱，哎呦我的心肝儿好痛。

  “圆意主持不实诚啊，贫道听着这雷声可是越来越近了呢，你说待会会不会直接劈到主持你的身上？”

  “劈死他，劈死这个道貌岸然的佛门败类。”

  “劈死他，劈死他……”

  这下百姓们心内再无一点儿疑虑，头顶这么多犯戒的标签，佛祖还降下一道又一道警示的天雷，若是没说假话那可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

  如此圆意依旧咬紧牙关不松口，自觉真有佛祖估摸着也是在吓唬他，否则为何第一道雷不干脆劈死他，何必大费周章弄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就圆意这心里素质做个十恶不赦的恶僧简直屈才了，该让他去做细作，无论敌人如何严刑拷打坚决不吐露半分。

  “圆意主持可曾纵容门下弟子恶意引诱无辜百姓沾染赌瘾，误入歧途？”

  “不曾！”

  kuchua……震得圆意身子抖三抖，哎呦我的心肝脾好痛。

  “看来是有了。贫道收回刚才的话，圆意师傅是非常不实诚。”江映蓉眼带笑意，看这厮还能坚持多久。

  “不对，是你，都是你……你是哪里来的妖道，竟然能引雷，这些都是你的把戏，大家都被你骗了。”圆意终于按奈不住，觉得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好啊，一时大意被这小童的外表欺骗，这肯定是哪里来的老妖怪。于是再也维持不住他原本的淡定，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不过都这时候了，也怪不得圆意装不下去，这每一道雷先是在炸了脑袋，接着是心脏，然后是脾脏，圆意只觉这几处如上万根针一同扎着一般，哪怕他养尊处优身子保养的好，可毕竟是六十多岁的老头了，受不住这般一波又一波痛楚。

  “雍王殿下，圆意主持这是魔怔了吧，贫道倘若能引动天雷，现下又怎会坐在这里，早就找个深山老林飞升上界享福去了，何苦还留在这凡世红尘之中经历生老病死。”这老僧还挺聪明的嘛，这么快就想通关键，不过她才不会承认。江映蓉一脸玩笑的笑问雍王，对圆意的攀扯当个笑话来听。

  “小真人虽不能引动天雷，可也心怀天下、普世济怀，不必妄自菲薄。”雍王配合着江映蓉的玩笑，他心底里多少也猜到恐怕这就是小真人的本事，只不过小真人既然不想显于人前，那他便帮着遮掩。但又不想让小真人的一番功业埋没，被人看轻，这才有了后边的话。

  这一唱一和让圆意越发肯定江映蓉必定暗地里捣了鬼，心下一横：“妖道故意构陷我佛门子弟，定是要将我佛门赶尽杀绝，好弘扬你那道门之法。可佛门弟子与信众有千千万，岂是你一个妖道能操控的，趁早歇了这份心思。今日贫僧受制于你，哪怕被惊雷劈死，也要在死前揭穿你的真面目，不能让芸芸众生被你这个妖道蛊惑蒙骗。”圆意脑子转的极快，直接颠倒黑白，妄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还拼着命往自己身上博美名，想要唱一出佛门高僧凭借一己之力对抗道门妖道的大戏。

  所幸百姓们都还醒着神儿，对圆意瞎编乱造的妄言不予采信，仍旧在殿外安静的旁观。

  “哎呦我去，我来晚了一步，错过了多少好戏，这是哪里来的这么不要脸的老秃驴，戏精都比不上他。”刚安排好水月庵的事儿，738才将主意识回归江映蓉这里，预备在一旁看热闹，结果上来就听了这么一场大戏，那情真意切、捶胸顿足的模样，差点儿让它以为小蓉儿真成妖道了。

  猛地被738一惊，江映蓉动了动身子，“待着看戏，别吵吵。”在意识中与738沟通。

  结果这一动作被眼尖的圆意看到，自以为戳到了痛楚，越发相信自导自演的一套说辞，看向大殿的人仿佛在看一群被妖道操控的小可怜，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架势。

  我去，哪里来的智障，不会刚才惊雷把这位的脑袋炸傻了吧。738搬好小马扎，准备好各种口味的瓜子还有饮料，加入看热闹大军中，当然还暗搓搓准备着待会给圆意大师傅送点儿见面礼。

  “圆意师傅不应该做佛门主持，该去写故事卖话本，定能赚的个盆满钵满。”江映蓉嗤笑一声，这是嫌惩罚太轻了，继续道：“圆意主持可曾指派打手去借贷百姓家里催债，逼迫别人卖儿卖女，落了个家破人亡？”

  “没有！”

  kuchua kuchua kuchua……连降三道响雷，震得圆意身形晃了晃直接倒地，哎呦我的心肝脾肺肾好痛。

  这次的雷声已然不是之前由远及近，而是直接在圆意周身炸响，震的他五脏六腑仿若移位了一般，疼的揪在一起，这才终于忍受不住。

  “圆意师傅，贫道只是做个中间人代佛祖发问，你这般不肯说实话，惹了佛祖不高兴，届时贫道也无能为力。”江映蓉掸了掸拂尘，不在意的添上一句。

  “你这妖道……”因为疼痛弯弓着身子低着头的圆意抬起充血的眼睛怒视江映蓉，只是还不等他继续乱骂下去，便如同被人扼住喉咙一般，震惊的望着江映蓉，直接瘫坐在地。

  “怎么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圆意最后的风度荡然无存，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一般嘶吼着。

  原来已经有了些许灵智的金光受不得江映蓉被人诋毁为妖道，悄悄把功德金光展露出来，圆意便看到了江映蓉周身充盈着厚重的金光，简直跟个小金人儿似的能闪瞎眼球。当然那金光之后还有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

  作为佛门子弟，能当上主持，必定对佛法研究的极为深入透彻。圆意早就在经书中看过这样一个记载，相传佛法的最高境界便是金光加身、孕育舍利。他曾经还嗤笑过那些一心向佛的大僧痴心妄想，什么西方极乐世界，什么功德金光，什么舍利子，都是为了蒙骗无知世人的幌子。若真有此物，怎么从不曾见到一位高僧立地成佛，死后不还是化作一杯黄土。不过这些佛家经义中的话确实很能煽动人心，帮着圆意收获了名利，受了一大堆信众的追捧，圆意一边唾弃佛法，一边利用佛法达到自个的目的，满足自己的欲望。

  本来以为不存在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一个小道士身上，圆意怎么能不震惊。要知道圆意的师父曾经告诉过他，想要功德加身，必是做了百世的大善人才会有这样的福报。这样的人是天地的宠儿，只要他们想做的事儿那是没有办不成的。若是有幸碰上这样一个人，必须好生尊着敬着，千万不要与之为敌，连怨愤辱骂都不行，否则将会承受不可预估的惩罚，严重者很可能几世不得翻身。

  圆意本来是不相信的，可亲眼看到功德金光后，便不得不相信，甚至于平日里长挂在嘴边却嗤之以鼻的因果报应、轮回之苦一下子全都信了。为何他并未觉得是江映蓉故意作假欺骗他，只能说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自从见了金光，圆意再也生不出丝毫抵抗的情绪，仿佛丧失了所有负隅顽抗的勇气，只想尽快交代清楚自己的罪行，要杀要剐给他来个痛快。

  “我说，我全都说，今日栽在你这位百世大善人手中，贫僧心服口服。”圆意原本还清明的眼睛瞬间浑浊起来，他颓然的跪在大殿内，留下两行浊泪，也不知是后悔还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