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陆地科研所发表的论文，着实是让整个课题组都大吃一惊，没想到有人后来居上的速度那么快。

  因为那件事，也有许多人的信心受到了打击，卢立阳表现得尤为突出和明显。

  宁老当时还觉得，卢立阳是因为年纪小，没遇到过这种事儿，所以承受能力比较差。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也提到了外国专家之类的字眼，好像说外国专家也论证了，这个加密方式做不出来，或者说，以人类现在的水平，是做不出来的。

  如今回忆起来，原来种种事情都已经早就有迹象了。

  宁老忍不住叹息得更加厉害了。他自以为对课题组的事情，把握的很牢，没想到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虞逐月难得安慰人说：“宁院士，这并不是你的责任。”

  宁院士主要还是惋惜那样一个少年天才，竟然走上了邪路。

  “这么看来，将课题组的资料泄露出去的，也是他了。”宁老的语气平静了许多，见多了风雨后，接受起来也快很多。

  虞逐月点了点头：“而且应该是通过谢志坤泄露出去的。”

  至于谢志坤怎么和境外势力勾搭上的，就还需要去调查了。

  如果真的是谢志坤将课题组的研究成果，透露给了外国势力，那么这件事就不是简单地个人恩怨了，已经上升到了卖*国的地步。

  “这个谢志坤……真是……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当年，我看他跟在你外公身边，几乎就像是一个贴心的仆人一样，对你外公言听计从，我还以为他真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虽然做的方法有些问题。真是人心难测！人心难测！”

  虞逐月心念微微动了动，问：“院士，您对当初外公和谢志坤的事情，还有多少印象？”

  宁院士露出回忆的神情，说：“你和我外公交流研究上的事情比较多，对其他的方面涉及的比较少，所以我对谢志坤的印象也不深。我只记得，夏教授当初对他也是比较信赖和倚重的，经常带在身边去参加一些交流会之类的。要知道，那些高端的学术交流会，对年轻人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夏教授常带着他，可见是对他很信任又有意培养了。”

  “后来……后来事情好像有些变化……就比如夏教授和我聊这个加密方法的时候，谢志坤就没怎么跟在他身边过。我记得好像还有人顺口问了一句谢志坤怎么没来，夏教授还很生气，意思是他做研究态度不端，需要反省，所以不带他出来了。”

  “我们这些能自己申请课题做项目的人，身边总是不缺看好的苗子之类的，所以大家也没太在意这个事情。不久后，夏教授和夫人就都发生了意外。”

  有些事情，被尘封的时候，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怀疑的种子种下以后，就会顶破那看似平静的表面，将蛛丝马迹都展露出来。

  虞逐月也陷入了思索：“在外公去世前，和谢志坤的关系不好。资料中记录，谢志坤亲口承认，他们发生过争吵，还十分激烈。外公好像让他停止什么事情，但是谢志坤好像并未放在心上。”

  宁老感觉也有点不对劲了：“你的意思是？”

  虞逐月眯了眯眼睛，说：“我怀疑，谢志坤在那个时候，就有了不规矩的动作，被外公发现了。”

  “所以夏教授才生他的气，但是念及师生情谊，所以想给他机会，让他改过自新……”

  想到后面的可能，宁老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虞逐月却依旧显得十分冷静，说：“可是谢志坤丝毫不念师恩，心生歹念，对恩师下了毒手。而且下手的人，恐怕不是谢志坤本人，他的作用，只是像今天的卢立阳一样，为人提供消息而已。这样，他就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也就顺利地躲了十多年，甚至利用他杀掉的恩师的心血，开起了公司，吃起了人血馒头。”

  虞逐月的一字一句，都敲在颜云谏和宁老的心房上，特别是宁老，他已经是心神巨震，老泪纵横：“太冤了！夏教授真是太冤了！真是农夫与蛇啊！”

  虞逐月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心口觉得有些堵得慌。她觉得夏外公夫妇的死有蹊跷，可是没想到二人竟然是死在信任的自己人手里，确实是太冤了。

  夏外公死的有多可惜，大家就有多恨谢志坤！他凭着一己之力，将中国的计算机领域的发展水平，足足拉迟了20年啊！

  颜云谏苦笑了一声，说：“爷爷也一直为了夏教授的死而不平，他一直觉得，夏教授的死，不太可能是意外，可是他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来。如果这牵涉到了境外势力，也难怪他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了。”

  宁老说：“你爷爷当初，和夏教授确实是关系不错。虽然你爷爷不是我们领域的人，可是他们两却很聊得来。很多事情，别人劝夏教授，他都听不进去的，可是如果你爷爷去劝，夏教授大多时候态度还是能软化一些的。”

  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只要脾性相投了，哪怕再不同的两个人，也能够说到一起去。

  颜云谏叹道：“或许，当初爷爷能够平静地面对死亡，也是因为觉得，有夏外公那样的挚友在天上等着他吧。”

  宁老看了颜云谏一眼，说：“说起来，你也是运气好，竟然能够找到人解开那个加密程序。那个加密程序给我，我也不一定能够解开呢。”

  如果不是虞逐月，颜云谏也不会和宁老熟悉起来，当然之前也没有能找宁老试试。

  虞逐月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好像宁老说的事情，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一样。

  颜云谏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也说：“是啊，我也是找了好几年，才找了个黑客帮忙解开了。”

  “这或许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吧！老天不至于太亏待好人的。”宁老似乎有些意味深长地说。

  颜云谏只嗯了一生，就听到虞逐月突然开口说：“院士，既然卢立阳的事情你已经弄清楚了，是不是要尽快回去处理一下？”

  提起这个事情，宁老也觉得烦得很，起身说：“那好，我就先回去了，逐月你今天就别回所里了，好好休息一下。卢立阳处理后，他的工作也需要你们承担。”

  “我知道了。”虞逐月看上去依旧没多大的反应。

  宁老提前离开了，颜云谏陪着虞逐月又坐了一会儿，才说：“咱们也走吧？”

  虞逐月点头：“好。”

  “现在有没有想到晚上想吃什么？今天可以多花点时间吃晚餐。”

  “你有什么建议？”虞逐月一边穿外套一边问。

  “比较花时间的，比如烤全羊，烤乳猪之类的，你有没有兴趣？如果你想，吃火锅应该也可以。”

  虞逐月的身体调理得好多了，所以她可以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忌口的范围在放松，适量吃是没什么问题的。

  虞逐月说：“那就吃烤全羊好了，许久没有和大家好好一起吃顿饭了。我让钱蔚旻她们都过来。”

  颜云谏帮她理了理衣服领子，说：“都听你的。”

  上车后，颜云谏说：“如果累了，就休息会儿吧。”

  虞逐月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有些累，却无法安心休息。我在想谢志坤的事。”

  “想抓到他？”

  “嗯。”

  “可是又觉得很难，像大海捞针？”

  “是的。出了国门，他可能出现在中国外的任何地方。”

  颜云谏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既然事情过去了十多年，你还是可以发掘出你外公去世的真相。我想，谢志坤也没有那么容易逃过你的追踪。”

  虞逐月稍微挪了挪身子，语气有些软地说：“可是那是因为谢志坤自己蹦跶得厉害，让我不得不注意到他。”

  “如果他真想蛰伏，夏外公死后，他就该消停了。既然十几年后还敢来你面前蹦跶，说明他本身就安分不下来。”

  一个想着要出人头地的人，要碾压和自己忧愁的人，想要横行无忌的人，也安分不下去的。

  虞逐月想了想，觉得颇为有道理，伸出一个手，挽住了颜云谏的手臂，说：“我知道了。”

  说完，她闭着眼睛，不再有动静了。

  是要休息了。

  颜云谏也不再说话。

  虞逐月在休息，颜云谏的脑子里却静不下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人有些疲倦。

  他从夏外公的死，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又想到了今天执行遗嘱的事情，思维很快又滑到了宁老最后说的几句话：“冥冥中有天意”“你的运气真好，能够找到解开的人”。

  颜云谏眯着眼睛，思绪飘飞着，突然，脑子里迸出了一丝火花：moon，就是月亮！逐月也是月！

  这也是当初李富心和他报告资料泄露的事情，被moon查清处理了后，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可惜当时他没抓住！

  他不由得一抖，十分吃惊地看向正靠在自己肩膀上轻寐的少女！

  此时他的脑子里，有无数的念头在飞速的转动着，心情更像是翻江倒海！

  如果逐月是moon，很多事情就更好理解了！

  她有夏外公的笔记，所以她理解夏外公的构想，解开那个加密程序的时候，也就容易许多！当然，这也无法摸去她天赋上的功劳。

  后来公司被谢志坤从聊天软件中盗走资料，也是因为她耐心地将公司涉及网络的所有部分都检查了一遍，如果只是个普通黑客，哪怕是回头客，也不会那么热情吧？后来李富心问她卓越公司所有的内部聊天软件，她也没问就给了授权，说明她也是知道研世发生了什么的。

  可是，这丫头却没有吭一声，反而悄咪咪收了钱，装作和自己无关的样子。

  想到她那些做法，颜云谏却丝毫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好笑。他了解虞逐月，没有充足的理由，她也不会选择隐瞒的，她是个坦荡的人。

  既然她隐瞒着自己的身份，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想起虞逐月在网上讨价还价的样子，也是非常有趣了。

  想明白了这个事情以后，颜云谏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越发觉得虞逐月的未知之处很有意思。

  虞逐月从小睡中醒来的时候，就见颜云谏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便问有什么事。

  颜云谏却偏不肯说，虞逐月也就懒得理他了。

  颜云谏让大师傅今天做个烤全羊，这个颇费些时间，幸好虞逐月是个有耐心的人。

  厨房里忙活的时候，虞逐月的朋友们也陆续来了，这让虞逐月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不过虞逐月手上的事情一直没有向外透露，只说她最近身体状况不好，不能饮酒之类的。

  这一次风波过去后，虞逐月的心情终于是好转了许多。

  可是和她作对的卢立阳，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宁老在回课题组之前，先带着资料，去了相关部门，报告了这件事。

  国家级重点研究项目组中，出现了这种通敌叛*国的行为，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连带着宁老这样的负责人，也是要承担一些责任的。

  幸好宁老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上面如何罚他，他也心甘情愿领受。

  为了避免承担责任，免得研究的进度受到影响，有些人会隐瞒一些问题。

  宁老花了几个小时，向有关部门将事情陈述清楚以后，立马就有人陪着宁老去了研究所。

  特殊人员留在外面的接待室等候，宁老自己进了里面，去叫了卢立阳：”卢立阳，请你随我来一下。“

  卢立阳最近也是担心受怕的，生怕自己被发现。但是好些天过去了，除了虞逐月今天突然缺席以外，没有其他的异常，卢立阳也渐渐地安心了许多。

  这时，宁老像往常一样叫他过去，他并没有怀疑什么，很快就跟了上去。

  宁老带着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他的办公室，而是朝着远离核心研究区的外面走去。

  卢立阳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劲了：“院士爷爷，我们去哪里啊？”

  宁老简单地说：“跟我来就是。”

  卢立阳有些忐忑，但是到底不敢怎么样，只能乖乖跟在宁老后面。

  跟着宁老进了接待室以后，看到里面的人，卢立阳顿时就呆住了，一种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让他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

  可是，他的脚就像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完全动弹不得，冷汗直接就冒出来了。

  宁老深深地看着他，也看得出他现在已经紧张害怕到了极点，所以才表现得那么明显。

  虽然是个天才，可是到底还是个未成年人啊！遇到这种事，哪有不害怕的？

  宁老对他是又气又同情，说：“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心里应该十分清楚明白，也不需要我和你多说什么。既然选择了那么做，就应该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对吧？”

  卢立阳看着宁老，眼睛透露出无限的恐慌、害怕、畏惧：“我……我……”

  宁老摇头：“真的是非常可惜，你很有天赋，如果心术正，好好努力，认真搞研究，将来能够做出不小的成绩。可惜误入了歧途啊！”

  卢立阳听了，悲愤地大喊了一声：“啊——！”

  “这话我听腻了！听腻了！我知道我有天赋！我很厉害，我比很多人的聪明，绝大多数人！可是有什么用！你不还是重用那个虞逐月！？你嘴上夸着我，可是实际上呢？不还是安排我给别人打下手？！都是骗人的！”

  宁老和虞逐月聊过之后，也知道虞逐月就是他的心魔，此时听到他喊出这样的话，也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更加无语。

  “你是天赋出众，可是人外有人，虞逐月的天赋，比你还要出色几分。她在还未加入这个研究组之前，就解开了这种加密程序，难道你就想和她比吗？你和她比就算了，为什么不肯承认人家比你厉害，比你优秀？在那么多科研所里，有多少天才都在埋头努力，他们发挥才智的方式不是和别人抢位置，不是和别人比待遇！”

  宁老也是被气得大喘气了，卢立阳真是太执迷不悟了！

  卢立阳被宁老噎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虞逐月竟然那么厉害。

  看着卢立阳失魂落魄的样子，宁老也觉得十分不忍，这孩子一路走来，也是家里花了不小的心血培养的，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你跟他们去以后，就配合他们的调查，把你和外面的人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吧！这是你挽回错误的唯一机会。”

  卢立阳没有吭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特殊部门的人员过来了，将卢立阳控制住，然后直接带走了。

  卢立阳被带走以后，宁老在原地站了许久，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卢立阳被宁老叫出去，大半天都没有会去的事情，课题组的人到最后才注意到。

  不过也没人敢去问宁老什么，只觉得他大概是被派去做什么事情去了，毕竟宁老对这个年纪最小的成员是十分照顾的。

  一直到卢立阳被带走了好几天，特殊部门那边传来了消息，将卢立阳做的事情查实了，罪名也坐实了，才能将消息公开。

  宁老当着课题组所有人的面，把这个事情说了一下，顿时除了虞逐月以外的所有人，全都震惊了。

  “天哪！他竟然会犯那么严重的错误？！”

  “没办法，太年轻，很多事情还不太理解和明白。”

  “也难怪之前美国的陆地研究所，能比咱们抢先发布论文。”

  “太可怕了，小小年纪，竟然那么大的胆子！”

  ……

  卢立阳以最小的年纪进入课题组，许多人都羡慕他的天赋和运气呢，能够进入这样的课题组，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那么年轻就走到了这一步，将来前途无可限量啊！没先到他自己先作了个大死，断送了前程不说，后续要如何处理，还要看上面的意思。

  虞逐月知道卢立阳的事情慢慢会尘埃落定以后，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她现在牵挂的，是那个还在外面逍遥的谢志坤。

  什么时候，谢志坤也进去了，她才能卸下心里的重担。

  没有了卢立阳的课题组，依旧像以前一样紧张忙碌地运转着。卢立阳的事情大家也只是议论了一段时间以后，就抛到了脑后，转而关心起了今年过年的事情。

  转眼，又是一年的年底了。

  看着外面飘雪的天气，虞逐月想了想，拿出手机，准备和大师傅说今天想吃羊蝎子火锅。

  结果先看到了李富心发来的消息：“月哥，今天老大心情不好，请你多照顾他。”

  虞逐月眨了眨眼，不知道颜云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傍晚，颜云谏准时来接她了。

  虞逐月借着车内的灯光，仔细看了看颜云谏的脸色，是有些不对。

  颜云谏见她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滴溜溜地转着，心里奇怪，便问：“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虞逐月张口就把李富心卖了：“李秘书说你心情不好。”

  颜云谏有些无奈地笑：“他就是这么爱打小报告。”

  “所以你为什么心情不好？”虞逐月问。

  颜云谏没有启动汽车，而是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看着外面，路灯下雪花纷纷扬扬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今天发现了一些陈年旧事，所以心里不高兴。”

  “和你的关系很大吗？”

  “很大，是和我父母的死有关的事情。”

  颜云谏父母的死，是因为车祸，据说当初是因为雨天，路滑又能见度低，司机一个没留神，就把车开到了人家大货车跟前去了，大货车直接把两个人坐的小车，压成了一团废铁，三个人的尸体也完全不成人样了。

  看上去，就是一场非常偶然的车祸。

  这么多年，颜云谏也是那么认为的。

  可是最近他因为帮虞逐月处理一些陈年的资料，翻阅当初爷爷存放的一些档案的时候，才感觉里面有些蹊跷。

  “你是觉得，有人在车祸中动了手脚？”虞逐月问。

  颜云谏摇头又点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

  虞逐月想了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不要着急，只要咱们查，就一定能把事情都查清楚的。”

  颜云谏转过头看她：“可是……我怕……”

  和夏外公夫妇的死不同，颜云谏父母的死，没有任何人透露出过不寻常的信息，连颜爷爷都没有。如果颜爷爷都觉得没问题，那是怎么回事呢？颜云谏非常害怕，到时候查出来的真相，会让他自己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