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鹊上心头      更新:2023-07-30 20:47      字数:3907
  琥珀听了这话,眉头都不带皱一下,脸上依旧淡淡的,瞧不出喜怒哀乐。

  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认识大半个月了,李令姝从来没见她笑过,因此也并不觉得她是个冷漠的人。

  叫李令姝来看,她其实是个很正派的人。

  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帮人做坏事的,所以李令姝也敢放心把皇帝的情形说给她听。

  琥珀看着一脸认真的李令姝:“皇后娘娘,想求何事?”

  李令姝也很直白:“琥珀姑姑,你也知道本宫在宫中是一点人情都无,也不怕您笑话,宫里这几千号人,本宫认识的一双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琥珀不说话,安静听她说。

  李令姝就说:“琥珀姑姑,陛下如今重病在床,最需要的其实是一个好大夫。”

  陛下到底是什么病,能不能治,怎么治,这都需要有一个系统章程的。

  太后不言语是太后有自己的打算,可她作为皇后,就应该一心为陛下,哪怕这个陛下若是能醒来都不一定待见她,她却不能袖手旁观。

  这是古代封建社会的规矩。

  李令姝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最近也在慢慢让自己适应下来。

  夫为妻纲是伦常。

  所以,她这么一心为皇帝陛下着想,任何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刚刚的楚逢年是,现在的琥珀也是。

  李令姝话说完就闭上了嘴,等琥珀的答复。

  琥珀也不说话,低头摸了摸腰际挂着的玉佩。

  桌子挡着,李令姝看不清她在做什么,以为她在深思。

  厅中一下子便安静下来,窗外的金乌渐渐西行,只留下余晖洒落大地。

  一阵晚风吹过,带来的却是暖融融的春意。

  仿佛过了许久,也仿佛只是一瞬,琥珀突然叹了口气。

  她这一声看似突兀,可听进旁人耳中,却是那么百转千回,哀婉伤感。

  李令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如此,竟是不好去催促。

  她想,若是琥珀不答应,她就只能让张大福再去打听打听,总不能坐以待毙。

  然而琥珀却在这时开口了:“娘娘,宫中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若是太医都说不可治,旁人便是会些医术,也不一定能治好。”

  李令姝心中一动,感觉她话里有话。

  她语气很笃定:“以后的事如今哪里能知晓清楚,可眼前既然有路,就定要走一走试一试,姑姑说是对不对?”

  琥珀心头一震,恍惚之间,似乎回到景玉宫的正殿中。她的娘娘抱着小殿下,这么轻声细语地哄着。

  她当时问了一句话,娘娘也是这么说的。

  “琥珀啊,若不是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琥珀垂下眼眸,把那如意平安扣白玉佩紧紧攥紧手里:“娘娘,臣兴许能给娘娘找来人,可后续药石打点,臣就再不能过问了。”

  琥珀的意思很清楚,人她可以找,也能找来,可诊金和药钱,都得李令姝自己想办法。并且怎么把要送进去,把人带进去,琥珀都不能出手。

  李令姝心中一喜,立即就笑起来。

  她今岁才十六。

  青春正好,颜色姝丽,如即将绽放的花骨朵,怜娇多情,却又生机勃勃。

  琥珀轻轻摩挲玉佩,心里道:“这位皇后娘娘,说不定真的很适合陛下。”

  只要陛下能好起来,未来如何当真是迷梦一场,叫人难以看清。

  “娘娘,时候不早,娘娘该回去用晚膳了。”琥珀起身,客气相送。

  李令姝会意,被苏果扶着起身,往外行去。待至偏殿门口时,她才回头看:“姑姑,总也要给本宫一句准话。”

  琥珀就说:“娘娘且放心,明日就能办妥。”

  李令姝松了口气,也不多问细节,直接回了后殿。

  蟠桃早就领了晚膳回来,这会儿正跟四喜一起布置,听见她们从前殿回来,就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仿佛什么都不知。

  苏果扶着李令姝进了寝殿,蹲下给她换寝殿内穿的软底鞋。

  “琥珀姑姑是宫里老人,奴婢进宫时就听管事姑姑讲过,她一心吃斋念佛,这才守在南华殿,要不然以她的资历便是去尚宫局做大姑姑也是使得的。”

  李令姝道:“琥珀姑姑一定能有办法,但咱们自己也得提前准备起来。”

  苏果想了想,说:“娘娘上月才入宫,份例还没发下来,如今这情形,也不知尚宫局还能不能按时发放。”

  作为皇后,李令姝一年有二百两黄金的份例。

  这是相当高的,一般的妃嫔主位,一年也不过就三五百两白银,跟黄金是压根不能比的。

  若是正常的皇后,就像太后娘娘早先做皇后时那般,年初时尚宫局就会连同其他的份例一起给送来,只会往多送,不会往少里减。

  可李令姝进宫以来却从未见过尚宫局的人,按理说今年的份例应当在上个月就送的,哪怕没有足额,也不能少了皇后娘娘的吃用。

  然而陛下这一病,尚宫局就更是装聋作哑,一两都不乐意给送过来。

  李令姝知道这一定是太后的授意,她日常衣食住行不会太过短缺叫人拿住话柄,可多余的银钱是真的就不能给的。

  她手里有了钱,许多事就能办,太后防的就是这个。

  赫连荣臻看她为钱发愁,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作为一个皇帝,自己的妻子想请个大夫都凑不出钱,这简直是打他的脸。

  乾元宫的小库房确实有不少容余,可楚逢年却不太好往外夹带,除了皇后自己进出御林卫不敢搜身,其余人等包括楚逢年进出肯定要被搜查。

  有钱没办法花,这么一想就更憋屈了。

  赫连荣臻原本想叫两声娘娘吉祥叫李令姝高兴高兴,转头就听她问:“本宫是不是还带了嫁妆进宫?”

  她以前看小说电视剧,宫中妃子也不是人人都光鲜亮丽,想要活得好,一个得有恩宠,再一个得有钱。

  因此,宫妃倒是可以拿些以前的旧首饰出去变卖,也能换些银钱度日。

  以李令姝在李家的地位,估摸着是没什么好嫁妆,但能凑出一些也是好的。

  苏果自己回忆了一下,就说:“应当放在东侧殿,用完晚膳奴婢去取来,还有一些并不显身份的小物件,也可以拿来挑拣挑拣。”

  能凑多少就凑多少,李令姝也不太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便就点了头。

  笼子里,赫连荣臻低下头,就连脸颊上的粉红色都暗淡了。

  他一定得好起来,一定不能就这么死去。

  若不然,这小皇后只怕是过不上好日子的。

  用过晚膳,苏果就领着四喜去东侧殿盘点家什,蟠桃看了一眼,也跟了过去。

  苏果也没不让她帮忙,她肯来就让她干。

  蟠桃脸上依旧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却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果说:“挑拣一些不太常用的首饰。”

  蟠桃就明白了。

  她顿了顿,别开眼:“我有个同乡,在外五所当差,做采买的活计。”

  苏果眼睛一亮,扭头盯着她看。

  蟠桃不能就这么叫她看,也不甘示弱回看过去。

  苏果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你是真心的?”

  蟠桃抿了抿嘴:“我是娘娘的大宫女,你说我是不是真心的?”

  原本苏果是想让张大福去走走关系,既然蟠桃这里有,就能省不少事。

  “姑且信你一回。”苏果说。

  蟠桃手里不停,却没回嘴。

  她一贯话就少,今天能说这么多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等东西都挑拣完,三个宫人就悄无声息地把东西搬进寝殿里,关好房门,点亮宫灯,四个人就围在那研究起来。

  李令姝先看了看尚宫局给她准备的定件。

  这里面有一小部分是当聘礼送去李家的,当时萧夫人怕嫁妆太薄面上不好看,这才又给添置进去。

  形制不出错,样式也很普通,就连成色都敷衍得很,若说是宫外金银铺子里的出货都有人信。

  挑挑拣拣的,怎么也凑出两支金钗,三对二档并两个如意镯。

  都是金物,掂一掂也有个十几两的样子,这就很不少了。

  李令姝问苏果:“这些还用拿出去换吗?”

  苏果低声说:“不用换,这些宫人也能相互交换,都不是很好的成色。”

  李令姝就放了心,叫苏果包起来。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带有珠宝镶嵌的头面,这些簪子发钗样式都不精巧,倒是可以拿出去换。

  李令姝就说:“这些先收起,不够再去换,看看嫁妆吧。”

  她的嫁妆并不算多,除去家具、摆件、古物等大件,剩下的就是布匹锦帛、首饰玉器等等,大件的家具是不能淘换的,每一样都有计数,能换的就只有首饰玉器。

  苏果只拿来了最小的两个木匣,打开给李令姝过目。

  其中一匣子都是新首饰,瞧着样式也中规中矩,应当是萧夫人给新添置的,除了簪子手镯都是空心的面子货,其他的都不怎么值钱。

  李令姝也指了指:“一并挑拣出来。”

  剩下的一匣子,打眼看就是旧物。

  这应当是李令姝真正的体己,从小到大带在身边的,不能割舍的旧物。

  李令姝先从上面取下两个玉镯,不过是普通的青玉镯,可拿在手上,她的心却跟着微微一颤。

  那种细微的不易让人觉察的颤动,却是一个人发自内心的感慨,李令姝西西品味,才知那感概里,更多的是回忆和想念。

  这一对镯子下面,还有一个已经掉了色的梅花簪,一个样式很普通的白玉环。

  梅花簪的样式很老旧,上面的梅花都有些模糊,看样子戴了许多年。而白玉环上则阴刻有双鲤戏珠,刻纹很简单,却让人一见就喜欢。

  这几样伶仃的首饰,就是李令姝母亲的全部遗物了。

  东西一拿出来,几个宫女心里就明白过来,而一边的赫连荣臻,也看得清清楚楚。

  宫灯之下,温暖的橘光映红李令姝的眼睛。

  她凤目微张,手里细细摩挲着令她百感交集的旧物。

  “真漂亮啊,”李令姝摸着那玉环道,“真的很漂亮,舍不得送走它们。”

  赫连荣臻看不下去了。

  他闭上眼睛,只觉得胸膛中有什么在鼓动着,令他难受得紧。

  心怎么会这么痛?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头脑发热):恨不得把私库送给皇后!

  皇后娘娘:好好好,快来快来,我都要!

  陛下:你等朕便成人,很快了!

  皇后娘娘:……怎么感觉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