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者:瑾瑜先生      更新:2023-07-30 22:37      字数:3165
  崇德帝这段时间的身体每况愈下,可是他却依然不肯放权,事事都要自己做主,朝中不是没有立太子的呼声,可是崇德帝一概不予理会,惹急了甚至大发雷霆,直言有人居心叵测窥探帝位,傅修在旁边冷眼看着,心里如何不明白崇德帝这是防着自己的,不仅疏远了自己,甚至连皇后也避而不见,反而让云贵妃六皇子时时陪在身边。

  傅修越到此时越发冷静,进宫次数明显少了,政事上也不大掺合,看着是退了一步,但正如沈清说的,如今退一步是为了将来进一大步,傅修看着万事不理,但实际上对皇宫密切关注,因此在得知崇德帝晕倒的第一时间便进了宫。

  崇德帝是突然晕倒的,他前一刻还传唤了内阁首辅柳大人和礼部尚书季大人入宫,这两人刚到御书房门口候着,就听到殿里传来一声疾呼,紧接着便传来崇德帝晕倒的消息,两人连忙跑进去,就见崇德帝倒在御塌之上双眼阖闭不省人事,太医很快赶来,正诊脉时,皇后云贵妃和四皇子六皇子陆陆续续都来了,六皇子一脚就将常贵踢翻在地,斥责道:“狗奴才,怎么侍候的我父皇,要是父皇有什么不好,我第一个饶不过你。”

  常贵是御前大太监,何时受过这种训斥,只是当下也不敢说什么,默默站起了身,傅修守着崇德帝,见此也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六弟还是等一会儿再发威风吧,眼下还是父皇身子要紧。”

  六皇子也不再说什么,走到御塌前面等着,几个太医轮流上前把脉,之后聚在一起商议半天,脸上神色就不大好,最后太医院掌院冯太医上前对着皇后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脉浮大无力,应是邪风入体再加上操劳过度,可先服用一剂药,以观后效。”

  “那皇上什么时候醒啊?”云贵妃站在一旁目露担忧,脸上带着仓惶之色。

  皇后此时顾不上跟云贵妃计较,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呢,对冯太医道:“眼下皇子重臣都在,你也不必顾及太多,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皇后早就知道有这一遭了,如今心里并不怎么悲伤,她与崇德帝感情并不深厚,如今最关心的就是皇位传承的事情,她与四皇子以母子相处,自是希望四皇子继承大统的,而四皇子也不负所望,在朝中有人脉有势力,崇德帝就算再不愿意,最终也要走那一步的,可是如今崇德帝突然昏迷了,连句话也没留下,四皇子就算想上位也名不正言不顺啊。

  冯太医眉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斟酌过后说道:“皇上体虚日久,且不注重修养,这次突然昏迷也是病症积发之故,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就难说了,可能喝了一副药就有效果,也可能长时间昏睡,更有甚者,可能在昏迷中就……”

  冯太医深深地低下头去,话虽没说完,但殿中众人也都明白了,冯太医的意思就是崇德帝也可能昏迷中就去了,总之什么时候醒完全不清楚。

  殿中人各有思量,但是内阁首辅柳大人此时是必须站出来的,他对着皇后郑重一揖,声如洪钟:“此时皇上病重,臣等心忧,但国家大事不可耽搁,还请皇后娘娘示下。”

  皇后看傅修一眼,捏着帕子说道:“国家大事岂是我这妇人家说的算的,若是有例可依,自是遵着前人做法,若是无例可依,还是请内阁商议了再做决定吧。”

  皇后这话滴水不漏,合理合法,柳首辅和季尚书俱是点点头,连在一旁想要挑刺儿的云贵妃也无话可说。

  柳首辅恭声道:“当年太宗皇帝病危之时,是由当时的储君高宗皇帝代为处理政务的。”

  “那如今并没有储君呢”,皇后轻轻说出这句话,捏着帕子的手却越发紧了。

  柳首辅沉吟片刻:“皇上没有嫡子,无嫡便就是长者为先了。”

  皇后心里长长出一口气,她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了,二皇子三皇子因事涉大同军贪污之事,早已是戴罪之身了,如今被圈养在家里,自是轮不到他们,那这里的“长”就只能是四皇子了。

  皇后咳嗽一声,道:“既是如此,就让四皇子代行国事吧。”

  皇后话刚说完,云贵妃就疾呼道:“万万不可”,众人都看向她,云贵妃红着眼睛,拿帕子拭拭眼角,伤心道:“这种场合妾身本不该说话,可是实在是不吐不快,这段时间皇上对四皇子如何,众位也知道,若是皇上此时醒着,是绝对不愿意看到四皇子代为摄政的,况且”,云贵妃看一眼傅修:“皇上这病也跟四皇子有关呢,皇上经常在妾身前提到四皇子狂悖违逆,有不孝之心,今日突然倒下,也有可能是受了气的缘故。”

  皇后都气笑了,她唇角弯着,眼神却冰冷至极:“那依贵妃说,应该让六皇子来代行国事了?”

  云贵妃眼皮一掀:“皇上宠爱六皇子是有目共睹的,皇上的意思,大家应该都知道的啊。”

  傅修背着手站在那里,神情自若,并不因云贵妃的话生气,如今皇位于他而言不过是囊中之物,可是他要皇位,也要名声,崇德帝昏迷了,可昏迷前对他的态度却过于冷淡,如今云贵妃就是抓住了这一点,直言父皇并没有立他为储的意思。他自是可以用手段铲除云贵妃母子,可这名声就不大好听了啊,百年之后还不定让人怎么杜撰猜测呢?

  傅修上前对着柳首辅说道:“父皇吉人天相,可能这两天就醒过来了,如今谈摄政人选还为时过早,不如就先让内阁行蓝批,然后交由皇后娘娘过目,若是父皇迟迟未醒,再谈此事不迟。”

  柳首辅和季尚书对视一眼,皆道:“是。”

  ……

  崇德帝病重,自是皇位交替的关键时候,傅修也不敢掉以轻心,自是守在崇德帝身边,夜深了,皇后轻轻拍拍傅修的肩膀:“你先去歇一会儿,这有我呢”,傅修点点头,他也的确有事情需要与人商议了。

  皇宫的一处偏殿内,傅修走进去,屋内的沈清和季白就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傅修虚扶一下,三人落座。

  傅修对着两人讲了如今的情形,然后揉着额头道:“父皇可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真是煎熬。”

  沈清想着可不是嘛,四皇子若是此时铲除了云贵妃母子,万一崇德帝醒过来了,没准儿就要治四皇子一个残害手足的大罪,可崇德帝醒不过来也愁人,难道就这样日日夜夜守着?沈清还大不敬的想到,崇德帝还不如直接嘎嘣了呢,那四皇子就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季白开始分析局势:“如今朝中大半都是我们的人,还有几位尚书们,也都是聪明人,自是不会反对殿下,只是不知柳首辅什么意思,柳首辅门生遍地,我们不可不注意啊。”

  “还有军权”,沈清看着傅修:“如今守卫皇宫安全的是禁军统领赵森,他是皇上的人,虽平日里对殿下也颇是客气,但这种时候他不会帮我们的,他不帮我们,也就不会帮六皇子,但我有些担心他手底下的人,禁军那么多人,被渗透也是有可能的。”

  傅修点点头,沈清接着说道:“我刚刚听殿下说,皇上昏迷之前曾经传召过柳首辅和季尚书,殿下可知所为何事?”

  傅修双手交握,摩挲着手指:“我问过常贵,他说并不清楚。”

  “他虽然不清楚,但他待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必定有所猜测,殿下还应再问问才是”,季白提议道。

  “殿下对此有所猜测吗?”沈清看向傅修,此时屋内只燃着两根蜡烛,光线昏暗,傅修隐在阴影背后,影影幢幢,他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同时叫了柳首辅和季尚书,莫不是想要商议储君之事?”

  “我也做此想”,沈清的声音并不高,却一字一句格外清楚:“柳首辅是百官之首,季尚书是礼部尚书,忠贞之人,皇上此时找他俩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商议储君之位,皇上再偏执,也不会在国家大事上固执任性的,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就是在这个时候,皇上昏迷了呢?”

  “到底是巧合,还是人祸?皇上病了这么久,今日突然昏倒,很多人都觉得很正常,那有没有可能是人为呢?”

  “我认为殿下此时应该做三件事,一,详细询问太医,看看此病到底有没有蹊跷;二,问常贵,他必定是知道些东西的,三,严密注意禁卫军动态,其余的,殿下只需做一个孝子即可,此时急的不应该是我们,有人比我们更急,人只要一急,就容易出错了。”

  傅修深深地看了沈清一眼,他身子前倾,烛光在他眼中映出星星点点的光,他无声一笑,道:“无浊此言,深得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