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番外四 故人心(四)
作者:枫桥婉      更新:2023-07-30 22:51      字数:6500
  妫海燕岚离开漓山那一日,方婧慈风尘仆仆地从云州一路赶来,在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宁州一叶孤城。

  然而这位苍梧城的大小姐却没能踏进漓山的山门。

  穆熙云手中寒芒出鞘,剑尖离方婧慈的胸口只有一寸。

  黄昏的余晖将人影无限拉长,这场沉默良久的对峙,最终止于方婧慈的一步向前。

  锋锐剑尖刺破锦衣,血沿着剑刃缓缓滴落下来,凄艳的红梅一路盛开到穆熙云脚边,她眼中始终冰冷一片,执剑的手没有颤动过半分。

  方婧慈如同感觉不到疼痛,双眼红肿,脸上全是泪水:“我真的不知情,熙云,桑沁酒里的迷药不是我下的,我是后来才知道,我从来都没想过……”

  穆熙云冷笑一声打断她:“两年了,你说这些有用吗?是不是你有什么区别?难道不是你们苍梧城做的吗?”

  方婧慈被她一连串地逼问堵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艰难地开口:“那你能……原谅我吗?”

  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自己都觉得这话可笑,桑沁酒里的迷药她是不知情的,可那些酒确确实实都是她给妫海燕岚送去的生辰礼。

  洱翡的消息传到她耳中时,她哭过,闹过,甚至崩溃过,她怨她父亲,也怨她的师兄,可金兰情谊到最后还是轻了一等,终归抵不过血浓于水的亲情,也抵不过青梅竹马的爱慕,她不可能、也做不到和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未婚夫彻底决裂。

  如今这句饱含歉疚的发问听起来愈发讽刺荒诞,也如她所料,穆熙云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她怔愣了片刻,忽然大声笑了起来,直笑到眼角发红,眼泪跟着淌了满脸。她手上青筋暴起,怒指着方婧慈,分明是要厉声质问,可话一出口却嘶哑到听不真切:“我能原谅你,可你能把洱翡还给燕岚吗?”

  她不想让自己在苍梧城的人面前哭,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穆熙云捂着双眼努力抬头,声音几近破碎:“你能把,能把诉樰的命还给我吗?”

  方婧慈的脸骤然惨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住地摇头:“诉樰……不可能,不可能的……”

  “那你就回去问问你的好父亲跟你的方师兄!”穆熙云猛地收剑回手,剑刃带出一串血珠,洒落在她和方婧慈之间。穆熙云后退一步,指着地上那道殷红血线,极尽冷漠地开口:“今日你我割席断义,金兰情谊至此而终。一叶孤城不欢迎苍梧城来客,日后你但凡踏入漓山一步,我穆熙云势必亲自动手,不死不休。”

  十丈之外,漓山掌门叶云岐站在山门高处的石阶上,冷眼垂眸看着苍梧城未来的女城主,他收紧双拳,直到指甲硌进血肉里,才勉强压下心中克制不住的杀意。

  他怎么都想不到,三年前自己善意的提醒最终却是一语成谶,他对妫海文景说的那番话,将新皇凌铖、砚溪钟氏、定康周氏全都提了一个遍,唯独少说了苍梧方氏。他千想万想怎么也不可能预料,最后竟然是全心信任的世交,让洱翡药宗覆了全族。

  叶云岐闷咳几声,抬手拭去嘴角呛出的一缕黑红血丝。

  夕阳的最后一线余晖消失在天际,暮色悄然降临,少年在一碗桑沁酒所带来的血泪里开始被迫成长。叶见微闭关修武,妫海惜朝遁入空门,穆熙云杜门自绝,方婧慈落寞归家,燕岚毅然远走,诉樰生死不知。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

  前路不明,但好在未来可期。

  白云苍狗,物换星移。

  一年后,九州河清海晏,歌舞升平。

  帝都皇城后宫御花园里,日理万机的大胤天子难得清闲,陪着新晋的宠妃燕嫔赏花看景。

  这位后宫新贵姓燕名岚,是出身庆州千雍城的清白良家子。传言说,她受过帝都郊外宜安寺的一位大师解签指点,选秀入宫为妃。这位燕嫔娘娘娴静温婉,落落大方,平日里就算是和宫人们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婉婉有仪,从没有过疾言厉色的时候,这样美好的女子也无怪皇帝喜欢。

  只可惜春光里总会有些烦心事也跟着凑上来,妫海文景死讯传来的时候,燕岚正站在凌铖身边,持着一把金剪修理海棠花枝。

  她怀了身孕,惊闻噩耗,腥甜的血涌到喉头,却不敢吐出分毫,又生生咽了回去。半分异样的悲恸也不能外露,手中紧握着的金剪在掌心硌出青白深痕,眼前绯艳的海棠花忽然变得刺目起来,视线一片模糊,入眼都是血一样的红,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流成河夜晚。

  许是溯洄这个心头大患已解,洱翡药宗宗主的死活在九州天子的眼里,不过是芝麻大点的小事,影卫禀告的时候,凌铖并没有刻意避开,听完也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过身时正看见燕岚身形猛地往下坠去。

  宫人们听说,燕嫔被血煞冲撞,动了胎气,在床上躺了三日,才勉强缓过来。

  醒来的那一日,燕岚屏退了所有宫人,平静地握着那把金剪,从暮色苍茫独自坐到天光乍亮。第一缕熹微晨光撒入窗棂,燕岚看着远方天际露出的鱼肚白,擦干了脸上的最后一滴眼泪,缓慢而坚定地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抬起了唇角。

  冷风灌满她空荡的袍袖,仇恨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撑起了妫海燕岚的脊梁。

  燕嫔最终诞下了一位公主,生产时却伤了身子,再难有孕。皇帝怜惜得紧,直接封了贵妃。可即便如此,贵妃听完太医小心翼翼的禀报,苍白着一张脸,颤手指着美人觚里斜插着的海棠花,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自那以后,宫里人人都知道,宠冠六宫的燕贵妃再也见不得海棠。

  贵妃心神俱伤,憔悴了很长一段时间,皇帝心疼得厉害,便允许贵妃偶尔出宫去帝都郊外的宜安寺上香祈福散心。

  公主出生隔年,钟平侯府的后院里,一位姨娘生下了钟平侯楚弘的第二个儿子,只可惜这个孩子来得不巧,他刚满一周岁时,家中主母的嫡长子不幸早夭,原本无足轻重的庶子,忽然成了侯爷的长子,瞬间便成了主母的眼中钉。

  不过好在这孩子生下来便体弱,两岁时更害了一场大病,姨娘无法,求到了后宅主院,主母身边的大丫鬟轻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姨娘,嘴唇张合说了八个字——“贱妾之子,不配延医。”

  姬无樰垂眸敛目在雪地里跪了半晌,轻飘飘的八个字落到身上,压得她肩头一坠。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楚珩在楚家留不得。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如今看似孱弱的孩子,未来能在九州站到多高,可前提是,他得有命能活到那一天。

  两年光阴转瞬而过,九州传出漓山新任掌门叶见微入境大乘的那一日,姬无诉樰知道,楚珩的机会来了。漓山占星阁主穆熙云在收到信的第五日,日夜兼程从一叶孤城终于赶到了帝都。

  穆熙云看着娴静温柔一如往日的女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须臾便滚了满脸。她颤着手摩挲着姬无诉樰的面庞,语无伦次地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她每一句都温柔地答应,不厌其烦地一声声回应着穆熙云,唇边始终是清浅的淡笑。

  穆熙云抬眸看着诉樰头上的发髻,心疼如刀绞,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捂着脸蹲下身子,最终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是曾经让整个漓山骄傲的姑娘,仙姿玉色灵骨天成,如今却成了暗无天日的后宅里,人人能踩一脚的低贱侍妾。

  诉樰并没有提及这些年在帝都的辗转流落,似乎所有的苦难都只是不值一提的过眼云烟。她拉着穆熙云走到床边,平静而郑重地将楚珩的手放到了穆熙云手里,却又一次执拗地拒绝了穆熙云带她一起回漓山的提议。

  “我和他,楚家至多只会放走一个。”她温柔地看着熟睡的儿子,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别让阿月知道,更别让他为我报什么仇,永远都不。我只想他平安快乐地长大,要他为自己而活。若是以后再能遇到个他喜欢的,也疼他爱他的人,好好地过一辈子,这便就最好了。”

  穆熙云捂着嘴又一次失声痛哭。

  凛冽寒风里,穆熙云抱着四岁的小楚珩上了马车,姬无诉樰站在钟平侯府的侧门边,朝他们挥手微笑。

  穆熙云不忍地别开视线,她打开马车的轩窗,附在楚珩耳边哽咽道:“阿月,你要牢牢记住你娘亲的样子,记住她姓什么。你要记得,她在等你长大,等你足够强大,带她回家。”

  楚珩看着眼中含泪的穆熙云,又望向车外眉目温柔的姬无诉樰,懵懂地点了点头。

  然而他们到底没有等到那一天,宿命的相遇在五年后终于来临。

  帝都郊外宜安寺,钟平侯府的侍女扶着诉樰下了马车,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早听人说宜安寺的签灵,姨娘早该来求一签的。”

  漫天霞光映衬着初升的朝阳,远处东方的山川河流染上了一层胭脂红,姬无诉樰刚走下马车,朝霞晨光顿时落了满身满脸,她看着东升的旭日,站在原地朝东方一叶孤城的方向极目远眺,眷恋与怀念在她眼底书写开来。她神情专注凝视良久,直到侍女叫了两声才恍然回过神来。

  侍女也跟着往东方看去,却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由疑问道:“姨娘在看什么?”

  诉樰收回视线,只是淡笑摇头。

  清晨来烧香求签的人不多,她们来的也巧,宜安寺最负盛名的解签僧人忘归大师,此时恰好正在殿内念佛。

  姬无诉樰踏入寺庙大殿,目光不经意间触及不远处坐在蒲团上的背影,她忽然间心如擂鼓,视线再难移转,身边的沙弥侍女在这一刹那仿佛俱都离她远去,眼前只有端坐着的身影,和那个一笔一画曾刻在心头无数遍的名字——

  妫海惜朝。

  忘归大师似是有所感,拨着佛珠的手骤然一停,他脊背僵直,缓缓转过身来。

  重逢迟来的太久。

  侍女看着怔愣住的姬无诉樰,轻声唤道:“姨娘?”

  沙弥双手合十走上前去:“师父,这位女施主来求签。”

  迟来的太久了。

  一丈之遥,近在咫尺。

  五步之距,相隔的是溯回不了的光阴,和袈裟妇髻的天涯。

  他们这样近,又这样远。

  指间曾拨动过无数次的檀木珠串忽然断裂开来,佛珠跳动着滚了一地,像是谁的真心跌碎在尘土里。

  侍女急忙追上转身离去的姬无诉樰,讶然道:“姨娘不求签了?”

  “求不到了……这辈子都求不到了。”她声音太轻,刚一出口就散在了风里,谁也听不见那些低若呓语的哀声。

  彼此的名字不能唤出声,那句迟来了十九年的“喜欢”最终也没说出口。

  忘归看着纤瘦背影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视线,眼泪在不知不觉间早就流了满脸。

  他的佛心修的不好,有把刀将心底最深处藏了十余年的希冀一点点剥离干净,连带着灵魂也一并切碎了个彻底,存在这人世的好像只是一具目光空洞的行尸走肉。

  胸膛心房的地方,倏然间全都空了。

  天和十一年的四月廿三注定是个不凡的日子,不期而遇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久别重逢。

  她们刚走出庙宇没几步,就见成列的护卫侍女簇拥着位衣着华丽的宫装女子,正朝大殿的方向迎面走来。

  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燕岚心头猛跳,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你……”

  诉樰停住脚步,一时失语。

  她们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却并没有重逢后的相拥,只是良久的对视。身边的宫人垂首静默肃立,直到诉樰的侍女出言提醒,燕岚才回过神来,她向前走了两步,眼里分明流露着怀念,声音却很平淡:“你长得很像我一位旧友。”

  眼前人一身繁复宫装,诉樰心头风起云涌,面上却不起半分波澜,她浅笑道:“世间相像的人很多。”

  “兴许是吧,我那位旧友很多年前就已经故去了。”

  燕岚语调和缓,“故去”两个字咬得极重,似乎只是在怀念故友。诉樰却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味深长,心中不由一紧,只说道:“节哀。”

  话音刚落,诉樰便后退一步欠身颔首,拉着侍女的手绕过燕岚,朝钟平侯府的马车迅速走去。

  燕岚转过身看着远去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这场重逢带给她的并不是故人“死而复生”的喜悦,而是巨大的恐慌。

  现在是天和十一年,她入宫为妃的第十三年,时间还不够长,日积月累的毒还不足以杀死皇帝。她需要继续在凌铖身边,需要更久的光阴,她不能让凌铖有发现她身世的可能,她必须家世清白,兰质蕙心。但是现在,能让她功败垂成的变数出现了——

  姬无诉樰知晓她的姓氏、过往,知晓她的一切。

  这仿佛只是一场不经意间的意外,乔装护卫在贵妃身边的天子影卫依旧恭敬肃立,似乎也并没有察觉出什么端倪。燕岚并不知道他们回去后会如何向皇帝禀报自己的行程,而未知往往隐含着事情失控的可能。

  她绝不允许功亏一篑。

  燕岚抚着腕间的镯子,缓缓眯起眼睛,淡漠扬声道:“回宫。”

  三日后,钟平侯府忽然接到了宫里传来的旨意。

  姬无诉樰听到消息时,正在给刚满五岁的孩子们缝制夏衣,她手腕一抖,针尖猝然扎破手指,圆润的血珠滴在绸缎上,洇出一片殷红。

  她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直到侍女又说了第二遍,才后知后觉地听懂话里的意思,宠冠六宫的燕贵妃没来由地突然要见见楚歆楚琰。

  “贵妃宫里的掌事姑姑正在前厅等着,姨娘快带小姐和公子过去吧,这是天大的恩宠呢。”侍女催促道。

  诉樰过了很久才回神应声,她吮了一下被刺破的手指,血是苦的。

  楚歆楚琰很快被送到前厅,姬无诉樰在大宫女牵着两个孩子的背影里,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

  大宫女仿佛是察觉到了身后来自一个母亲担忧的视线,转过长廊时,忽然回过头来,朝她粲然一笑。

  四月里暖融的春风拂到身上,刺骨的凉意却浸入肺腑,诉樰闭上眼睛,孩子和她自己之间,她无从选择。

  燕岚,燕贵妃已经为她写好了结局。

  楚歆楚琰在傍晚时分平安地从宫里回来,两个孩子兴奋地像娘亲讲述皇宫的恢宏巍峨,讲起燕贵妃亲切地哄他们玩,姬无诉樰逐句耐心听完,为两个孩子换了衣服,带着他们吃饭,在睡前温柔地抚摸孩子稚嫩的脸颊,她蹲下身,将他们揽到怀里,轻声道:“以后要听你们母亲的话,别忘了你们哥哥在漓山。”

  这句话如同一个不祥的开端,过了两日,诉樰夜里贪凉,忽然得了风寒。这场病来势汹汹,又猛又急,谁也没想到,不出一个月,人竟已经要不行了。

  钟平侯府有位姨娘过世的消息本是不可能传到贵妃的耳里的,不过一个月前,这位姨娘的两个孩子曾进过宫,大宫女便留了个心眼,向贵妃提了一嘴。

  燕岚听完,垂着眼沉默良久,最后淡淡地“嗯”了一声,宫女将茶盏奉到她手边,她接过来啜饮一口,茶是苦的。

  初夏的日光洒在贵妃保养得宜的柔荑上,燕岚坐在窗前,敛眸看着大宫女悉心为这双纤纤素手染上蔻丹,艳红至极的颜色,像是手指尖沾了血。

  她侧头看向窗外,池子里的菡萏次第盛开,灿烂夺目,而那朵一直生长在记忆深处的海棠,终于在故人心里彻底枯萎。

  穆熙云带着楚珩赶回帝都送诉樰最后一程,却在不经意间听见钟平侯府的下人唏嘘不已,感叹红颜命薄。说是楚歆楚琰一个月前才入了宫里贵妃的眼缘,还进了宫,结果生母竟忽然就得了急病去世了,这姨娘果真是福缘浅薄。

  穆熙云反复咀嚼着“进宫”两个字,说不清到底是失望还是愤怒,目光渐渐凉透,犹如漫天冰雪灌进心里,寒彻骨血的冷。

  “金兰之交。”她嗤笑一声,泪水须臾溢满眼眶。

  檐下正有春燕衔泥,她抬头望着似曾相识的飞燕,叹息又轻又缓。

  那只飞走的旧燕,终究再回不来了。

  楚珩远比穆熙云想象中的敏感,姬无诉樰下葬后的第二天,他没有任何前兆的忽然问道:“师娘,我阿娘真的是病死的吗?”

  穆熙云闻言一怔,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又急忙收了回去——

  永远别让阿月知道,我要他为自己而活。

  “是。”穆熙云对上楚珩的目光,不容置疑地点头应声。

  汤汤漓水载着时光滚滚而去,六年后,东都境主叶见微看着在漓山断海一线天出剑震九州的少年,目光仿佛穿过漫长的光阴,又看见了早已逝去的故人。

  他父亲说的对,漓山的第三位东君姓姬无,只是最后却并不是那个惊才绝艳、同辈无人出其右的少女。

  年年江头听江水,岁岁不见故人归。

  沄沄漓水曾见证的那些赤诚故人心,最终全都变了个彻底。

  【番外四完】

  作者有话说:

  来做选择题!!

  等正文完结后,甜甜番外以下可选——

  1.苏朗和星珲的甜蜜蜜日、常番外;

  2.叶书离和萧高旻的互相“伤害”番外;

  3.掉马后的山花楚珩回去漓山的番外;

  4.星珲楚珩书离小时候在漓山为非作歹的番外;

  5.其他想看的留言!可以点梗!

  番外大概会写两三个左右,取决于碗的发量。如果有看到这里的大可爱,可以说下想看上面哪些~

  第六卷 恶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