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万死不辞
作者:李嘟嘟      更新:2023-07-30 22:54      字数:3446
  这一手离间计玩得漂亮。

  苏棠的血异于常人,她自己当然知道她的血堪比解毒灵药,虽说不能肉白骨,却也能解百毒。

  若是在大众面前暴露了这一点,她自己可能会有性命之危。

  苏棠却还是兵行险着,正所谓险中求富贵,她早就算计得明明白白。

  这一招城门立信,比当年的商鞅也不惶恐逊色多少。

  在当时的情况下,若不那样做,哪怕日后再来,效果也将大打折扣。

  毕竟,有什么是比活生生在眼前的例子更让人信服的呢?

  又有什么,能让这些濒死或者心中已经存了死念的人死灰复燃?

  或许循序渐进找机会,可能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但是她没有时间等了。

  根据她打探来的消息,时越在不久后将经过渭城继续北上,大军行军的速度肯定不比她单枪匹马要快。

  可是她不仅要赶在时越面前抵达渭城,还要将这一城怪病治好,让这北行路上的第一大城恢复往日的荣光。

  渭城,是她献给时越的第一份大礼。

  同时,这也是她进入时越麾下的投名状。

  整条街,静得风吹过客栈上头的幡布声都听得见。

  在苏棠说完话之后,整条街上没有一人开口。街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了一种诡异而又兴奋的沉默中。

  像是水到了沸点反而安静了下来,众人的心中汹涌澎湃,却没有人敢出声。

  大家的目光牢牢锁在一个人身上,她的一举一动牵引着众人的全部注意力。

  “这位施主——”

  苏棠从背包里扯了一条布带,缠着手不再滴血。

  她伸手指向刚刚出声的男人,只见他的脸上已经溃烂得不成人样了,身上散发着将死的腐臭味。

  “我?”

  声音喑哑难听得像乌鸦。

  “把她抱起来。”

  那人上前一步,她才发现原来他长得人高马大的,身材不是一般的魁梧。一走进,轻轻松松地就将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女人抱了起来。

  “接下来,”苏棠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我们回家,你可以帮我们带路吗?”

  小男孩看着她愣愣地点头。

  “家在这边,往这走——”

  苏棠一动,周围的人也想要跟上,却她被喊住:“现在,大家回去收拾一下,申时在此处等我。“

  众人一听,不再敢上前。

  眼前大师虽然只身一人,可她展现出来的神通已经深深折服了在场人,众人无不唯命是从。

  苏棠见人没往前跟着,便朝着男人点点头,跟上了小男孩的脚步。

  一行四人,往更偏远的城边走去。

  边走,苏棠边从小孩嘴里套出了不少话。

  从他嘴里得知,昏倒的女人叫张月娘,一个月前染病被丢关了进来,随后在这里捡到了刚死娘的他,两人便相依为命住在他家里一直至今。

  “你也生病了?”

  小瓜子点点头,将袖子撩起,一个亮泡在他细嫩的手臂上格外显眼,肿得像颗油痘,仿佛一戳,里面混黄的液体就会暴发出来。

  一只小手似忍不住,想要去碰碰那个小亮泡,另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别碰!”

  苏棠顺着手看向那个面目全非的男人,有些意外,问道:“如果抓了会怎样?”

  “如果里面的水破了,一不小心,就会传染得浑身上下都是泡。”男人嗤笑,“再然后,就是我这样了。”

  苏棠一愣,她怎么听着这不像传染病,更像是变异了的水疱疹?

  情势不明,她只能再看看情况行事。

  四人一路走着,大都是苏棠和小瓜子聊天,男人不说话,倒也一路相安无事到了家。

  小瓜子回了家,脸上的表情立刻轻松了许多。

  “大师,”小孩子机灵,听人这样喊也有样学样,“您先做,我给您到茶喝!”

  又扭头对男人说,“您也辛苦了,把姐姐放在这把椅子上就行了。”

  男人闻言将人放下,动作间可能不太轻柔,原本昏迷的人悠悠转醒。

  “你们……我……”

  苏棠没理,她一进小院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寻香走去,发现院里种了几株似辣椒苗的小植物,那股奇异的香味就是从这几株植物上传来的。

  张月娘记忆渐渐回笼,想起自己在大街上突然发病,手臂上此时传来了阵阵的痛,却似乎比以往的要轻上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

  张月娘撑起身子,小瓜子见了赶紧上前,有板有眼地将刚刚发生的事,倒竹筒似的屁啦啪啦放了出来。

  月娘听完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奇遇。

  自家弟弟张瑜不信活佛的传闻,可她却一直深信不疑,为此两人不知发生过多少争执,谁能想到最后就她一命的居然就是了凡大师。

  “大师在上,请受信女一拜!”

  苏棠闻声这才回神,转身上前扶起月娘坐在椅子上,道:“你身上有伤,不必多利。”

  月娘讷讷点头。

  她没想到,传说中的活佛了凡会是这样平易近人的性格。

  在月娘出神间,苏棠不动神色地打量着这住在这的一大一小。

  突然开口问道:“你们自染病至今,多久了?”

  “我大概一个半月余,小瓜子比我久些大概已有三月多了吧。”

  苏棠闻言一挑眉,染病三个月的小孩子却比大人还看上去更健康,除了那颗油亮的水泡之外,丝毫看不出他生病的迹象。

  她一扭头,问身旁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存在的男人,“你染病多久了?”

  “一月余。”

  闻言,别说苏棠了,就连月娘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下可就有意思了。

  苏棠沉吟片刻,扭头对着男人,问道:“究竟是你不正常,还是他们?”

  “他们。”

  “何出此言?”

  “此怪病之所以怪,以为其传染快、发病快、死亡快,通常不到一月余人就受不住就要死了。”

  “那他们——”

  “原因不知。”

  月娘此时再迟钝也察觉出了她和小瓜子两人身上的不同了。

  往常,她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相继死去,也不是不害怕,也想过哪天自己死了之后的情景。

  只是这一天却迟迟没来,直至今天才是第一次发病。

  经过男人这么一说,她好像也察觉到了,她似乎比旁人发病的速度慢上了许多,和她同一批进来的人早就死得面目全非了,有的甚至连半个月都没有熬过去。

  她熬了一个半月,小瓜子却硬生生熬了三个月。

  一时间,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小瓜子的身上。

  人正趴在土里抓着虫玩,察觉到左边异样的眼光,小瓜子抬头一看,对上三人好奇的眼神还被吓了一跳。赶紧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屁颠颠地跑了过。

  “大师,您看着我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苏棠见他跑过来,身上带着一股刚刚一进院就闻到的植物香味,蚊蝇似乎特别讨厌这股味道,原本缠在腐臭男人周围的蚊虫立刻飞远了。

  苏棠自几年前体质变化后就不惹蚊虫,所以对于这些小虫子的观察得格外细致。

  可无论是对于在场的其他人来说,蚊蝇就好比天上的太阳地上的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加上天气炎热,没有谁说特地去防备这小小的蚊虫。

  更何况,他们防不胜防,被咬上一两口是无比正常的事。

  可他们不知道,就是这小小的蚊蝇,它们甚至可能会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奇怪的怪病传播速度如此之快,病源始终无法追究,也很可能正是因为它们的不起眼,所以才被人忽视了。

  苏棠看着男人退到一旁后,那身腐臭味吸引着野蝇毒蚊围着他打转,时不时在他身上翻飞停留。

  男人站在一旁,姿势与普通人就有些不一样,敛息站着一动不动,常人几乎很少能发现他。

  若不是苏棠一直关注着他,哪怕在场的三个人,她会不由自主地忽略他的存在。

  这种能力若不是天生的,那便是有人可以培养,这个男人来历可能有些古怪。

  可如今,如果没有办法救人,这个溃烂得面目全非的男人,也只能痛苦死在这个城中城里。

  男人感受到苏棠的打量,脸上的表情微抽,渐渐地抽动幅度越来越大,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放开,又捏紧。

  低吼一声,单膝跪地,膝盖砸在地上一声闷响。

  “啊——”

  男人再也忍不住了,手狠狠朝着自己脸上抓去,原本就溃烂的脸,顿时变得血肉模糊。

  男人的忍耐力已经算是惊人了,却还是抵不住这刻骨的痒。

  张月娘看着一张笑脸都吓白了,抱着小瓜子,将他的脸埋进自己的胸口,哆哆嗦嗦道:“大、大师,这可怎么办?”

  苏棠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月娘立刻安静了下来。

  她走过去,俯下身子凑近男人,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说,“我救你,你帮我做一件事,守住一个秘密。”

  男人手动作一顿,没忍住,又抓挠着脸上的烂疤。

  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苏棠,四目相对,男人眼一闭,喑哑着声音道:“救我,你的秘密我不说,你要我做的事——”

  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