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晋江独家首发
作者:李嘟嘟      更新:2023-07-30 22:56      字数:11304
  马背颠簸, 上上下下能把魂都给颠出来。

  苏棠是第一次坐在马背上, 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与时越接触。

  两人在马背上, 时越纵马技巧高超, 哪怕面前带了一个人行动间都没有丝毫地卡滞。

  加之两人此行为了赶时间,所以时越倒也没有注意那么多细节。

  苏棠自从被拎上马,脑子里便一片空白。

  和她想象中驾马的感觉截然不同。

  在马上和在平地的视野肯定不同,那种突然拔高的视野,让人觉得不适。

  更何况苏棠是半胁迫地上了马,她与这个马并没有建立任何的默契,她只是坐在马背上的乘客, 真正驾驭这匹马的还是她身后的时越。

  如果说时越与身下的白马能够心意相通,能够根据面前的路况及时做出反应,那么苏棠就是慢半拍□□纵的木偶。

  苏棠从来没有骑过马,更从来没有被人带上过马。

  时越似乎也从来没有带过人骑马,在他身边的人都会驭马,就算不会驾马的也会旁的办法。

  这也是时越第一次带人上驾马。

  这种感觉,肢体上不经意间的接触,是全然陌生的感觉。

  鼻尖蹿进了一股淡淡的莲香, 只是疾风之中, 待到他想要细闻可是又消失不见。

  这种若隐若现的香味,格外勾人。

  时越低头看了眼身前的苏棠, 只能看到秀挺的鼻和微翘的唇,已经那张被颠簸得发白的脸。

  时越有些好笑,感觉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够淡然处之的人, 居然怕了骑马。

  这种奇异的反差,让他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

  “还没到吗?”

  “从营地到哨子岭不远,起码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

  一、一个时辰?

  苏棠顿时觉得自己的世界都灰了,一个时辰,居然还有那么久!

  最后,披星戴月地赶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哨子岭。

  苏棠的屁股都要被颠裂了,因为不是她驾马,被动地承受这一路的颠簸,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她已经快被颠出三魂七魄了。

  “我们到了——”

  小半夜的奔波,苏棠已经快被颠傻了,她现在都不知道最后是他们丢了魂魄,还是她丢了魂魄。

  时越倒也体谅她,第一次骑马还要不停地赶路,这一路对于他来说可以说是常事,但是对于苏棠来说可以说是酷刑。

  苏棠一下马还没站稳,腿先软了。

  一挨地就直接趴在地上干呕,苏棠的脸色惨白,表情格外狰狞。

  时越看着她这样倒是第一次有了些动容,他手下的兵许多第一次从马背下来之后也会如同苏棠这样,但是之后还是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

  时越上前一步,问道:“你要不休息一下?”

  第一次,他问出了这样的话。

  主要是苏棠现在的脸色太难看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还要让她继续做事,这感觉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苏棠干呕了一阵,缓了好一会才摇摇头,“我没事,时间不多了,我们走吧。”

  时越见她面色稍缓,也没有再坚持,他们都没有忘了之所以来这里的初衷。

  还有很多人等着他们去救,没有那么多时间休息。

  哨子岭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它的入口像个哨子,外窄内宽,入口狭窄里内宽阔,一旦堵住入口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

  苏棠边走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这里会成为远近百姓口中的鬼地。

  风水是一件玄而又玄的事,很多人研究了大半生都没有参透其中一二,许多人不入其法门便只能算是门外汉。

  看风水是一件非常需要眼力的事,那不仅仅考验风水师的能力,更需要一种普通人可能没有的感觉。

  苏棠自从获得了慧根之后,便能看到和感觉到许多常人不能的事。

  这个地方,便是一个难得的藏尸之地,怨气只进不出,进了这的孤魂野鬼倒也是算是进了洞天福地。

  “这地方有古怪?”时越看着苏棠面露凝重,不由出声问道,“问题很棘手?”

  苏棠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这个地方确实有古怪,但是要说问题棘手的话也不尽然,因为他们现在还在门外打转,只有真正进去了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走吧,先进去看看。”

  时越没有专门研究过玄学,只是他气运加身,所以哪怕进了这样极凶之地,他的五感超乎常人的敏锐,能察觉到这里细微的异样。

  苏棠没有过于的解释,只是那张脸上一脸的严肃。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山岭,身后缀着一只俊秀矫健的白马。

  只是,越往里走,苏棠的脸色越难看。

  周围阴风阵阵,月黑风高杀人夜。

  时越问道:“这里有什么异样?”

  苏棠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尤其是越往里走,她眉头一直紧锁压根就没有松开过。

  “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这已经是时越第二次问了,如果不是苏棠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其实他也不会再问。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里的有什么不对劲他其实看不太出来。

  但是事实上如果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话,就不会让苏堂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苏棠边走着,哨子岭里枯木横生,人迹罕至,极少有人会来这里,这里已经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凶地。

  按理来说,这里没有人的涉足,这里的植物生长得应该会很好,实际上却不尽然。

  虽然现在已经是夜里,但是有月光的照耀下,不应该是如同现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的黑,透着一股沁骨的寒。

  苏棠知道这里的与众不同,肯定与当初‘京观’有关联,但是事隔这么多年,这里没有任何影响之下居然孕育了这样一个极凶之地。

  若长此以往,没有人收拾这个烂摊子,那么无论是这附近,这个范围会越来越大,甚至会波及周围无辜的百姓。

  之前到哨子岭堪舆的时越麾下的士兵,要说起来只是误打误撞进了这里,不小心丢了魂魄。

  但是他们的身体素质原本就比一般人要优越得多,他们都是上过战场,手里沾了血的勇士。

  若是让平常人来这,他们只可能有进无出。

  反倒是时家军因为身上的血气,精魂体魄都远超常人,所以他们能够全须全尾地出现然后离开。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所以才会激起当初被‘京观’而汇集在一起的冤魂们的注意。

  他们的灵魂被扣留在这,永世不得超生。

  苏棠原本只以为她要找到生人的灵魂可能不会太简单,但是她出来的时候,时越没有看到的时候,她用绣花针在伤员的手指上扎了一针。

  流出来的血液已经被她偷偷收到了袖口。

  这件事,时越都不知道。

  苏棠之所以不说,主要是因为这滴血也只是她用来备用,以防万一情况下,找不到丢失的灵魂还可以凭借这滴血寻到线索。

  原本在她的计划中,这只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已经无计可施了才不得已的施行的下下策。

  但是当她一走进这里的时候,踏上哨子岭这片土地的时候,她就能感受到这片土地里传递给她的怨毒、不甘以及滔天的恨。

  这件事,可能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就能将灵魂给找回来。

  苏堂现在的情况非常被动,就好比在当铺之中,她要去把当给铺子的灵魂给赎回来,可是她两手空空没有任何筹码,这基本上来说要是想要和平地以一物换一物的公平交易那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常规手段派不上用场,接下来就只能用上极端手段了。

  苏棠将袖口捏在手心里,走在这片土地上,哪怕是她都要小心不要一个不留意就着了道。

  她不担心身旁的时越,毕竟人家是天道选中的天命之子,气运加身,他的存在其实比一般来说的辟邪宝剑都要来的有作用多了。

  不说其他,这世上的妖魔鬼怪能伤害他的基本不存在。

  苏棠不担心时越的安慰,更甚至他的存在在一定意义上,是在给她保驾护航。

  就好比,苏棠现在要去深入敌方内部,这其中如果最好要整个鱼死网破,对方肯定不会在有所收敛,只会想尽一切办法保命。

  到时候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最后的保命的招数用出来,那基本上就不会考虑伤亡了。

  时越在这也是防止有最后鱼死网破的那一幕,也是给苏棠的一道保命符。

  苏棠看了眼身旁面色凝重,不敢掉以轻心的时越,第一次觉得不是单枪匹马地一个人孤军奋战,自己身边怎样都还是有个队友的时候,她第一次体会到安心的感觉。

  尤其是,当你的队友是一个被天道眷顾气运加身的天之骄子时,那么就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苏棠捏了捏袖口,那里有着一滴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血渍。

  她只要找到丢失的灵魂,那么接下来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这其中就算再有什么事也不会超出她之前两次的凶险。

  可是直到她真正到了此地之后,才发现她之前想的都太过于天真了。

  这里并不是普通的因为古战场留下的残魂不散而至此成为凶地,可以说哪怕也不仅仅是因为‘京观’,当初无数战俘被残忍杀害后留下的怨气而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如今的这一切,是各方面因素形成。

  地形,时机,甚至当初被当做战俘所杀的形式,每一样如果有所变动,都不可能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同样,如果不是那群军队人从此经过,也不会有如今的场面。

  怎么说呢,苏棠一踏进这,就能感受到久久被困在这里的冤魂的沸腾。

  像是一壶刚烧开的水,沸腾得快掀顶了,热气泡一颗颗的在空气中炸裂,带出了一股股炽热的气。

  误入此地的军人,他们的身上的血性激起了这里沉寂许久的平静。

  可以想象这个画面。

  往油里丢下了一根点燃的火柴,那几乎是瞬间,就能燃起一阵巨大的火焰。

  也好在是让苏棠发现了这里,否则的话,再过个十几二十年,这里将会成为北地一大害。

  不仅仅影响一方水土,更重要的是还会影响一方百姓。

  这风水玄学,看得可不仅仅是当前,还有更长远的未来。

  苏棠看了眼时越,然后开口道:“如果不是你派人经过这里,这里可能还不会被人发现。”

  只是一个传闻,但是这里地理位置不算偏僻,只是因为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言,所以没有人敢在这里行动罢了。

  当初时越下令是摸清这附近所有的地形,派出了精锐去勘测,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

  这事,也算是时越机遇。

  这里的问题不解决,若干年后可能会酿成大祸。

  而且,这里的问题不解决,那么如果真的哪天双方交战之际,且战且行到了哨子岭,那么不说别的,很可能的情况就是双方都两败俱伤。

  时越闻弦歌而知雅意,他虽然没有苏棠对这些事情那么敏锐的洞察力,但是凭着苏棠这一路来的表情已经行为,他大概也能猜到这其中隐情的一二。

  这件事若是放在以前,时越可能联想不到这些怪力乱神。

  但是有些事,由不得他不信。

  时越开口,问道:“那他们,还有得救吗?”

  这地有蹊跷,这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但是两人此行目的只是为了救人,第一要务就是让那些原本应该在战场上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的士兵们不再如同现在这般浑浑噩噩。

  据苏棠所说,他们的灵魂被拘在这里。

  那么他们如今的任务就是要将人救出来,先不管其他,救人才是第一要务。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想法。

  苏棠点头,“还有,我能感受到有鲜活的气息。”

  时越不懂什么叫做鲜活的气息,也根本感受不到这股气息,但是他知道苏棠所说的是什么,心中也有了个底。

  时越继续问道,“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苏堂摇头,“暂时不要,我们再往里走走先看看。”

  两人才刚刚进了这里的,但是那些鲜活的灵魂显然不在这入口处,所以苏棠说再往里走走。

  时越点点头,他没有异议,在这里不该他说话的时候,时越显得格外安静。

  术业有专攻,这是时越一早就知道的道理。

  人人都有自己专精或者擅长的方面,时越从来不会因为自身条件优越或者其他而看不起别人。

  反而,他很清楚,轻敌才是兵家之大忌。

  其实作为时越这样的领导者,他可以不需要有绝世的武功,也不需要精通各门兵法,但是他必须要会知人善用。

  他不会打战没关系,他可以让擅长打战的人领兵打战,让擅长出谋划策的人担任军事,这样各司其职才能让整个系统完整地运行下去。

  苏堂现在就是时越手下擅长他所不擅长的方面的人才,术业有专攻,时越不会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指手画脚。

  甚至,在必要时刻,他可以听任她随意差遣。

  这便是作为一个领导者该有的态度。

  都知道时家军里不养闲人,在时越手下做事的人,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发挥自己的作用。

  这一点,苏棠在与赛诸葛交谈时便发现了。

  比起时越如今让人津津乐道的领军能力,苏棠觉得他其实是个天生的上位掌权者。

  所以哪怕她身上能力成迷,一而再再而三显现出自己能力的与众不同,甚至触及到了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魂之力,但是她还是一点都不担心。

  时越对于能者,他的态度如同大海一样宽广,海纳百川。

  苏棠一点点地试探,发现时越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在他手下做事会让人有着难以描述的安心感。

  这也大概是为什么时越麾下人才济济的原因。

  苏棠看了眼时越,第一次不是因为系统的人物,而是单凭这个人,她扪心自问一下。

  在这乱世之中,如果是她想要活下去,一定要选择一个人投靠。

  在没有任何前提的情况下,苏棠觉得自己应该还是会选择时越。

  时越能以一种非常包容的态度去包容他手下的所有人,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领导人。

  苏棠想了想,手心里捏着袖子,深吸口气,道:“这是古战场的遗址,尤其是在坑杀战俘之后,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片不毛之地。”

  时越心中其实大概有了些猜想,倒也出入不大。

  只是他没有出声,继续静静听着苏谭说的话,他还有个有点就是耐心极好,极少有事情能让他为之动容。

  时越想到这,不由瞥了眼苏棠。

  倒是她身上的秘密,让他第一次升起了些许的好奇。

  只是这份好奇心不算太浓,大概是好比有一样新鲜的事物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会下意识地想要弄明白。

  仅此而已。

  苏棠不知道时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之前时家军经过此地,不知触到了什么,以此为契机‘激活’了这片原本应该死寂的土地。”

  她犹豫片刻,生怕时越没太懂,所以又解释了下,“大概意思就是,假如是普通人来了这,可能这里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迷宫,让人迷失了方向走不出去,但是某些特定的人进来,那么这里就会被‘激活’,变成了另一种形态。”

  “不知道这样说您懂了吗?”

  时越点点头,“若是这么说,那我们此行,那岂不是落空一场了?”

  苏棠有些惊讶地看了时越一眼,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她只是开了个头,接下来的事,时越就已经大致猜到了。

  现在他们进来之后,哨子岭现在还只是普通状态,除非是‘激活’之后,才能找到那些灵魂所在。

  时越稍微一想就想到其中关键,“那怎样才能‘激活’?”

  上次是一支军队经过,但是这次只有他们两个单枪匹马的,怎样才能‘激活’?

  苏棠也没有思绪,只是径自往前走。

  “我们先走吧,虽然感觉不大清晰,但是我能感觉到当初‘坑杀’的地点还在里面。”

  时越没有异议,两人继续摸黑往前走着。

  一前一后,两人走得都不算慢,现在到了这里就是在和时间赛跑。

  好在这个哨子岭里面不小但也不算大,当初坑杀的俘虏人数未知,但是死后却是都只是被留在了这里。

  身首分离,没有后事,便一直在这被活活风干,最后囿于哨子岭特殊的地形,最终无数个日日月月年年都被困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他们也曾是为国而战的战士,也曾是在战场上独当一面的勇士。

  但是最后仅仅只是因为战败之后,被敌方全部坑杀在此,归不得故土,永世困在这个狭小的地方。

  他们的痛谁知;

  他们的苦谁懂;

  他们的恨,谁能化解——

  呼呼的狂风大作,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汹涌狂啸。

  苏棠从风中能够听到它们的痛苦与怨恨。

  这世上何其无辜的人不少,死后红尘往事尽化为尘土,但是在哨子岭这个地方,那些战俘被地方杀死之后,却不得不困于此地。

  也是正巧,时越派出的军队激起了滞留此地人的恨。

  时越听了苏棠大抵所说的整个事情的起因,然后沉吟片刻,道:“只有士兵才能‘激活’它们?”

  不一定吧。

  至少站在时越的角度,这个设定一定不是绝对的。

  苏棠还没想明白时越的言下之意,就看到时越上前一步,

  翻身上马,时越直接跨上马背,忽然大声道,“众将听令,杀——”

  声音雄浑,传出了很远很远,在整个山谷之中久久地回荡。

  苏棠被这一身吼震在了原地。

  时越这一声吼,实在是出人意料,但是更出乎人意料的是,这一声吼带来的后果。

  苏棠之前陷入了瓶颈之中,也陷入了一个思维定式中。

  她一直以为,经过的军队士兵激起了这些沉睡已久的冤魂心中的恨。

  但是她却忽略了,哪怕是在当时的古战场上,也不可能只单纯只有士卒,更必须的是还要有像时越这样的将领。

  如果说士兵能够激起他们心中的恨。

  那么真正下了屠杀令,让人挖了深坑摆成‘京观’的将军,才是罪魁祸首。

  时越作为出头鸟,也只是想到这点便以身试法。

  没想到,这一试还真被他试出了不一样的地方。

  苏棠能够感觉到周围的环境的变化,或许有些东西用肉眼看不到,但是她能确切地感受似乎有什么开始苏醒了。

  一直沉睡的巨龙,哪怕它睡着都会让人觉得害怕。

  一只被吵醒的巨龙,更是会让人发自心底的恐惧。

  现在的情况,如苏棠所愿,‘它们’被成功‘激活’了。

  时越这一声吼,成功让它们想起了记忆最深处,临死前听到了最后一声。

  那一声令下,表示头首分离,从此阴阳两隔。

  时越看着苏棠脸上表情的变化,大概猜到了他刚刚那一吼似乎有些作用,于是道,“接下来呢,该怎么做?”

  苏棠立刻回神,经由时越这么一提醒,倒也想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现在要去找到那些被扣留在这里的士兵的灵魂。

  只是现在的情况又有变。

  之前就像是沉睡的巨兽,虽然危险但是对他们没有太大的危害。

  但是现在巨兽醒了,那么它掩盖下的灵魂自然而然会暴露出来,可是同样的,他们也将暴露在危险之中。

  苏棠脸色微微一凝,“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战速决了。”

  时越点头,他虽然不及苏棠敏锐,但是也能从风向中感受出来,此时哨子岭的气氛已经变了。

  “赶紧找!”

  苏棠也知道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了,她如今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被扣留于此地的灵魂在哪里了。

  可是,知道了方向还不够用。

  她还要想办法把被束缚在这里的灵魂给放出去,‘它们’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否则的话,七日过后便会痴傻度过一生。

  苏棠不知从里摸出一根银针,对着自己的食指上深深一扎。

  都说十指连心,她如今引出的是她的心头血。

  一滴鲜红的血珠凝在葱白的指尖,时越看着她的动作眉头微皱,但是却没有出声多说什么。

  两人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却又一种莫名的默契。

  她说的话,他从来没有丝毫的质疑。

  她要做的事,他也不会干涉分毫。

  苏棠挤出一滴血珠,大步向前走去,哪怕此时月光黯淡,虽说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境,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在这样极度黑暗的情况下,苏棠还能一往直前,似乎有什么在指引着她没有半点犹豫,径自朝着灵魂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一点,就要多多感谢她当初没有托大,以防万一,从失魂的士兵身上取了一滴血。

  这滴血凝在她的袖口,在苏棠心头血的引导下,那滴血带领着她一直往前。

  朝着灵魂所在的方向走去,哪怕她看不清脚下的路,也不知道最终前方是什么,但是有了指引也无惧迷路。

  苏棠往前走,时越下马,牵着白马跟在苏棠身后。

  越往里走,两人就发现了,里面的风的阻力越来越大,似乎在阻挠着他们,不允许他们的靠近。

  风,越来越大。

  甚至能够迷了人眼,感觉下一秒飓风就能将人卷上天。

  可让人觉得神奇的是,在这样的强风之下,苏棠手指间的那滴血珠却没有被吹散,一直牢牢地凝在苏棠的指尖上。

  时越跟在苏棠身后,看着她拼命地努力地往前走着,一点点的往前挪。

  风将她身上的僧衣挂得沙沙响,可是却阻挡不住她前进的步伐。

  哪怕是微弱的前进一小步,苏棠都没有想过放弃。

  时越伸手抵住苏棠的后腰,顶着飓风的阻力推着她往前走。

  苏棠一顿,脚下步子不停。

  两人同心协力往前,比一个人孤立无援时要好多了。

  苏棠没有想到时越会帮她,但是不得不说,有了身后人的支持,她还能继续坚持着往前。

  这像是一场拉力赛,两方力量胶着,就看哪一方先败下阵来。

  她不能输,如果她输了,那些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人没有救回来,一切都是无用功。

  可是对方似乎并不愿意让苏棠靠近,几乎也是拼尽了全力阻挡着她,不让她靠近灵魂所在的地方。

  越靠近,风的阻力就越大。

  一阵飓风刮来,苏棠下盘差点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

  对方似乎抓住了她这个小后退,便步步紧逼,企图将人逼离开这里。

  苏棠不敌,还没稳住身子下一秒更剧烈的风猛地刮来,差点她就要被吹走。

  好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棠腰间多出了一双手。

  她低头一看,发现时越不知何时,一双手抵在她的腰间,用力推着她往前。

  若不是因为时越,刚刚她差点就要被吹走了。

  那么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时越双手紧紧扣在她的腰间,脑袋上爆出青筋,紧咬着牙关,低声吼道:“继续往前,我在后面推着你!”

  透过薄薄的僧衣,苏棠能够感受到时越手心穿了炽热的温度,以及一股非常强而有力的力量在推着她前行。

  苏棠重重点头,脖颈处的地方,透过白嫩的肌肤爆出了青紫的血管。

  “继续——”

  两人一前一后,顶着强风往前走去。

  时越两掌摊开抱住苏棠的腰,用尽全身的力量推着她往前。

  在这强而有力的飓风之中艰难行走。

  苏棠举步维艰,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中已经从墨黑变味了灰黑,似乎下一刻就会有火红的金乌从东面升起。

  那将寓意着新的一天开始,过去的一天陈旧将要永久的沉睡。

  苏棠一看,暗道不好。

  “我们要快点!”

  如果不能在太阳升起前将这些灵魂救出来,那么接下来就没有了机会了。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推我一把!”

  苏棠没头没尾地吼了一声,时越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原因,只能按照苏棠所说的去做。

  他两只手用力,往前重重一推。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人推向前方。

  苏棠被身后这股巨力往前一推,身体的平衡是不可能保持了,直接重重地往前一摔。

  手指间凝着的血珠被撇在泥土之中,瞬间渗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他们都没看到,在黑暗之中有一点点如萤火之光的微亮光芒,从泥土之中钻出,然后又瞬间消失不见了。

  苏棠趴在泥土上大口喘气。

  脸上身上嘴里都沾上了泥土,可是她能感受到那些被扣押在这里的灵魂,一瞬间都不见了。

  或许不能说是不见了,准确的说是,‘它们’都回到了他们原本应该在的身体里去了。

  苏棠扒在地上,脱力般地大口喘气,半响之后,呼吸才稍稍平缓,然后道:“他、他们,回去了——”

  “我们,成、成功了。”

  “哈、哈啊哈哈——”

  之前在飓风中的那场拉锯战已经耗费了苏棠所有的体力,她现在就连笑,都不能一口气笑完整。

  缓了好一会,苏棠这才恢复了点体力。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时越。

  好巧不巧,正好看到时越也躺倒在地上,两人的目光一瞬间对上了。

  时越眼神有极其短暂的一瞬间迷惘。

  他看着眼前这双尽力过后,如碧海蓝天般干净澄澈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欣喜喜悦,他第一想到的便是那双在他梦中频繁出现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是每当午夜梦回之际,一直在他脑海中徘徊的抹不去的记忆。

  哪怕他不停告诉自己,这一双眼睛只是有些神似,但是他们是不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眼睛看上去似曾相识,但是他们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时越暗叹一口气,低头看到自己的手。

  刚刚情况危急,他根本没有心情想那么多,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当他的手环住苏棠的腰将她往前推的时候。

  他双手亲自触碰之后才知道,原来在宽松的僧服之下,苏棠的腰,他两只手堪堪都能环住。

  时越不禁想起曾经他年少时,鲜衣怒马,在长安时也曾是侯门贵子,是顶顶富贵之人。

  京都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他们这批高门子弟是最先有权利享受的。

  他犹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在长安流行细腰。

  楚王好细腰,世人也付诸风雅,也好细腰,无数文人墨客为之挥洒笔墨——

  细腰不自乳,举族长孤鳏。

  黄莺不语东风起,深闭朱门伴细腰。

  细腰,在长安刮起了一阵时风。

  当初,时越在军队中长大,但是因为其身份特殊,也在长安之中是顶顶尊贵的高门子弟,所以在当时也有所谓的侯门贵子一起,极尽一切奢靡之事。

  时越还记得,当初被称为长安第一细腰者,他们特地去看了。

  只是在记忆之中,那细腰却是仿佛不堪一握,可是却没有刚刚他手中的那纤腰来得有韧性。

  长安之细腰,是精雕细琢的美,可是将人丢在野外,那抹细腰可想而知便会香消玉殒。

  但是苏棠之细腰,那是带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在其中,宁折不弯的倔强,让人痴迷。

  时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微微一拢,心中暗叹只有自己知道。

  两人连夜赶到此处,又经历了这么一场拉锯战,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

  时越顿了半响,才开口道:“‘它们’已经回去了吧?”

  苏棠点点头,“这里我已经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了,想来已经回到了‘它们’应该去的地方了。”

  时越像是松了口气,翻身仰面朝着天。

  这一晚,所有的事情来得太快,也结束得太快了。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一切似乎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这是在他所有的经历之中,前所未有的经历。

  苏棠看着时越翻身,她也缓过了劲,学着时越的样子也翻身转了过来。

  面朝着天,背靠着地。

  天空中的炭灰渐渐变成了灰白色,可是那不是没有生机的死灰白,而是蕴含着无限生命里的颜色。

  苏棠仰头,看着面前的天空。

  天空中还有几颗零落的星,还有一轮隐隐约约的弯弯的月。

  可是,月落日升。

  生命就是这样周而复始,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一切的一切不会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个事而停留。

  果不其然,东面升起了一小弯弧的红日。

  渐渐的,弯弧变成了半圆,最后,变成了一整个圆圆的火球。

  “新的一天,开始了。”

  苏棠见证着日出的整个过程,心中汹涌澎湃,然后开口笑声说了这么一句。

  “新的一天,开始了。”

  时越重复了一遍苏棠的话,望着天空中的红日,整个眼睛之中住满了东面升起的火红的太阳。

  苏棠扭头,看向时越,郑重其事地道:“刚刚,谢谢你了。”

  如果没有时越在她身后,这件事的结局估计要重新书写。

  “不用谢,”时越看着她,“归根结底,你也是帮我的忙。”

  苏棠闻言却摇摇头,“我不是为了帮你的忙。”

  时越一愣,反问道:“不是为了帮我?”

  苏棠点头,“我是为了‘它们’。”

  这个‘它们’,就颇耐人寻味了。

  可能指的是丢了灵魂以至于一直痴痴傻傻的时家军的士兵们;

  也可能指的是那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此处被斩首坑杀,最后一直滞留在此地一直不得安息的战俘们;

  也有可能指的是那些如今正在饱受煎熬的天下苍生们。

  苏棠望着天,她的心中眼中不仅仅只囿于这一小片天地。

  她的眼里,有大爱。

  作者有话要说:简直拼了命刷好感啊啊啊

  小糖糖真棒!

  时越:和我见过的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爱你们!

  还有两天周末,我快忙疯了

  今天三章合一~

  啵啵啵啵,快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