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失利, 并没有就此打击了匈奴人。

  他们也不是仅仅因为这样一次的失利, 就会轻言放弃的人, 他们在蓄势待发。

  他们想要的可不仅仅是眼前这一点点东西, 他们想要的攻下这座城，然后顺势征服整个晋国。

  苏棠不会让他们成功，想要成功将人拦截住，那么在关镇这一关上就只能想办法将他们打败，就算不能将人赶走，但是也一定要守住这座城。

  关镇，不仅仅是作为一个要塞口, 同时她的背后是无数的无辜百姓。

  所以这一站，苏棠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必须守住这个城。

  第一次，苏棠利用了陷阱，成功拦截住了来势汹汹的匈奴人。

  但是，这并不是一招鲜吃遍天的招数，这种奇招也就只有在出其不意的时候使用才能有如此让人惊艳的效果。

  但是第二次使用的话，对方一旦有所准备，那么就一定不会再傻乎乎的上当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 他们深感劫后余生, 仿佛把匈奴人击退了这一次，就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在他们心中, 苏棠已经成为一个心之所向的信仰，仿佛只要有她在，那么一切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但是, 只有苏棠自己知道，事情远没有他们所觉得那么简单。

  一旦匈奴人不再轻敌，之后一次又一次的迎击，他们只会一次比一次困难。

  苏棠看着众人的劫后余生庆幸的脸，沉了沉声，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大家先别高兴的太早，这一次看似我们赢了，但是实际上之后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身旁有人不解，发问道：“大师，您何出此言？”

  苏棠道：“这次的陷阱，用了一次在用第二次就没那么好用了。”

  “这个简单，”那人想了想道：“我们派人出把陷阱里的人给清理出来，然后重新加宽加深，这样一来不就可以继续用了吗？”

  苏棠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

  一来，陷阱的清理工作后续劳动成本实在是太大了，在这样冰天雪地的恶劣天气之中，他们要将里头的尸体清理出来，再继续挖坑。

  这样做的时间成本和劳动成本太大，而对方的攻击不一定什么时候来，说不定今天说不定明天，在战场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二来，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对方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个陷阱的存在，他们又不是傻也不是瞎，不可能在他们继续挖坑的时候无动于衷，只要对方察觉了有人出来挖陷阱了，那么那些出去的人就会成匈奴人的猎物。

  来场瓮中捉鳖，到时候那些人就将成为有去无回的俘虏。

  继续挖地道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苏棠想也不想直接否决，并且将愿意一二三四点的都告诉了对方。

  虽然他知道这一句话一出，很可能会成为打击大家的信心，但是盲目的自信和无知的自满更会害死他们。

  果不其然，在苏棠说了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之前因为战胜匈奴人的兴奋顿时荡然无存。

  苏棠看着他们这样，也在思索是不是自己说得太过了，以至于直接打击了所有人的信心。

  转念一想，比起让他们认清事实总比到时候被匈奴人骄打得落花流水好。

  忠言逆耳利于病，好在苏棠在众人飘飘然的时候，直接给众人一盆冷水，事实证明苏棠的预防针很有必要。

  之后在于匈奴人的几次接触之中，关镇这边少了最先的陷阱的优势，他们自然比不过长在马背上的匈奴人。

  虽然不是大规模的交战，但是在这样的试探之中，各方的优势劣势已经显露得非常明显了。

  关镇的优势在于高地，所以有着天然的防线，匈奴人想要攻下不是那么简单。

  但是，在一次次的接触之中，哪怕是苏棠都已经看明白了，匈奴人若真的想要攻下关镇，强攻之下关镇这边必然保不住。

  苏棠想不明白，为什么呼延屠各要像是猫逗老鼠一样，每次都是小股兵力骚扰他们。

  一次又一次，他们匈奴人人数不算少，但是一个个精力旺盛。

  不分白天黑夜，一直派出小股兵力交换骚扰边境，苏棠这边被动骚扰，只能被动应对，这样一来，小兵还可以轮流休息，但是作为最高责任人的苏棠却不能。

  她之前好不容易被孙犁赶去睡觉，但是没睡一会就被小兵过来喊醒，这才刚入睡就被吵醒，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更差。

  之后苏棠索性就不睡，一直守在城门上。

  苏棠都没走，下面的人更不敢走了，孙犁一直跟在她身边。

  这样下去无异于是恶性循环，底下人的人就算睡也睡得不踏实，生怕什么时候呼延屠各都着他拿起一群凶残的兵来攻打关镇。

  关镇这边状态极其低迷，加之天气恶劣，他们注定是被动一方，只能被迫跟着匈奴人的脚步来。

  尤其是这样的日子还没有个头，所有人都有一种陷入无望的绝境之中。

  甚至有时候会想，还不如放弃挣扎，自暴自弃算了。

  但是每次有这样想法的时候，他们看看站在最前面，直面风霜的苏棠，一看到她，他们什么怨言都没有了。

  苏棠也知道现在大家的状态不好，这还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士气低迷。

  如果呼延屠各选择这样的时候进攻，那他们已经是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了。

  她总觉得呼延屠各似乎有所图，但是他到底想要什么，苏棠不知道也猜不到，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向来不要多久就会知道了。

  结果不出苏棠所料，三天后，呼延屠各重新回到了战场。

  两军对峙，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呼延屠各看着苏棠笑道：“不知这几天大师可过的还好？”

  “托福。”

  苏棠没有多言，只是看着呼延屠各，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看来今天她是能知道了。

  呼延屠各虽然看不清苏棠脸上的表情，但是明显能感觉到苏棠可比以前瘦多了。

  “这些天来，看来大家都睡得不太好啊！”

  呼延屠各扫了眼站在城门之上的众人，发现他们虽然脸色有些不好，但是精气神还是有的，他们的眼神时不时看向中间的苏棠。

  苏棠是所有人心中的定海神针，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困难最终都会迎刃而解。

  他们相信并信任着苏棠。

  呼延屠各啧了一声，没想到在短短一个月，苏棠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地位。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呼延屠各嘴角微勾，“我今天是来和你商量一件事。”

  苏棠觉得来者不善，还是问道：“愿闻其详。”

  “我们可以撤兵。”呼延屠各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不得不说，苏棠是真的心动了。

  因为这么久的僵持，不仅仅下面的兵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就连苏棠自己也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就差最后一根稻草，就能把她给压垮。

  这样的状态下，想要战胜对面的雄兵，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棠只能叹气，如今对方抛出了一个她绝对没有办法拒绝的诱惑。

  她甚至没有犹豫，呼延屠各很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状态，所以再多的计谋和算计，在此时也只是浪费彼此的时间。

  “什么条件？”

  呼延屠各知道苏棠不可能会拒绝，直言道：“我要你。”

  这三个字放在这样的场面下，有些异样的滑稽，但是所有人知道，呼延屠各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告诉他们，他不是在骗人。

  苏棠没有去问为什么，她自认没有什么特殊的价值，但是要说起来却也有着常人不同的手段。

  但是这些，都不能够解释为什么呼延屠各会表现出对她这样的异样的执着。

  不过就算她现在问，想来也问不出什么。

  苏棠想了想，道：“那你之后能保证不攻打关镇？”

  呼延屠各点头，“当然。”

  “不仅仅是你，你们军里的人也不能留下来。”

  “好——”

  呼延屠各几乎有求必应，这样一来，合作态度太好了反而让人怀疑。

  而且他要的不是别人，正是被众人视为心中领袖的苏棠。

  “大师，您不要听他的，他在骗人！”

  “大师，匈奴人最为狡猾，其中呼延屠各最甚，您可比听他的！”

  “请您三思！”

  ……

  苏棠不料身后的众人纷纷拦着他，不让她同意。

  苏棠心中大为所动，众人的眼神让她心中一暖，她想了想道：“大家听我一言，今天我去不是为了牺牲自我，而是因为我另有所谋。”

  众人不解。

  “呼延屠各之前一直骚扰我们但是迟迟不进攻，我就觉得奇怪了，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对于关镇势在必得，但是在后来几次试探之中，不知你们发现没有，他们的兵力在慢慢减少。”

  “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想要车轮战术让我们疲惫，但是后来观察发现，好像并不是。”

  “匈奴人的兵力在转移，他们去向成谜，但是显然比关镇的价值来得更大。”

  “关镇作为通往晋国的要塞口，他们来势汹汹却在最后撤离，这其中显然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是去作牺牲，我是去做卧底，弄清楚了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才能知己知彼。”

  众人一愣，他们没有发现苏棠所说的。

  哪怕有人发现了兵力减少，但是也只是单纯的以为那是对方的战略部署。

  谁也没想到苏棠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同时也将所有的一切都算记在心中。

  “所以这次，我必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