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薅几把羊毛才能看到你想看的那只羊。

  “抱歉, 我来晚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林秋玄感觉戚十洲嗓音沙哑，与在医院时听到的有些出入, 带着许久没有被滋润过的干渴感, 不由回视他，仔细看了两眼。

  这一看, 他才发现戚十洲那双眼睛里竟带着血丝，似乎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

  脑中一个猜测划过，他怔在原地，盯着戚十洲出色的面孔出了神。

  戚十洲、戚十洲好像和他知道的那个有点不一样？

  淡淡的愧疚和不安涌上心头, 林秋玄眼神飘忽几秒，又注意到一个细节：戚十洲现在站立的位置恰好在他的警戒线外，如果再向前一小步，就会让他感到不适。

  他隐有所感, 在戚十洲的注视中, 尽量镇定地回答：“我没事，没有受伤。倒是舒城, 他被星盗伤到了小腿。”

  戚十洲总算分了一点注意力给舒城，注意到舒城腿上那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事的伤口，以及附近还未完全散去的精神力波动, 眼神一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从善如流地向两人再次表示歉意。

  “是我太过疏忽, 没有做好防护措施, 没能好好保护你……们。”

  林秋玄被他这声致歉说得有点卡壳，一时半会居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回答，只是更加感觉戚十洲和游戏中人设有出入，赶紧摇摇头表示不是戚十洲的错。

  舒城眼见这场面，蓝眼睛微微一眯，嘴唇一抿，立刻形成一个充满自责的表情。

  他自然而然接话说：“这怎么能怪戚元帅。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林先生，也不会带累林先生陪我到星盗窝里走这么一趟。”

  戚十洲目光终于全部落在舒城身上，淡淡地说：“你是个明星，不擅长和人动武，需要人保护很正常，不必这么说。”

  舒城眉峰一颤，低低哼笑一声，淡银色的精神力屏障在身周一闪而逝，好像只是情绪激动、无法控制造成的。

  林秋玄以为那声轻哼是难受导致，看看舒城腿上伤口，见没有出血，稍微有点疑惑。

  戚十洲却一副不怎么意外的样子：“你精神力突破了ss级？恭喜。我记得你之前精神力是a，连续突破容易造成隐患，等事情结束你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舒城听出他语中淡淡嘲讽，皮笑肉不笑地说：“多谢关心。有这样的机缘我也挺意外，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回头我就去检查一下。”

  说着他看了林秋玄一眼，其中含义简直不能更明显。

  戚十洲垂下眼睛，从空气中不甚明显的精神力波动中感受到舒城的不耐，心情竟颇为不错。

  舒城自己就是个演员，一见戚十洲这表情就觉得假，转开视线，摸了摸耳垂，同时冲林秋玄露出个充满安抚味道的笑容。

  林秋玄眼神一凝，心中错愕。

  《星战》中重要的npc就没有他不了解的，很多独属于个人的小动作他都有印象。比如陆知秋，在衡量别人价值时非常喜欢数随身携带的佛珠；比如戚十洲，在暴怒之时就习惯握紧指挥刀或配枪的手柄；再比如舒城，他在内心特别厌烦某个人时，表情不会有什么变化，但会下意识摸摸耳垂。

  舒城还在念书时戴过耳钉，后来被私生子弟弟硬生生从耳垂上扯下，去医院修复完伤口，就再也没重新打过耳洞。

  不过这段经历给他带来的影响无法消除，以致他有了这样的小动作。

  最初林秋玄听舒城说他们五个人都认识时，还以为他们就算关系不亲近，至少也比一般人强，可看到舒城这个反应，又回忆起陆知秋对戚十洲的态度，他才恍然自己错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戚十洲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们不满？

  林秋玄没有想明白。

  戚十洲见状，唇边笑容闪过，很快恢复冷漠，没让林秋玄和舒城察觉，只略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看现场痕迹，星盗应该动用了磁轨炮。我在追查你们踪迹的过程中，曾监测到很强烈的能量反应，特意带队过来查看。北源星安全监控中心设备更先进，应该比我更早注意到，只是距离较远，不能马上赶过来。”

  他看向舒城，见舒城表情微变，显然已经意识到他的真实目的，只觉得正中下怀。

  “磁轨炮威力不小，正常情况下不能动用。北源星是个居民星，监测到这样的能量反应一定会详查。你伤在腿上，我小队中随行军医擅长处理外伤，在监管员到来之前，可以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舒城笑了笑：“那就麻烦戚元帅了。”

  他语气平和，隐约带了点笑意，可手指还是习惯性摸摸耳垂，精神力波动也隐隐带上躁动，让林秋玄和戚十洲当场觉察到他的不快。

  林秋玄越发不明白舒城态度为什么这样糟糕，戚十洲偏头向林秋玄看了一眼，眼角眉梢都写着习惯了被冷待的麻木，一边请军医过来给舒城治疗伤口，一边指挥其他人帮忙善后。

  他向林秋玄解释：“还有些星盗活着，算是人证，现在清点处理，等监管员到达就可以直接取证。”

  林秋玄忙说：“我知道，你辛苦了。”

  戚十洲怔了怔，脸上不自然和不好意思飞快闪过，似乎极不适应被人这样温和对待，努力扬了扬嘴角，却没有像在医院里那样轻松地笑出来。

  “不辛苦。你累不累？先休息一会，我过去看看情况。”

  说完，他大步走开，脚步匆匆，甚至有中落荒而逃的感觉。

  林秋玄看得内疚不已，当时在医院，他也是用一副戒备的面孔对待戚十洲，戚十洲反而表现得很自然，不像现在这么无措。

  依稀记起在晋江论坛上看到戚十洲求助帖时的情形，他凝视着戚十洲的背影，陷入沉思。

  当时那位空降上司进组顶了他的位置，头一个要求就是大改资料片，他嘴上不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介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下班后跑到晋江论坛上去放松。

  说实话，晋江的论坛还是挺有意思的，经常有人发角色扮演帖子，什么《听说隔壁魔法学院这次药剂学考试全军覆没》，什么《仙魔大会即将召开，有没有道友同去》，什么《我原本以为自己是个bate，直到有一天我兄弟从我身上嗅到了omega信息素味道》，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因此在看到一个论坛id叫戚十洲的发帖求助时，林秋玄丝毫不意外。

  但当他真正点进去后，却为其中的内容惊到——

  帖子主楼描述的是一个名叫戚十洲的17岁少年，在返校途中受到星盗攻击，星舰爆炸，他也昏了过去，再醒来就发现孤身一人降落在荒星的倒霉经历，细节之真实、之完整，都让他忍不住怀疑楼主要么是晴霄的员工，要么就偷看了他给戚十洲写的人物小传。

  带着惊奇，林秋玄继续往下看，发现楼主开始描述“他正面临的困境”：经过观察，他发现荒星物种多样，大多是凶残的星兽，天气变化莫测，四下荒无人烟；他本人天赋虽好，却不知什么时候、被谁注射了细胞损毁药剂，光脑也被做了手脚，目前既无法和外界通讯，也不能硬抗星兽。

  在这种情况下，他想活下来非常艰难，只好在论坛中发帖求助，希望能找到出路。

  林秋玄见帖子中虽然存在bug，比如光脑不能和外界通讯，又怎么能登上论坛，但总体来说和戚十洲少年时期经历相同，以为楼主是通过现有资料片的线索猜出了戚十洲的过往，就兴致勃勃地回帖指点了对方。

  那时候，他把帖子当做《lifeline》在玩，而楼主则表现得相当知情识趣，该出现时就出现、该消失装作忙碌时就消失，每一次回帖反馈，不管是语气还是执行力，都听话到几乎可以被称为驯服的程度。

  林秋玄过去只把这当做戏精之间的默契，时至今日，他才反应过来，那恐怕不是演习，而是戚十洲在走投无路之下，向他发出的祈求。

  林秋玄忍不住有些心疼。

  论坛上的戚十洲和《星战》中性格完全不同，因为他的插手，经历和小传也有了差别，哪怕之后还遇到过挫折，应该也不会再像资料片里那样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