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作者:浮樱      更新:2023-07-31 00:46      字数:11267
  会议室一片安静。

  付丧神目光灼灼地看着九央。

  九央凝眉:“你们想参与这场叛……战斗?”

  付丧神们没说话,但眉眼间的神情透着恳切。

  中原中也一边在心里吃瓜一边想,除了实战可以增加经验,女人你看看你的处境好不好,光他听(八卦)到的那些,现在的时之政府都被你得罪多少次了,得罪得一次还比一次狠,那些人恐怕咬牙切齿地想抓你的空子,给你雷霆一击。

  有机会把敌人搞掉,让他们没法揣着诡谲心思在暗地里盯着你,你家付丧神自然积极主动。

  被自家崽崽认为可怜又无助的九央:?

  九央很茫然,这次的叛乱or起义,如果不是恩奇都拉她入局,她一点儿不放在心上。最多是抛出几个证据,给时政的混乱添添点儿砖,她本人不下场。

  时之政府对她的威胁?小虫子的大放厥词有必要关注?

  就连最重要的刀剑分灵和本灵之间的联系、本灵分灵和时之政府的契约——她家崽根本不能算刀剑分灵了,他们没有和时之政府的契约联系!

  说得再明白点儿,时之政府拿不出任何能威胁九央的东西,时政也没有能够辖制九央,让九央生出控制时政,把弱点牢牢掌控在自己手心的东西。

  时之政府对于九央,只是路边一株可有可无的小草,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它。

  这样的时之政府,发生在这样的时之政府内部的战斗,自然也不被九央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这场叛乱or起义战斗,和平时的出阵没什么两样。

  不重要的、非必要的战斗,崽崽们当然不需要去啊。

  只是看在这场战斗对其他审神者和付丧神很重要,他们或许会因此搞点儿出乎平常的事,九央才特别提醒崽崽们。

  她的崽,都还那么小,她多上心些不很正常。

  不过要是崽崽们想去。

  “行吧,你们有想参与的具体队伍吗?”

  九央对自己说,不就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的战斗,崽崽们想去就去。

  ……明明他们专心成长,她能给他们找更宏大更能起到锻炼的战斗。

  哎。

  她还能怎么办。

  调整好心态,九央道:“我没有仔细问,不过大概的队伍分配知道一点。一共有三个大方向。”

  “一是不需要直面战斗的队伍,主要负责对不知情的审神者和付丧神的安抚震慑,保证他们不出来捣乱,以及一些对战斗队伍的支援,和舆论的管控。这部分应该不是你们想去的吧。”

  “二是负责维持万屋秩序、镇压巡游的安保人员,保证万屋、时政分部无法和时政总部建立联系、支援等。这方面的队伍会经历一部分战斗,推荐萤丸、和泉守你们几个来得太晚没时间提升练度的刃。”

  “三就是直接和时政总部打的队伍,这里面有负责潜入管控的有正面进攻的,具体的等我详细问了后再跟你们说,有意向加入这个方队的可以提前想想自己适合哪种作战方式。”

  说了一大段话,嘴里不免干涩,九央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其实她心里更忧伤。

  崽崽们才多大啊,这就嗷嗷叫着想出去浪了,哎。

  蜂须贺等人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想问“您明明对这不感兴趣,为什么了解得这么清楚,您为什么耐着性子加入其中?”,想问“狐之助和这次的动乱是不是有关系,您是否收到了它的影响”。

  最后,只有和泉守被退出来,硬着头皮问

  :“主人,您之前看……检查锻刀炉,也是为了那一天做准备吗?”

  难为和泉守把“把头伸进锻刀炉查看”换了个说辞,委婉了还多,也难为他用含糊的“那一天”指代发生巨大变化的时刻。

  说起来,这就是一场政变吧?

  和他的原主人经历了风风雨雨的和泉守突然想到,一方不满另一方的统治,理念、观念、信仰都不相同,进而引发的矛盾、冲突,流血事件。

  啊,这样一想,突然不想关注这件事了啊。

  ……不对啊,明明事关他、他的同僚们的终身大事(本灵和时政的契约),他为什么不怎么关心?

  和泉守灵机一动,脑子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九央闻言说:“啊,是的,我算是最后釜底抽薪的人吧。正面作战的人打得差不多了,就该我把时之政府牵制刀剑付丧神的契约断掉。”

  付丧神们:“…………”

  主人能随便断时政和付丧神的契约?那主人是不是也能随便断她和他们的契约?!

  中也:“…………”

  哇哦,好棒哦,把人家政府立足的根基抽掉说得跟吃完饭散步一样轻松。

  想想看,时之政府和起义军们打得热火朝天,双方穷途匕现的时候,时政得意大喊:呵,还想和我们斗,我们政府可是掌控着所有刀剑付丧神的契约,还想不想让你们的同伴活着离开?嗯?

  起义者:……

  时政:吔我正义の伙伴性命威胁攻击!

  九央:奥义——断网线(契约)大法!

  时政:…………

  起义者:同志们还等什么!冲啊!

  ……

  想到这副搞笑至极的画面,中也忍笑忍得脸都开始抽搐。

  好在没人关注他,没人发现他扭曲的神色,除了九央。

  九央诧异地看了他好几眼,以为他是不是晚上吃错了药。

  和泉守磕磕巴巴地说:“您通过锻刀炉就可以切断时之政府和本灵的契约?不需要经过过哪一方的认可?”

  九央脑子里还在想中也反常的表现,思考本丸里是不是有她不知道的隐患,闻言随口道:“对。”

  蜂须贺谨慎地问:“切断契约对您会不会有负面影响?”

  虽然身为分灵的他们没有和时之政府定下契约的具体记忆,但同用的准则谁都知道,一个契约,契约双方定好条件并签订后,一展只有按照常规解除契约的方法,比如说达成契约某方愿望等,才能安全无痛无副作用解除。

  如果暴力撕毁契约,对契约双方有没有伤害先不说,对撕毁契约的第三方肯定有损伤。

  就是不知道,凭主人的实力,能不能抵消这股损伤。

  如果不能……

  蜂须贺等刃眉宇间露出一丝担忧。

  九央回过神,看见付丧神们忧虑的神色,乐不可支:“能对我有什么影响?”

  轻松的表情下是全然的自信。

  “哦,对了,你们提醒了我,我要不要在断契约的时候把那一刻的所有冲击都丢到契约另一方,也就是和刀剑本灵约定的那几个人身上?”

  蜂须贺连忙道:“转移伤害比抵消简单,您怎么简单怎么来。”

  九央:“……行,到时候我给他们送个炸弹当礼物。”

  其实这两种方案都没有执行难度,但看崽崽们倾向后者,那她就转移伤害吧。

  “我有个问题。”中也花了好大功夫在把脑子里扯到没边的小剧场扔出去,同时,他也发现一个疑惑的地方,

  “既然你可以直接切断契约,为什么不现在就切?现在不切,可以理解为不让我们这边的底牌暴露,那为什么要打得差不多了再切断契约?为什么不在战斗一开始切断?那样的话,一线作战人员的安全更能得到保障,还可以给时之政府一个猝不及防。”

  九央笑了笑,视线转了一圈,玩味地说:“你们怎么看?”

  被九央扫到的付丧神有的在中也提出之间就察觉到这个疑点,只是对审神者十二万分的信任,没有当场提出来,而有的现在才知道。

  “为什么……”和泉守喃喃道,“出于某个战术考虑?”

  长曾祢缓缓开口,他一眼看出这个计划的辛辣:“因为领头人想先把这件事闹大,在盛大的战场中、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被逼到绝境的时之政府使用最后的手段,警告所有心怀不满的审神者,令万众审神者胆寒,然后,在心系付丧神的审神者喜出望外的惊喜中,在不能忍受自己臣属被他人掌控的出乎意料中,在忧心的审神者的喜悦中,毁灭刀剑与时政的契约,掀起万众一心的对抗。”

  无论哪个时代哪种境况,所有人单纯的齐心协力向着一个目标努力的情况都不多,更具有普遍性的,是某一方侵犯了众多人的利益,却又不具备足够的令人仰望的实力,所以其他人才联合起来对抗前者。

  这场暗地里的起义,在当前阶段注定不被所有审神者、付丧神知道,保密是一回事,理念不合又是另一回事。

  除了这两次有关前审神者阳的事件和独立空间被入侵一事,时之政府面子是做得还行,普通审神者就算不满时政,也不会产生推翻它的想法。

  这种人不会赞同起义。

  可当他们目睹起义发生,目睹时政内里业已腐朽的真实证据,就算他们还是被愿意加入起义,多半也不会唱反调。而更多的,则会投身这场空前绝后的起义,人群会主动聚集,主动贡献自己的力量,主动为想象中的美好未来努力。那少数的反对者,那时,他们的声音不仅无足轻重,还会引来诸多谩骂。

  人类复杂的心理。

  长曾祢心中叹息。

  “起义者的首领,很擅长谋算人心。”

  五虎退喏喏问:“会有很多同伴……在第一阶段的正面作战中失去性命吗?”

  一期淡淡地:“任何战争,免不了流血。”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话是这么说,理是这个理,但他们更倾向用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好的结果。

  今剑掰开五虎退死死握紧的拳头,说:“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

  阻拦不了大局的朝向,那就尽全力在各个细节处努力,向鲜活的生命致敬!

  大局,也是由一个个微小的细节构成的。

  九央黑不见底的瞳孔里漾起阵阵波澜,“当然有啊。”她轻描淡写地说,“你们想做就去做,我支持。”

  能给崽崽带来点儿正面影响,这场起义,勉强算有用。

  九央又和付丧神们商量了一会儿——准确说,是九央听,付丧神们说——确定好各自的大致方向后,会议结束,三三五成群,或者独自为未来那天做准备去了。

  崽崽们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九央很是高兴。

  中也留在最后。

  “我也要参加吗?”

  九央笑:“看你自己。”

  中也认真地说:“我很有用。”

  九央还是笑:“我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说别的,光是他在的战场,有他通过重力控场,己方生存率都会大大提高,付丧神也

  能战得更轻松,中也不解。

  九央:“你还是未成年。”

  虽然九央嘴上说中也快把你体内的神吃了你就是完整的神,对不可否认的是,中也的身体确确实实是个未成年的不到十岁的孩子。

  中也:“……”

  要是你真的把我看成孩子,你为什么不阻止那些见天的逮着我就和我对练的丧心病狂的刃???

  九央无视中也摆在脸上的控诉——你打得也很开心好吧,精准预判中也闪避对的方向,顺利把手放在中也软软的橘发上。

  “你如果想去看一看,等局势比较稳定了再去。”

  九央不担心自家崽崽在战场上受伤,因为无论他们收到怎样的伤害,只要不一瞬间夺去他们的呼吸湮灭他们的灵魂,她就有办法救活他们。

  他们之于她,是特殊的存在。

  而且还有她看着呢,所以放手放得特别干脆。

  但是中也就不同了。她的能量储备和质量虽然比中也高,他毕竟是神的一部分(虽然他不承认)。

  九央以前对治疗啊修复啊一类的法术不感兴趣,也不太研究,能救回薇尔莉特等人是因为她和他们间有巨大的鸿沟,她能以绝对的等级差,强行把他们的灵魂、肉体稳固下来。

  可她毕竟不擅长这方面,没法在中也身上这么搞。

  中也是她提溜过来的,她看着他从懵懂到清醒,她不希望一个不留神没看住,他就不再是他了。

  “从头打到最后也可以,只要你把祂吞了。”

  短暂的思考后,九央觉得她这段时间的治疗能力有所提高(……),如果中也身体里没有其余的属于神的意识,她可以试试救治濒死的他。

  这个命题听上去挺有意思。

  九央眼睛亮起来,灼灼地看着中也。

  中也:……………………

  我就不该关心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甩下一句“不!告辞!”,气愤的男孩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

  真·一步一脚印。

  操控重力的异能力者(……)嘛。

  “别再踩出坑了。”九央高声提醒,“以后在本丸里发生的建筑损失,无论是战斗造成的还是非战斗造成的,都会以内务的形式发给你们维修……”

  男孩的背影僵了僵,下一秒,他一个用力,直接跳到对面的楼外层,忙不迭跑了。

  九央低头看看,地上没有新出现的坑。

  嗯,领悟力很强呀。

  深夜。

  九央逗了爆豪几句,看在时间催他去睡觉,然后又和不需要早睡早起长身体的恩奇都聊(八卦)了一会儿,对起义者首领有了更深的认识,关了终端正打算休息。

  蓦的,她抬头看向门外。

  半分钟后。

  “主人,打扰一下,一期哥想和您单独聊聊,可以吗?”药研尽职尽责地履行他身为近侍的职责,不因为一期是他哥哥而放水。

  “可以,让他进来。”九央回。

  其实药研也放了水呢。

  穿着舒适运动服的青年走近。

  “坐吧。”九央指指自己对面的沙发,示意青年坐上去。

  一看就是促膝长谈的节奏,她才不愿意崽崽站那么久。

  一期谢过九央,稳稳地坐上去,直视九央。几秒后——

  “您能不能告诉我,您起初不打算让我们参与起义的原因。”

  “很重要吗。”九央轻笑。

  一期深深凝视

  她,“很重要。”

  九央避而不谈:“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一期的手紧了紧,长长的睫毛遮住他蕴含着万千思绪的眼睛。

  您的反应,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说明了您的回答啊。

  “之前的会议上,你们谈论起义者首领的对策,觉得哪个方案确实效率高,只是太冷酷,是不是?”九央从戒指里拿出一叠新鲜可口的草莓大福,推给青年,“由此,你们觉得那位首领为人冷情理智至上,对不对?”

  心脏跳跃速度在短短的几息之间倏地加快,一期从来不像同田贯和泉守等人那样迟钝,他的反应速度、对事件隐情的侦查速度都属上上之列。

  “您是说……”

  “他能预测普通审神者发现了一切后的反应,预测时之政府的对策并作出最好的应对,你说,他能不能预测许多起义者察觉他的方案弊端后的决心?”九央慢慢说。

  一期呼吸一窒。

  “……您是说,他连许多人不接受不必要的牺牲这回事,进而决定用自己的力量阻止这种牺牲的发生,都预测到了吗。”

  九央挑眉:“不清楚,我也只是猜测。”

  一期唇角的笑意微苦。

  聪颖如您,都做出了这样的猜测,只能说明那位首领确实如您所想,在冷漠的计划中,留下了可以填充温情的缝隙。

  “您也是吗。”

  一期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九央却明白他的意思,他在问,她是不是用那位首领类比她。

  “猜来猜去没意思,你直接说吧。”九央道。

  一期的脊背挺直,如历经风霜却绝不弯折的青松,他一字一句地问:“刀剑付丧神作为推翻时之政府的主要战斗力,却被拥有绝对的掌控力。您不让我们去,是担心我们同样被时政掌控,还是因为,我们不受时政掌控,所以担心。”

  “哈哈!”

  九央大笑,“聪明!”

  一期低声道:“所以是后者,对吗。”

  “对!”崽崽猜出来了,九央也不瞒着他,更何况,外人都知道的事,她干嘛还瞒着自家人。

  “和时之政府对战,危险性一般般,和能获得的经验比起来,其实还蛮划算。”九央像个菜场里斤斤计算的女性,“只是,如果当所有付丧神陷入控制、动弹不得,你们却行动自如、完全不受影响……”

  “我们会得到所有人的瞩目,乃至质疑。”一期从得到九央肯定的那一刻,周身的气息就处于沉郁的状态。

  九央平静的声音里多了一分轻蔑,“他们质疑我,我不怕。”

  她需要怕这么些人?

  “我只担心你们会因为他们的质疑而动摇。”九央眼神柔和下来。

  质疑她的崽崽什么?

  质疑他们是不是刀剑付丧神,质疑他们是不是刀剑分灵,不然为什么不收控制。

  质疑他们……到底是友方还是敌人。

  她担心他们挨不过这场质疑,动摇自身变强的决心,整天关心鸡毛蒜皮的小事,沉浸在莫须有的怀疑中。

  “可您最后还是同意了。”一期说。

  “我想了想,我的生命太漫长,再总有一天,能等到钻死胡同里的你们走出来,所以我后来不担心。”

  九央云淡风轻地说着她的心路历程,唯独没有说一点。

  孩子嘛,在遇到困境的时候、在迈不过心理那道坎儿的时候,向家长求助,是一个正常的合理的手段。

  家长也可以在看不过去的时候,给予孩子一些帮助。

  不是吗。

  绝口不提“帮助”的方式有哪些,九央说:“这件事先别告诉其他人,包括你的弟弟。”

  青年一怔。

  “这也算是一种历练。”

  “我明白了。”

  一期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少女,“由我们不受时政控制引出的第二个问题……时政为什么不能辖制我们,主人,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九央感慨:“你嘴上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和疑问差得太多了。”

  一期轻声说:“因为只要我问了,我相信,以您的骄傲,您会完完全全地告诉我。”

  九央笑:“是,你又猜对了。”

  她不告诉付丧神们很多很多有关她、有关他们自身的信息,只是想他们的成长坏境简单一点、和普通本丸差不多,如果有谁从蛛丝马迹推测出全部的世界,并向她发出询问,她很乐意为他们解惑。

  ——她打算带着他们回去,怎么说也得好好说明说明。

  九央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你们从诞生,就是我的,从身到心,彻彻底底属于我。”

  丝丝缕缕的邪气在她黑色的眼睛里蔓延,及肩金发突然长长,它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路长到一期身边,继而沿着他的身躯生长,直至浅金色的发尾触碰到青年的脸颊。

  “这样的你们,怎么可能被时之政府控制?”

  或者说,祂怎么可能容许时之政府控制祂的造物?

  无论是“一期一振”,还是“蜂须贺虎彻”、“今剑”,亦或是“三日月宗近”、“五虎退”等人,无论是作为初始刀降临,还是从被改造后对锻刀炉降生,或者是按照正常途径,在战场掉落,却由祂的灵力唤醒,他,他们,他们所有人,从一开始,就脱离了刀剑分灵的身份!

  他们是祂经由原本的刀剑加工、锻造、侵蚀后诞生的拥有灵魂的兵器造物,他们从头到脚,从身体到灵魂,每一丝每一毫都镌刻着祂的印记。

  他们对本丸的重视,圈定地盘内对外人的排他性,正是受祂本性里的独占欲的影响!

  祂将自己的气息仔仔细细染在造物之上。

  这样的他们,已经不能算作原本的“刀剑”,只不过他们不知内情,依旧愿意承认原来的名字,祂对此也不在意,所以才延续了下来。

  静谧的房间,装潢清新,氛围和谐,然而明明象征着光明的浅金色肆意生长,生生透着股诡异阴森的味道。

  祂站起来,脱离了轮椅的束缚,白色的连衣裙在顷刻间染上纯粹的黑色,与此同时,裙下空荡荡的一片里多了两条白皙纤细的腿。

  祂走近“一期一振”,双手捧起他有些苍白的面孔,眼眸如深渊,一眼看去似乎就要被吸入、搅碎。

  祂脸上的笑容是“一期一振”没有见过的,仿佛是天性压抑了太久,终于暴露出来,那种迫不及待和难得释放的喜悦里,他看出一丝冰冷的残酷。

  “怕吗。”

  祂问。

  狭长的眼睛睁开,“一期一振”用视线,一点点描绘祂此刻的轮廓。

  “不怕。”

  他为什么要怕,他是祂的,难道他要需要担心祂对他不利?

  可笑。

  青年反手握住祂放在他脸上的手。

  因为男女的差异,因为体型的差异,他的手比祂大上不少,可以完全覆盖住。

  他细细体会祂的体温,不光从手心,更从脸上,从祂的呼吸中。

  祂和他离得太近了。

  一股熟悉的情绪猛烈升起,比以往哪

  个时候都来得热切,来的凶猛。

  祂亲口承认,他是祂的。

  青年的脸色逐渐红润。

  虽然他和她的差距再度拉大,但是,她承认,他属于她,那么下一步,是不是该轮到,她,属于他了?

  唇角的笑意加深,然而下一秒又凝住。

  “你不怕我,那本丸里很多人都不会怕这个样子的我啦。”

  九央笑着,跳回轮椅,膝盖以下再度消失,头发也恢复平时的长度。

  阴冷的氛围顿时消失。

  青年:……………………………………

  “您刚才是在试探我?通过试探我的反应,类推其他人的接受程度?”素来稳重(只是时不时和蜂须贺整个风吃个醋)的青年不可思议地问。

  “不是啊。”

  也许因为青年看过她最真实的一面,九央看起来随意多了,“你问我问题,我告诉你答案,只是这样。”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以你为基础线,本丸的大家确实分成了两部分。”

  青年很想骂脏话,不顾礼仪、架子地骂脏话。

  这不还是他给其他人做垫子了吗!

  九央说:“我不会主动和其他人说啊,只有他们猜到一点,或者不确定,来问我,我才会根据他们的接受程度告知事实。”

  青年:可是他还是在“接受程度”里添砖加瓦了呢,好不甘心呢。

  九央:“我不告诉其他人,你也不过说哦,还是那句话,尤其不能跟你弟弟说,明示不行,暗示不行,隐喻指个大方向让他们猜也不行,反正无论哪种方式都不可以。”

  “……好。”青年问,“您为什么对您的身份这么严防死守?”

  和之前的“不让付丧神上战场”一事一比较,两者的保密程度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怕你们不能接受我的另一面。”九央烦恼地说。

  青年沉默一瞬:“您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无法接受您的另一面?而且您的另一面是那样的迷人,有什么地方见不得人吗?

  ……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那样的主人,咳。

  “最初只是过来放松的,没想引起太多关注,所以稍微伪装了一下。”九央说。

  青年微笑:伪装……伪装得一上来就把时政总部砸了吗?不过……以他感受到的前一刻主人的力量,那确实有好好伪装。

  九央叹气:“谁知道遇见了你们。”

  把青年他们变成她的造物,完全是个意外。

  那时的她根本没注意她的灵力遇上本地刀剑会有什么样的化学反应,谁知道他们就成她的造物啦?在她的世界里,造物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出现,她也很委屈的好吧。

  然而等她确认这件事的时候,“蜂须贺”有了,“一期”有了,“今剑”也有了,她还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他们,好好养他们。

  青年神经一凛。

  九央快速略过这个话题。

  “我以前的形象……嗯……反正在大多数生灵眼里,我很可怕,所以为了你们身心健康,我稍微收敛了一下。”

  “那是他们不懂得欣赏主人您的美。”青年认真反驳。

  九央:“不是外貌,是行事作风。”

  青年一想到前一刻那充满吸引力的主人,再次说:“是他们不懂欣赏。”

  “……”九央客观地说,“大数据调查后的结果,可信度很高的。”

  青年毫不犹豫:“要么是被调查的人有问题,要么是调查结果被修改过。”

  九央哭笑不得:…………

  你不给我整个正面结论就不罢休了是不是?

  虽然知道崽崽是在拍她的彩虹屁,但看着崽崽这么真情实感地拍彩虹屁,九央还是……蛮高兴。

  她不在意外人怎么看她,可来自自己人的彩虹屁……听着好舒服啊!

  “行吧,就算你们都不害怕真实的我,那你要跟其他人说吗?”

  “绝不!”

  青年想都没想。

  “这不就结了。”九央摊手,“还是跟我之前计划的一样,等他们自己发现。”

  青年想了一会儿,发现这是他最能接受的方案。

  他辛辛苦苦找线索找对照组,花了大量时间、心力,才把主人的马甲掀了,现在,其他人什么都不用做,白白共享他的果实?

  他才不呢!

  想到弟弟们,青年还是给九央打了个预防针:“我查您的事,弟弟们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如果他们来问您,您可不能借口我泄露,不跟他们说真话。”

  九央无所谓:“知道一些是一回事,从各种不寻常里察觉到事实,还能站到我面前来问我,中间差了好几个阶段。如果他们没有你的帮助,自己做到这几点,当然算他们过。”

  得到保证,青年长舒了一口气。

  他想和主人共享未来,但弟弟们还有鸣狐也在他的计划内。

  “对了,你怎么推测出我的身份的?”

  九央表示,通往答案的路已经有一条了,她在考虑要不要把已知的路堵上。不然谁都走一条路猜她的身份,多无趣。

  青年说:“中原中也。”

  九央哦了一声:“果然。”

  青年:“您对他的关照,比其他人来说,多太多。”

  虽然前头的线索也有,只不过都比较隐晦。最明显最容易突破的,当属中原中也。

  就初识而言,把爆豪胜己、原属于阳的付丧神、中原中也等人放在一起看,中原中也的待遇好上无数倍。薇尔莉特那是沾了狐之助的光,狐之助尽职尽责地给审神者打了一大段时间的工,才换来审神者出手,救回薇尔莉特等人。

  更重要的,审神者带中原中也回本丸了。

  带一个没认识几天的小孩儿回自己的地盘?审神者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就算是为了安置中也,解决方案多种多样,完全不止有现在的这一种。

  因为中也足够特殊,才在审神者这里获得了特殊的对待。

  中也进入本丸后,看起来大家是有了一个不同体系的陪练,可反过来说,中也得到的锻炼才是最多的。

  如此厚待,不得不令青年多想。

  最后一点,审神者帮中也梳理过记忆,中也知道审神者的身份,知道她和他一样是神。

  (中也:……谢谢,我只是是个人。)

  虽然中也有意识的隐瞒,但还是那句话,他的经验太少,年龄的桎梏太明显。

  “等时局稳定了,我一定尽快把中也扔出去。”九央说。

  美滋滋的已经上床睡下的中也:“阿嚏!”谁在骂他!

  “您不打算再带带他了吗?”

  青年笑,看起来大度得不得了,好像背后不爽了很久,又压着不爽让五虎退带中也熟悉本丸、让他放下对付丧神的戒心的人不是他。

  九央无奈地说:“那孩子没有成神的欲望啊。”

  她都跟他说过多少次,让他把体内的荒霸吐吞了,结果死孩子死犟,就是不听。她只能看着他,

  监督他多多训练,增强实力,其他的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不过我等着他被荒霸吐反过来吞噬的那一天。”九央不怀好意地勾勾唇角,“到了那个时候,如果说他还不愿意吞噬荒霸吐,那么他就以灵魂形式到我身边来,努力打工偿还我对幼年的他的栽培吧哈哈!”

  她十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想到灵魂态的中也以为自己要死了,主动给“房主”让位,然然后在她身边复生,肯定气得当场表演一个炸毛!

  这下轮到青年无奈了。

  主人您明明做的好事,为什么要用一种反派的语气和方式说出来?

  等九央笑完,青年间她情绪良好,慢慢问出最后的疑问——

  “我可以通过修行,达到您的高度吗?”

  他的目标是她,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让祂注意,何谈之后?

  九央看着他,自信而张扬地说:“那你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青年微笑,浅笑,最后大笑,笑得眼角眉梢都是肆意狂热:“请您等等我,我一定会追上您。”

  “我等你来挑战我!”

  清脆果决的回应,让青年血液里属于兵器的戾气暴涨。他脑子里只剩下如何提高实力一二三,等他实力达到时政限制的顶峰后,他该选定哪个方向继续修行,怎么和主人交涉得到成为神的方法。

  ——主人等着他挑战,说明他有机会修炼到主人的程度。

  最后的理智让他勉强对审神者行礼告退,都走到审神者房间门口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刚才是不是忘了跟你说?你们是我的造物,理论上你们属于我,只要这份关系存在,你们永远不可能超过我、打败我。”

  青年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变冷。

  “所以我第一时间给予了你们自由,你们可以自由的根据自己的潜意识为自己命名。”

  一期一振身体微颤。

  “而当你们的实力达到某个瓶颈,你们可以自由选择脱离‘我的造物’的称谓,获得更高限度的实力上限。那时候,我们将只是单纯的从属关系。”

  一期沉默良久。

  “我知道了……主人。”

  九央看青年的背影消失,愉快地指挥轮椅转了一圈。

  谢谢哥哥数万年来的养崽经历,感谢哥哥的崽子里出了那么多病娇,她可以稍微学习一下。

  她看过太多太多眼神,她知道哪些属于爱情哪些不是。

  最后再说一遍,谢谢亲哥那些年提前帮她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