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年货前，林秀香还跑了趟邻省，进过年要卖的货，以及来年的春装。

  等林秀香回来，连气都没歇，就开始陪着林父林母逛市场，在人堆里挤来挤去，买过年要用的年货了。

  对联福字肯定是要买的，还得买市场上别人摆了桌子现写的，挑那意头好的买，这事儿交给了林父。

  瓜子糖果饼干这些零嘴也是必不可少的，每年林秀香家里，不出初六歇不下来，两边的亲戚都要来拜年，大人多孩子更多。

  林秀香辈份大，虽然离婚了，但也是成过家的人，给小辈们的红包必不可少。

  “我这要是再结一次婚，是不是还赚了。”在百货大楼里，林秀香一边让售货员给她拿红纸，一边笑着跟林母开玩笑。

  林母嗔了她一眼，紧接着道，“你倒是结啊！”

  林秀香看看售货员，看看到处挤着的人堆，就是不看林母了，怎么就一时想不开，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呢！

  林母看着她这样子，没好气地笑出声来，“行了，大过年的，我懒得说你，赶紧去卖饼干的那里看看，他们家的牛奶饼干好吃，别被人抢没了。”

  林秀香如蒙大赦，麻溜地跑去卖去饼干的柜台挤着去了，没人排队，但大家也热热闹闹，脸上和和气气的。

  踩着脚挤着了，也没什么，客气一声就过去了，要过年了嘛，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

  挤着的时候，还遇到了从里头买瓜子回来的陈爱华，“秀香，我去买荸荠，多买点分你啊，你给我带两斤饼干。”

  “行，我要五斤荸荠。”林秀香忙应声，陈爱华点头，艰难地挤了出去。

  等林秀香好不容易从市场里挤出来，东西差不多是买全了。

  瓜子花生买的带盐味儿的，不多，林秀香的乡下二大爷家里种瓜子和花生这些，每年都会送家里现炒的过来，那个才叫香。

  饼干糖果不用说，林秀香大手笔，别人都是几斤几斤地称，她是直接一大袋不让拆封，直接买下来。

  还有咸姜、干梅子、小糕点……这些，也都是五斤起地买，才进市场半个小时，林秀香就有些扛不住了。

  本来按林秀香的意思，年货上哪买不是买，提前去省城的大批发市场买就好，便宜不说还不用在人堆里挤着，雇个车拉回家里来，还不费劲。

  但林父林母不同意，就得二十八九这两天到市场里来挤，林秀香能怎么办呢，自然是随他们高兴。

  “嗷！我妈让买的川豆子没买！”陈爱华一清点，完了，东西买少了，还不能走，得进去再战一场。

  林秀香还好，林母划给她的任务，她都买齐了，只等林父林母买齐他们的任务出来汇合。

  “你赶紧进去吧，我帮你看着，记得买瘸子陈家的，他们家的香。”看到陈爱华还要进去挤，林秀香心里还挺高兴的，还有闲心提醒他哪家好吃。

  “……”陈爱华白了林秀香一眼，咬了咬牙，默默地挤了进去。

  林秀香站在市场门口，看着脚边一堆的东西，再看一眼锁在路边的自行车，有些犯愁这些东西怎么运回去。

  陈向东远远就看见了林秀香，见林秀香守着大堆小堆的东西，立马踩着三轮车上前来。

  “买这么多啊，拎上车，我给你们送回去。”陈向东吧，其实已经死心了。

  不死心没办法，他家里死活不同意，他妈都被他气病了，林秀香这里，陈向东自己也感觉得到，她是一点都没考虑过他。

  难过肯定是难过的，但有些事再努力也争取不来，还不如尽早放下。

  陈向东跳下车，直接就把林秀香脚步的东西往三轮车里放，林秀香伸手拦，没拦住。

  “干嘛，处不成对象还不能是朋友？”陈向东唬着一张脸，“我来这也是给工友拉年货，顺路，你们这么多东西，坐公交车可不方便。”

  县城只有一趟公交车，贯穿小县城，直接通到客运站，这些天公交车上都是满满当当的，不好挤。

  至于的士，小县城现在还真没这个，大家出行除了公交车，基本靠腿和自行车。

  市场倒是有拉客的三轮车，但早被人抢定完了，林秀香他们来得晚，根本就喊不上车。

  他都这样说了，林秀香还能说什么，只能道谢。

  见林秀香不再拦着，陈向东向着林秀香咧嘴一笑，低下头笑容就不见了，心里还是难受得厉害。

  如果他能在林秀香结婚前，早知道林秀香的好多好。

  如果他父母能仔细了解林秀香的为人，对她离婚的事不存在偏见该有多好。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陈向东帮着拉了一趟后，林父林母还没回来，他先去帮工友去了，等林父林母出来，陈向东又忙着送了一趟。

  要不是陈爱华哥哥会来接，陈向东原本也是要帮她送的，用他的话来说，林秀香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

  “拿着，今天这么麻烦你，耽误你不少功夫！”陈向东走的时候，林父拉住他，硬塞了两包烟给他。

  陈向东其实不希望林父这样客气的，但是，“谢谢叔叔。”

  屋里，林母整理着今天的战利品，不时探头出去看眼屋外，见到陈向东离开，林父转身往家走，林母心里叹了口气。

  多好的小伙子，可惜有缘无份。

  顾怀渝觉得自己挺犯贱的，林秀香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他，他还是没办法真放下。

  林秀香在市场门口站着的时候，其实顾怀渝看见了，不过一个犹豫的工夫，就被陈向东抢了先。

  见有人帮忙，他转头去了老头子那里，离开时没忍住，又转到了林秀香家楼下不远。

  眼睁睁看着林秀香一家回家，林父出门送陈向东，陈向东离开后，林父进屋。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林父又出门来，拿着火钳和装了蜂窝煤灰的簸箕出来，倒在了路上的坑洼处，然后又转身要进屋。

  从头至尾，林秀香都没有再出门。

  “林叔叔。”

  林父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是大包小包走过来的顾怀渝，“小顾，你怎么来了，稀客啊，快进屋坐。”

  “年后又回趟京城，提前来给您和阿姨拜个早年。”顾怀渝笑着，跟着林父进了林家门。

  顾怀渝向来嘴甜，林母本来就喜欢他，看到不光来拜年，还大包小包地拎满了东西，又是感动又是生气，“不都说了，来做客阿姨喜欢，带东西阿姨就不喜欢了。”

  “这不是过年嘛，哪有上门拜年空着手的，一年也就这一回，阿姨您可别生气，长皱纹就不漂亮了。”顾怀渝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随意地放到桌子上。

  林母被他哄得心花怒放，“阿姨都几十岁的人了，脸都跟酸菜一样了，还说什么漂不漂亮。”

  说完，林母瞪了眼客人上门，还坐着不动的林秀香，“秀香，快去倒茶来。”

  林秀香，“……”

  顾怀渝在外面，其实林秀香知道，收拾了一半起身的时候，从窗户那里看到顾怀渝的车停在对面不远处。

  林秀香原以为顾怀渝坐坐就会走，结果对方直接跑到家里来了。

  她亲妈还因为顾怀渝训她！

  泡了茶来，林秀香拿眼睛瞪顾怀渝，暗示他，差不多就够了啊。

  顾怀渝只当看不见，跟林母聊本地的旧俗聊得相当愉快，林秀香只能暗暗磨牙。

  “你干什么！”好不容易逮着空档，林秀香压低了声音问顾怀渝。

  顾怀渝低眉顺眼地喝着茶水，“给叔叔阿姨拜年。”

  “……拜完了，就赶紧回去。”正说着林母拿了红包从屋里出来了。

  见两人凑得近，林母奇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林秀香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说今天天气看着不太好，可能要下雪了，让他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林母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赞同地点了点头，把红包塞给顾怀渝，“回去是要小心些，路上都结冰了，滑得很。”

  顾怀渝不肯要，林母强塞到他手里，不容拒绝，“压岁钱，拿着！”

  压岁钱，林秀香看了顾怀渝一眼，小孩子才拿压岁钱。

  顾怀渝自然懂林秀香那眼的意思，他笑眯眯地看向林母，“谢谢阿姨，阿姨我听说，咱们这边女婿也是有压岁钱的，对吗？”

  刚刚两人就在聊旧俗，林母也没多想，闻言笑道，“有，拜年就有压岁钱。”

  其实一般来讲，只有新女婿头年上门送节，丈母娘才会给压岁钱。

  但林父林母就林秀香一个闺女，也是盼着他们对女婿好，女婿能对女儿好，所以以往的每一年，林父林母都给了赵文生压岁钱。

  “当阿姨的女婿可真好，我侄子就从没拿过丈母娘的压岁钱。”顾怀渝卖起顾越鸿来，手特别顺，“……前年初二回去拜年，因为小舅子想去邻村听戏，丈母娘家里半个人没留，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中年女人爱听八卦，谁家的都爱听。

  听到顾怀渝说起他侄子娶老婆，亲家半点不知礼数的各种行为，林母十分替顾怀渝的侄子委屈。

  “这也太不懂礼数了，小的不懂，老的总该明白的，哪有这样处事的。”顾母听得直摇头。

  听到这里，林母反应过来，顾怀渝才多大，怎么侄儿都结婚了，一聊才知道，顾怀渝跟林秀香一样，都是辈份大的人。

  林母就拿林秀香出来调侃，“秀香还总说自己年纪轻轻就成了姑奶奶，小时候还因为辈份大哭过呢，瞅瞅，怀渝年纪比你还小，辈份也一样大。”

  “我年纪轻轻就是叔公，咱们辈份还挺配的。”顾怀渝悠悠地补上一句。

  林母笑起来，可不是，这两孩子都是年纪小辈份大的主儿，一堆年纪比他们长的人，要管她们叫姑叫叔的。

  林秀香瞪眼，“……”

  你倒是再明目张胆一点！

  顾怀渝没敢太过火，刷了一波存在感后，拒绝了林母的挽留，没肯留下来吃饭，麻溜就走了。

  送走顾怀渝，林秀香算是松了口气，她还真有点怕顾怀渝乱来，林秀香一点也不想跟林父林母解释，自己跟顾怀渝的关系。

  果然年纪轻就是不稳重。

  “哎呦，这孩子！”林秀香这里才松了口气，那里林母就惊呼起来。

  问题出在顾怀渝送来的东西上头，林秀香凑过去一看，也抽了口凉气。

  燕窝、人参、鹿茸、冬虫夏草……都是极其名贵的药材保健品，林秀香是不太懂这些，但顾怀渝送的东西，想来差不到哪里去。

  顾怀渝是疯了吗？送个普通朋友家的节礼送得这样贵重！这让林父林母怎么想。

  林母没深想，只后悔红包钱给包少了，林母想了想，“秀香你明天去趟省城。”

  “马上过年了，我去省城干嘛？”林秀香有些回不过神来。

  林母瞪了她一眼，“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给小顾爸爸去拜年啊，小顾是年初一回京城，过年还是在省城过的，对了，你知道他住哪里吧。”

  “我不知道……”林秀香。

  “不知道你赶紧去问问，你不是有皮律师的电话，他们是好朋友对吧，赶紧去问问。”

  “……”林秀香。

  顾怀渝送来的东西，林母不可能回礼回去，在家里翻箱倒柜，又收拾了二大爷送来的土特产，一收拾，也有一大包。

  想到林秀香是去省城，林母差点让林秀香再跑趟楼建新家，还是林母想到婚前送节这种事，该楼建新主动，林母才作罢。

  “早去早回。”第二天一早，林母把林秀香推出家门。

  林秀香是真不知道顾怀渝住哪里，不过她联系了皮望春，问明了顾怀渝家的地址。

  怕林秀香过去顾怀渝不在，皮望春还说顾怀渝和顾父一般过年，都是跟顾越鸿一家过的，家里找不到人，去顾越鸿家准能找得到。

  顾越鸿家在哪里，这个林秀香还真知道。

  上辈子杨小禾炫耀似的，在林秀香没发现她跟赵文生暖昧之前，带着林秀香去顾家做过客，不过是趁着她公婆不在的时候。

  虽然很不想看见杨小禾，但林母交待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林秀香无奈地上了去省城的客车。

  先去了顾怀渝自己家，没人在家，问邻居才知道顾怀渝父子一早就出了门，林秀香又转道去了顾赵鸿家那边。

  是杨小禾给林秀香开的门。

  “你来干什么！”杨小禾看着大包小包的林秀香，眉头皱得死紧，想到什么，杨小禾神色大变，“你有病吧，大过年的想来闹事吗？”

  林秀香翻了个大白眼，不明白杨小禾怎么神经病到草木皆兵的地步，没看见她手上提着礼品吗？哪个来闹事的还带礼上门的。

  “我找顾怀渝有事，他在吗？”林秀香不愿意跟杨小禾掰扯，直言道。

  这时厨房里传来一道严厉的女声，“谁呀？”

  “妈，是敲错门的。”杨小禾当着林秀香的面，直接回过去。

  里头没了动静，杨小禾满怀恶意地看了林秀香一眼，自己走出来，把门掩上。

  “找我家小叔叔？林秀香，你真的是越来越本事了啊，踹了赵文生是为了攀高枝的吧，这是脸面都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4000+应该也还算小粗又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