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尘了      更新:2023-07-31 04:08      字数:4813
  陈玉平刚醒,也不着急起床,躺在被窝里逗着草哥儿玩,和他说话逗趣儿。

  陈老爹从屋檐下路过,听见屋里的动静,敲了两下门,又道:“平哥儿外面下雨,天有点凉爽,别凉着草哥儿,衣服穿厚些。”

  “我昨儿下半夜就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外面还在下雨?”

  “下着呢,细密密的。”

  捧着浓茶悠悠闲闲的陈老汉冲屋里喊道:“醒了就把草哥儿抱出来。”下雨天,农活少,闲在家里有点坐不住。

  “你阿父早早的就醒了,捧着碗浓茶都喝了半个时辰。”

  陈玉平利索的给草哥儿穿好衣裳,抱着他往屋外走:“阿父,你没事就做几板豆腐,老幺进镇买猪肠时,顺便让他带几个大坛子回来,我得多腌几坛红方腐乳,省得到时候不够卖。”

  “你那豆腐就整好了?”陈老汉听着问了句:“啥味儿?”

  “很香,暂时还不能吃,时间还不够足。这个太费时间,得早早备起来。”

  陈老爹在旁边接道:“咱平哥儿捣鼓的吃食,哪回不好吃?回回都好吃,我看这回的腐乳一准儿错不了。”

  “我就问问。”陈老汉咕噜咕噜将浓茶大口喝完:“豆腐一时半会的也做不上,我先把黄豆泡着,左右今个有时间,十板够不够?你要买多大的坛子?我和老幺进镇去,他不会挑,坛子也分好坏。”

  “这么大的坛子。”陈玉平把草哥儿交给阿爹,伸手比划了下大小:“巴掌大的小坛子也买十个,咱们一道儿买齐,好讲价些。”

  陈老汉琢磨了下:“这么大的坛子,十板豆腐不太够,我多做点,有余咱们自个吃。”

  “看样子明年还得多种黄豆。”陈老爹乐呵呵的笑。

  陈老汉眉眼露了点得意:“黄豆这玩意容易拾掇,不费劲。”

  “阿父阿爹,碰着有适合的田地,咱们给买下来吧。”

  “你阿父昨儿夜里还在和我说这事,这几个月挣了些钱,家里又买了头牛,有头牛帮衬着,田间地头的事能轻松不少,便是再买几亩田地也忙得过来。只不过,难得碰上有卖田地的,就跟买牛一样,都得慢慢寻摸着。”

  陈玉平笑道:“慢慢来不着急,咱们把钱准备好,碰着有好的良田肥地就赶紧出手买下来,贵一点点也无妨,只要是好的。”

  “是这么回事儿。”

  吃过早饭,陈老爹将摊子支好,把虾酱馒头五香茶叶蛋摆上,卤猪肠卤猪蹄都是昨儿晚上就已经卤好,搁卤汁里浸了整宿,是相当的入味够劲儿,只有红烧肉得现做。

  黄豆还没泡好,陈老汉和小儿子往镇上去,买猪肠买坛子顺便买些日常用品。

  崔元九就戴了个斗笠,连蓑衣都没有穿,手里拎着两条仍活蹦乱跳的鱼,瞧着足有四五斤一条。他身量高大健硕,昂首阔步的走在细雨中,通身气度与整个小村子有些格格不入。

  陈玉平透过窗户正好看见,觉得他像个侠客,把手里的鱼换成柄刀就更像了。

  “二叔。”崔元九笑着打招呼,冷硬的五官瞬间柔和:“草哥儿。”小声地逗了句,刻意放柔了嗓音。

  “怎么还拎着鱼过来,这两条鱼可真肥。”

  “半道上遇见了,见这鱼新鲜就买了两条,经常麻烦平哥儿给我张罗早饭,拎两条鱼过来这不算什么。”

  陈老爹冲灶屋说话:“平哥儿趁着鱼新鲜,咱们中午吃?”又看着崔元九道:“你也留下来一道尝尝,平哥儿做的鱼,也是特别好吃鲜香味美。”

  陈玉平走出来瞅了瞅两条鱼:“两条鱼得有十来斤,今个天不热,中午就整个鱼火锅,一会把二哥二嫂他们也喊过来。”

  “需要拾掇出来吗?”崔元九问:“要怎么拾掇你和我说一说。”

  “时辰还早,先搁水里放着,不着急。”

  陈老爹忽的想起:“你还没吃早饭吧?”

  “我买两个虾酱馒头就成,配着卤猪肠吃。”

  “用不着这么外道,你直接拿就行。”陈老爹乐呵呵的笑。

  崔元九拿出五个铜板放进了钱匣子里:“二叔,这可不成,生意归生意。”

  这话听着,陈老爹愈发的满意这个年轻汉子。

  陈玉平看着阿爹双眼发亮,顿觉头皮发麻,拎着两条鱼立即溜回了灶屋。

  陈老汉父子俩回来时,雨势大了些。

  牛车停在屋门口,崔元九眼明手快的往屋里搬坛子,大大小小足有十几个坛子。

  “今个辛苦阿牛了。”陈老汉解下车套,牵着牛往屋后牛棚去。

  陈老爹拿出干净的巾帕:“都来擦擦身上的雨珠,老幺你得换身衣裳,或者洗个澡。”

  “用不着,没湿多少。”陈原秋无所谓,拿着巾帕粗鲁的擦雨珠。

  陈玉平煮好了姜汤,端上浓浓的三大碗:“趁热喝。”他和阿爹则喝着小碗,没淋雨,用不着喝太多。

  窝箩里的草哥儿并没有睡着,黑黝黝的大眼睛痴痴地看着大人们喝姜汤,小嘴儿吮动,像极了只小馋猫。

  “崽崽也想喝是不是?”陈玉平蹲在窝箩前逗着他。

  草哥儿咧着嘴咯咯咯的笑,伸出胖嘟嘟的小胳膊,像是要抱抱又像是要喝姜汤。

  崔元九不动声色的挨在陈玉平身边蹲着:“草哥儿还不能喝吧?没见冒牙。”

  “还小呢,再过个把月就可以喂些糊糊或粥食。”巧妞儿五个多月已经开始冒牙,不过,安哥儿是六个月才冒牙,大哥说孩子出牙这事儿,有早有晚,陈玉平想,他家草哥儿许是之前太瘦弱,发育有些缓,若真是这个原因,草哥儿到底多大可就真摸不清楚。

  “孩子几个月了?”

  陈玉平沉默了下:“五个多月了。”

  “养得可真好。”崔元九没忍住,伸手将草哥儿抱进怀里,掂了两下,笑得眉眼柔和:“挺胖乎,白白净净。”

  草哥儿出生后,师傅就将草哥儿托付给他照顾着,紧接着第三日,他匆匆赶往县城出镖,孩子让阿父和继母照看,还给足了一两银子,承诺两个月内会回来。

  未满周岁的哥儿,并不需要太多花销,果粉可以去镇里领,只要买些衣裳鞋袜就成,一两银子绰绰有余。

  世事难料,出镖途中遇到了劫匪,劫匪有备而来,这趟镖就给耽搁了,待他处理好镖局的事,再回来时已经是三个月后。

  算算时间,草哥儿该六个月了,与陈家约估出来的月份差不多。

  平哥儿和元九两人凑一块说话,又抱着个草哥儿,怎么看都是一家三口的温馨氛围。

  陈老爹又欣慰又高兴,连忙使着眼色,让老伴和老幺说话小点声。

  陈老汉喝完姜汤放下碗,去看看黄豆泡得如何。

  陈原秋乐颠乐颠的往屋外走,他去二哥家说说话,顺便喊他们中午来吃饭。

  陈老爹则守着摊子。

  待陈玉平觉得有点不对劲,往周边扫了圈,差点没给吓着,一屋子咋就剩他们三个了?另外三个什么时候走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说不是故意的,他压根就不相信,百分百是阿爹搞的鬼。

  “崔元九我问你个事。”陈玉平觉得这样不成,阿爹的小动作越来越频繁,不赶紧戳破这层纸,回头真得闹出乌龙来:“阿爹你进来一下。”

  陈老爹头也不回的应:“干什么,我守着摊子走不开。”

  “现在又没人,阿爹你赶紧进来,我有事要说。”

  “行吧。”

  陈老爹才进灶屋,就听见自家三儿子憨呼呼的问崔元九:“你是不是中意我?还是说,只是特别喜欢我做的吃食?所以这段日子对家里格外的殷勤?”

  这个傻儿子哟!哪有这么直白的哥儿!要问也是委婉的来,也是他这个当阿爹的问!

  冷不丁的出了这么个招,可把陈老爹给急坏了。

  崔元九看看陈玉平又看看陈二叔,他原就聪慧,这下彻底是清楚了,为什么陈二叔对他格外热络。

  关于陈家,关于平哥儿,他其实有过打探。

  这里头,这,这这误会闹得有点大。

  他在想,在思索,在琢磨着,到底要不要说出真正的事实。

  平哥儿,平哥儿确实是个很好的哥儿,抛开草哥儿不说,就冲平哥儿这个人,他也确实中意,只不过,还没想到成亲过日子这茬事儿上,毕竟他现在在镖局,生活不是特别安稳,还不到结婚的好时候。

  “你怎么不说话?”陈老爹凶巴巴地问。难不成是他想多了?真的是他想多了?这可怎么办!平哥儿好不容易才见开朗些,若因此受了打击,他根本没法往下想。

  “二叔。”崔元九回过神来,冲着陈玉平笑了笑,笑容灿烂的宛如阳光下盛开的鲜花,又好看又迷人:“我确实中意平哥儿,但是,我接近陈家是为着草哥儿。”

  崔元九将草哥儿的身世缓缓道来。

  草哥儿的阿爷是住在深山的老猎户,老猎户名声很不好,村里都说他是扫把星,前后克死了父母,紧接着是大儿子,大儿子死时他的阿郎正怀着孩子,听闻此噩耗,将将八个月,生了个瘦弱的小哥儿,而他的阿郎却再也没能睁开眼。

  老猎户心如死灰,抱着小儿子藏进了深山里过日子。

  好不容易小儿子长大了,碰着了个汉子,两人的感情极好,汉子的家人及众亲戚都不同意这桩婚事,他们害怕老猎户身上的晦气,最后,汉子另娶了个邻村的哥儿。

  老猎户觉得自己拖累了小儿子,想要偷偷的寻死,却在这时,发现小儿子竟有了身孕。

  小儿子是个早产儿,自小跟着他住在深山,没吃好没穿好,身子骨一直不太利索,这次怀了孕,打掉胎儿的话八成也会危及他的生命,最重要的是,小儿子想要生下这个孩子。

  老猎户小儿子存着深深的愧疚,也就没有拒绝这事。儿子怀了孩子,他就要当阿爷了,老猎户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可惜,老天过于刻薄,见不得老猎户好,小儿子难产,孩子是生下来了,人却再也没有醒来。

  老猎户深受打击,一病不起。

  他拖着油尽灯枯的身体,把小孙子托付给自己的徒弟,就此闭上了双眼。

  崔元九是老猎户的徒弟,十岁那年在深山里遇到了老猎户,拜他为师。

  老猎户待他很好,恩重如山,一身本事尽数教给了他,他能有今天,多亏了师傅的教导。

  所有人都觉得老猎户是个扫把星是灾难是祸害,在崔元九心里,师傅比阿父更重要,除阿爹外,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亲人。

  小孙子是师傅的命根子,崔元九自也是将他视为最最重要的存在。

  他以为有足够的钱财在前面吊着,家里的阿父和继母会照看好草哥儿,万万没想到,他出镖途中会遇劫匪,这对狼心狗肺的夫妻,也不知从哪听说他出了事,就迫不及待的将草哥儿扔进了深山里。

  他们以为他回不来了,呵。

  “……我见你们将草哥儿养得特别好,一看就知道是将人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当成心肝般的待他。我本不想打扰,又心有愧疚,觉得对不住师傅的临终托付,更对不住草哥儿,是我太大意,做事不够周全,才害得草哥儿白白受了累遭了罪。”

  “我就想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报答你们对草哥儿的好,也算是报答师傅对我的恩情。慢慢的接触中,我觉得你们都是特别好的人,心地好厚道,家人间很见亲昵和睦,不怕二叔笑话,我甚至都羡慕起草哥儿,草哥儿能被平哥儿收养,真的是他这辈子最幸运也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说完草哥儿的来历,崔元九继续往下说:“我之前和二叔稍微说过我家里的情况,我阿父和阿爹的感情并不好,阿父左腿有伤,农活不是特别利索,脾气性情不太好,阿爹是个柔弱的性子,默默地干活撑起整个家。阿爹生我时难产,坏了身子骨,从此只能顾些家里的琐碎,日子一下就紧巴起来,而我阿父的脾气也越来越不好。”

  “我十岁那年,阿爹撒手离世,连三个月都没满,我阿父就另娶了个媳妇进门,继母生得虎背熊腰,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我阿父在她面前脾气很好,没两年我就有了个弟弟,他们一家三口日子和美。”

  “而我,只剩下师傅了。”

  “得知阿父和继母把草哥儿扔进深山后,我狠揍了他们一顿,然后脱离了父子关系,我原来姓张,我阿爹姓崔,我随了阿爹的姓。过几天我就要回县城,跟着镖局出任务,打算今天和你们坦白我和草哥儿之间的事,我并不想欺骗你们。我没想过成亲,更没想过和平哥儿成亲,不是不想只是不敢想,我什么都没有,跟了我日子太苦,我想着再过两年,我手里攒了点钱,退出镖局跟着我能过上安稳日子,这样的我才有底气说成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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