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废柴五公主10
作者:当归陈皮      更新:2023-07-31 05:02      字数:4326
  几日后, 谢明渊到了芙清殿。

  老钱出来说,公主忙着, 没空见他。

  因为上回去夜鹰阁, 受到了谢明渊的热情款待, 今日老钱也本着东道主的诚意, 说要陪他喝杯茶。

  老钱介绍说, 公主虽然没工夫, 但茶叶却是她珍藏的佳品, 不仅宫外喝不到,且天上人间独此一家。

  谢明渊有些好奇,便耐着性子坐下来尝了尝。茶香倒是不错, 这味道嘛, 说不出哪里古怪。

  冷板凳喝茶,越喝越寂寞。谢明渊看出来了,公主不待见他,根本不想出来相见。

  好歹也是名义上的未婚妻,他还不知道郦笙歌么, 除了捉鸡斗狗、溜出宫玩、在御花园里吃烧烤, 她根本没有正经事可干,她还能忙什么?

  也不知是心里苦还是茶浓了苦,总之是越喝越苦,他会过来了,这味道不对,就是太苦了。

  谢明渊放下茶, 实在坐不住,老钱明明说了陪他喝茶的,屁股还没坐稳,便被一个小太监叫走了。

  他起身招来个人,总算问出句实话,那宫人居然说,公主正在小厨房里,亲自煎药。

  这回答和谢明渊想象中不同,他怔了半晌,信步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小厨房里确实飘出淡淡的药香,谢明渊站在一棵老树下,看着浅浅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小厨房的门口,公主亲自端着碗药汤走出来。

  她莲步轻移,生怕弄洒了手中的药,想是煎药的炉火太热,熏得她一张俏脸白里透红,如花树堆雪。

  芳苓从后面跟上来,手里拿着个托盘。纪千尘桃腮带笑,求之不得地将药碗搁在她的托盘上,还吐了吐舌头,用烫着的手捏一捏自己的耳朵。

  这药想必是煎给夜弦的,谢明渊禁不住心中不平,受了点伤便有公主亲自煎药,这真是世上最好命的杀手。

  他想起前几日,公主让人带给他的那句话,思绪都陷在袅袅的药香里。

  那一年,郦笙歌六岁,谢明渊十岁。

  先帝驾崩,谢锋满门一夜惨死,郦笙歌伤心不已又着了风寒,卧病在床。

  为了哄公主高兴,谢挽那日召了郦笙歌同辈所有的谢氏兄弟入宫,前往芙清殿探病。

  谢明渊当时就看出来了,他所有的堂兄弟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们,都在竭尽全力地讨公主喜欢。他们带来了各种各样的珍奇玩意儿、翡翠珠宝和京中时兴的衣料……可是,公主拢着锦被坐在床榻上,看也懒得看一眼。

  那时的谢明渊站在一众兄弟之间,半点不起眼,论生母的地位、论他当时的武功,皆隐没于人群,并不出众。

  他看着床上那小小的姑娘,长发披散,宛如墨染,雪白的中衣似她的脸色,裹着单薄的身体,显得弱不禁风。

  宫女端了碗药进来,浓黑的汤汁被她强咽入喉,整张清秀可人的小脸都扭曲在一起,看得谢明渊也似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跟着发苦。

  那一刻,他没把她当成是高贵的公主,他只是觉得,这个痛失父亲的小姑娘,很可怜。

  兄弟们还在宫中做客,他悄悄地跑出了宫。没过太久,他又跑了回来,手里举着根宫外买的冰糖葫芦,一脑门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那是郦笙歌自父皇过世后,第一次露出笑容,是苍白的、浅淡得像一漾便转瞬消失的水花。

  她虚弱地靠在病榻上,对他说:“你真好。”

  后来,郦笙歌从一大堆表哥里记住了他的名字,他叫谢明渊,是谢铮之后,她唯一留意过的人。

  谢挽准了谢明渊时常入宫陪伴公主,自此以后,待他也与谢家其他人不同。谢挽开始刻意地栽培他,甚至在谢锏病逝之后,直接将阁主之位交给他,还为他和公主定下婚约。

  谢明渊闻着清清的药香,想起当年自己为了她举着个冰糖葫芦一路狂奔的时候,他还是那样单纯,心无杂念。可是后来,他长大了,公主给了他独一无二的殊荣,也让他有了无穷无尽的贪念。

  若没有她,或许他现在还埋没在人堆里,泯然众人矣。可他很久没有给过她当年的关怀,到底有多久?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难怪她现在会喜欢别人,会为别人煎药,她说的对,当年的冰糖葫芦不是现在的山楂糕可以替代,当年的好,掩埋在当年的感动里,再也找不回来。

  “笙歌。”

  这声音让纪千尘一怔,这些年来,在谢明渊的眼中,她不是郦笙歌,她只是大燕的公主,一个可以给他带来权势富贵,也会让他遭人嘲笑说他靠婚约上位的女子。

  纪千尘让芳苓端着药去了,她自己走到树下,叫了声:“明渊表哥。”

  “堂堂燕国公主,亲自煎药给一个暗卫?”

  “夜弦是我的夫郎。”

  “他也很可能是杀了谢铮的人!”他冷笑,“我本以为,谢铮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可是,夜弦一受伤你就什么都不顾了,连谢铮的命都不顾了?夜弦到底是凭哪一点迷了你的眼!”

  她站在那儿,对他的话不喜不怒,无动于衷。

  “表哥死了,很可能是夜弦杀的。——这消息是你特意叫人透露出来,好让老钱说给我听的吧?你今天是特意跑来看看,我和夜弦决裂了没有?”

  树下的光影里,他脸色阴晴不定,到底是一点点白下去。

  这些年来,谢明渊对谢铮是耿耿于怀的。哪怕他消失了那么久,生死不明,可是,“表哥”这个称呼永远是谢铮一个人的,“明渊表哥”从来比不上。

  所以他才想用谢铮的死来挑拨公主和夜弦的关系,他承认,他嫉妒了。他从前总以为公主花心,总以为公主看人只看脸,她无知又荒唐,可自从她散了所有夫侍,独宠夜弦一人,谢明渊才发现,他错过了太多,如今,再也没有当年用一根冰糖葫芦换来一世荣光的幸运。

  “公主不怪夜弦?你是真的爱上他了?”

  “夜弦可是你的夜鹰阁培养出来的人,你都信不过?母皇叫他去救表哥,他定然会不遗余力。要说他为了争抢圣物违抗皇命,等有了证据再说。身为夜鹰阁阁主,随便听信谣言可不好!”

  她看着他,语气很认真:“至于我爱夜弦,从我遣散所有夫侍那日就说得很清楚了。我还跟母皇说过要解除与你的婚约,你亲耳听到的。虽然母皇不答应,但你我之间,早已结束了。”

  谢明渊苦涩地勾了勾唇:“苏锦儿的事,是我做错了,我觉得愧疚,如果能重新开始……”

  “不可能的。”她转身,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明渊表哥就算没了苏锦儿,也会多得是名门闺秀喜欢。待母皇哪天松了口,肯答应废了你我的婚约,你大可以挑个自己满意的。”

  谢明渊根本不敢想这么一天,若真有这么一天,那对于他而言,简直是世界末日。

  那代表着,他对于谢挽而言,真的没有利用价值了。

  其实,在解除婚约这件事上,纪千尘也不敢逼得太紧。她还得给谢挽留下一线希望,否则她怕谢挽狗急跳墙,拿她当桥过河不成,干脆来硬的,把她给杀了。

  谢挽爱惜自己的名声,不到万不得已,还不至于公然背叛谢家祖训,将皇位传给谢家人。

  “你不能这样!”谢明渊情急,一把扣住她的手,“没有我,夜弦他也不配!”

  “放开本宫!”

  “公主和夜弦两人卿卿我我,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一时犯下的错?我才是你的未婚夫,我若得不到你,夜弦他也不行!”

  “本宫叫你放开!”

  谢明渊没放,反而强行抱住了她。

  腮边陌生的气息让她觉得恶心,她想用那招水到鱼行,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她练习的时日尚浅,而谢明渊的武功谁知会不会更在夜弦之上,若是一次失手,这一招日后就会被提防,失去了关键时刻的威力。

  她大叫了一声“来人”,侍卫、暗卫和宫人们全都惊动了,暗卫们见是公主和自家主子闹上了,顿时缩了头,不敢现身,其余人等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纪千尘趁着谢明渊一愣神,推开他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你敢轻薄本宫,本宫会叫母皇杀了你!”

  “又或者,”她阴险地笑了笑,“我去跟母皇说,我现在不喜欢你了,就算夜弦的身份不配,但我觉得你家那位长兄也很好。你说,母皇会不会就答应废了咱俩的婚约?”

  似乎是不经意的一句气话,却重重地戳在谢明渊的死穴上。她喜欢别的人不要紧,她的正夫一定要是谢家人,但,并不一定要是他谢明渊。

  “别,我再也不敢了,我……我只是一心爱慕公主……”他一抬眼,发现周围还有一大群吃瓜群众,顿时说不下去了。

  纪千尘冷眼看着他那副让人反胃的模样,怎么也想不起当年举着冰糖葫芦、满头大汗的少年,曾有过怎样干净的目光。

  她本想转身就走,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她重新摒退其他人等,对谢明渊说:“以后别来招惹本宫,咱们相安无事。”

  他答应了,只要没退婚,一切还能有转机。

  “本宫有点好奇,你们说的圣物,到底是什么样子?”

  闹了这样一出,她还肯好好和他说话,他已经求之不得,自然知无不言。“听说,是个手串儿。具体的材质和样子,连陛下和我爹都不知道。那圣物只由历任阁主保管,可是,自谢锋之后,便已失传。”

  纪千尘心中暗惊,连谢挽和谢锏都不知道的事,夜弦却知道。夜弦一定是亲眼见过那手串的!

  她面上波澜不惊,淡淡地转身要走,又想起来问了句:“本宫那天上人间独此一家的茶好喝吗?”

  谢明渊皱了皱眉,实在说不上好喝。

  她淡笑着离开:“把茶叶交给老钱的时候忘了自己在煎药,手上沾了点儿黄连。”

  “……”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就是。

  纪千尘去了夜弦的房中看他。

  那日他突然晕倒,又不许叫太医,纪千尘万般无奈,只好自己给他把了把脉。上上辈子记忆里的一点儿粗浅医术,到了这儿实在是不够用,而且还一上手就遇到个疑难杂症。

  她当时惊讶地发现,夜弦的脉象完全异于常人,经脉处处受阻,真气却四下冲撞。简单地说,她感觉这样的人,没理由还活着。

  那日他说“我没多少日子可活”,纪千尘本以为是说杀手随时可能会被人杀,此时看来,他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难以置信,不知他曾经生生地经受过什么。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脉象,更没有高明的医术,因此,她不敢自作主张,只是命人炖了参汤,喂给他喝,帮他提着气。

  好在,后来夜弦醒了,自己默了张药方子出来,交给纪千尘。果然是回雪山庄的手笔,想必他就是靠着这神奇的药方,一直保着自己的命。

  纪千尘叫老钱去抓了药回来,她自己亲手煎制,从始至终不再假第三人之手。如今,这药已经喝了几日,夜弦比回宫那日好了许多,却仍是没什么精神,常常睡着。

  之前叫芳苓送药过来,他喝完又已睡下,屋子里还残留着药香。他睡得安稳,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白皙纤长。

  之前给他把脉时,纪千尘虽没瞧出他这身子究竟是怎么了,可是有一点她知道——伤及心神、脾气郁结,这是思虑过重。

  头两日,他总睡不安,如今方才渐渐地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不可说扔了2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11-20 19:53:26

  读者“橙圆不圆”,灌溉营养液+32019-11-20 08:35:46

  说夜弦就是谢铮的有哪几个,都给我站出来!嘤嘤嘤,作者菌没法混了,你们啥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