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解羽睁开眼睛，顿觉神清气爽。解羽虽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何种好处, 但经脉中出现的丝丝缕缕先天之气, 至少让他明白了自己获得的好处有多大。

  以前在家族秘境修炼的时候，解羽虽然能感觉到先天之气，但先天之气并不会留存在经脉中。

  武者从后天踏入先天的过程, 就是不断积累后天真气，以后天真气接引先天灵气，达到天人交感，

  现在他的后天真气并未充盈，经脉中却已经有了先天灵气, 明摆着得到了什么奇遇。

  解羽低头看着怀里的灵珠，感觉压力山大。

  他不会一个人把大伯给的好处全占了吧？这样他爹就揍他的。

  等等, 万前辈去哪了？

  解羽回过神来, 这才发现外面十分吵闹。他推开房门，村长家中居然空无一人。似乎所有热闹都集中在村头的方向。

  解羽一头雾水，朝着热闹的地方走去。他还未走到人群中，就发觉了不对。

  村头的老槐树, 居然一夜之间挂满了花串？！现在还是初春！！

  解羽直觉这件事定和万前辈有关系！

  他挤过人群，果然看见万煦正一脸笑意的和村长说些什么, 村长满脸慈祥, 比昨天对他态度好好。

  万前辈……换人了？解羽打了个寒颤。

  “解大哥。”卓青一见解羽，就开口喊道，吓得解羽差点腿一软,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村头祠堂的槐树居然一夜之间开花了，太神奇了！村长说，定是土地神显灵，想将祠堂扩建成土地神庙，将土地爷和祖先一起祭拜。我想捐点钱，解大哥你看可以吗？”

  “捐，当然捐。”解羽伸手从怀里摸摸索索，把所有碎银子都掏了出来，道，“大爷，我就这么点钱了，全捐了。”

  “少侠要不得，你总该给自己留些盘缠。”村长忙道。

  卓青笑道：“盘缠又不需要多少，既然是解大哥一片心意，村长就拿着吧。”

  村长还想推脱几句，但看着卓青的笑容，却有点拒绝不能的感觉，只好千恩万谢的收下，并表示会将每一分银钱都记好账，供奉到土地爷神像下，让神灵见证。

  卓青道：“说起土地神像，既然槐树突然显出神异，何不用槐树来雕琢神像？”

  村长笑道：“这有了神异的老树，谁敢砍？”

  “不是砍树，我看树尖削掉一点，不会影响树的生长。”卓青道，“若村长愿意，我可以帮忙。”

  村长有些犹豫。

  旁边人劝道：“叔，这位少侠说的没错。用这有神异的槐树做的神像，说不定最灵验。”

  村长还在犹豫，其他人也在不断劝说。

  在他们看来，如果不是土地庙中必须供奉神像，不然就算淫祀，被官府发现了会被取缔，他们还真想直接祭祀这棵神奇的槐树。

  村长被劝服了，对卓青拱手道：“那就请少侠帮忙了。”

  “好说，你们先定下神像的大小，我好选一块好木头。”卓青笑道。

  村长忙召集村里的木匠，几人捏着树枝在地上比划了一会儿，确定了神像的大小。

  卓青估摸了一下神像所需要的木材大小之后，突然指着一个地方道：“你们看，这个地方是不是槐树的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树根？”

  村民们一拥而上，还有人拿来了锄头，将不知道何时半裸露在外面的树根旁边的泥土挖开。

  木匠高兴道：“大爷！咱们不用伐树了，可以直接用这块根！”

  一个年轻人问道：“挖树根，不会害了老槐树吗？”

  “树根很多，挖一块不会影响树。很多树的老根都是很好的木材。”木匠十分自信道，他伸手敲了敲树根，听了听声音，道，“这树根的木质很好，好的都不像槐树了。说不准，这真是土地爷赐给咱们做神像的木材，不然怎么说起做神像，就被少侠发现了这块老根？”

  解羽听得脚更软了。这明摆着就是万前辈弄出来的事啊！

  卓青没解释，只笑着说自己眼力好。大概他看上去太过年轻，又是以解羽小辈的身份出现，村中大伙儿忽视了卓青身上维和之处，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要怎么建神庙。

  卓青对解羽道：“大伙儿都这么忙，我们就别蹭午饭，直接离开吧。”

  解羽还能说什么？当然是“万煦”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向还想留他们吃顿好的，好好感谢他们的慷慨的村长告别，连村长想送给他们代步的老骡子都没要。

  “我们先去丰安县一趟。”离开村庄后，卓青道。

  解羽本想说，他们直接回解家，不会路过丰安县城。但他听“万煦”这并非商议的语气，只好道：“好。我们可要先去驿站找匹马？”

  卓青疑惑：“你还有钱？”

  解羽掏出钱袋，道：“还有些铜钱和银票。”

  卓青好笑道：“你刚捐钱，怎么不捐银票？”

  解羽解释道：“在外行走，讲究财不露白。那些碎银已经足够村民盖一座不错的祠堂，若给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就算村民愿意将所有钱都用在盖土地庙上，一个小小的村庄盖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土地庙，对那个村庄而言，反而是件祸事。

  卓青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到。不过我们不用租马匹，直接跑着去。”

  解羽：“……跑？”

  卓青笑道：“昨日你能跑这么远，怎么，今日不能跑了？”

  解羽黑线不已。昨日是特殊情况，有马当然用马。用轻功赶路虽然快，但是会累啊！

  “昨夜你得了槐树许多好处，误打误撞引气成功，今日就在用轻功的过程中，好好体会先天灵气的不同。”卓青点拨道，“说不定你能在用轻功的过程中再次引先天灵气入体。”

  “这样……也行？”解羽惊讶不已。为了不走火入魔，练内功不都该静坐吗？

  “当然，武林有一种精妙的轻功叫凌波微步。不过这轻功并非真正的轻功，而是练内功的一种方式。”卓青随口就抛出武侠设定，“凌波微步以动功修习内功，按特定顺序踏着卦象方位行进，脚步踏遍六十四卦一个周天，内息自然而然地也转了一个周天。”

  “既然可以用动功练内力，为什么不能用动功积累先天灵气？”卓青也不怕解羽走火入魔，反正有他和万煦在，他只是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你后天真气不够醇厚，也没有达到天人交感，昨夜只是因大机缘才截留了一丝先天灵气在经脉中。普通方法无法让你再次获得先天灵气，何不试试这种方式？”

  “待你把体内真气压榨到极致之后，先天灵气会帮帮你也说不定。反正有我在，你怕什么？”卓青戏谑的看着解羽。

  解羽心里苦。前辈！我不是不信任你的实力，但我们还是陌生人吧？你让我突然将性命交给你，我怎么可能做到！

  “好，就拜托前辈了！”解羽咬牙道。_(:3」∠)_做不到也要做到，明知道这是大机缘，如果错过的话，他会悔恨一辈子的。大不了内力用尽摔个狗啃泥，丢脸又不会丢命，怕什么！

  至于会不会走火入魔……解羽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好好跑，我在你头上跟着。虽然你看不到我，但我一直都在。”卓青笑眯眯道。

  头上跟着……前辈你居然会飞？！解羽目瞪口呆的看着卓青脚下出现烟雾云气，慢慢腾空，然后消失不见。

  ……前辈该不会是先天……不对，该不会是真仙吧？解羽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虽说万前辈只能是大伯踏破虚空前的故友，也可能是大伯踏破虚空后认识的朋友啊！

  但是传说中，真仙不能轻易下界，下界必有大事发生。霄朝明明有盛世之象，难道还是会乱起来吗？

  解羽心里有点慌。

  他不敢询问万煦，只能将心思暂时压下，催动轻功，朝着丰安县奔去。

  小村庄虽然属于丰安县城管辖，但离丰安县至少千里。解羽只狂奔了一个时辰，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本来解羽的真气没这么少，但他经脉中被先天灵气占据了一些位置，后天真气自然就变少了。而他现在还无法使用先天灵气。

  解羽的速度刚变缓，“万前辈”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不要降低速度，继续跑。”

  他欲哭无泪，再次萌生了一个想法。

  这个声音中充满着看好戏笑意的人，肯定不是昨日那个冷淡但是给人感觉很靠谱很安心的万前辈吧？

  解羽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双带着狡黠笑意的金色猫眼睛，忍不住打了寒颤。

  难道现在的万前辈……是那只猫？

  还是说那只猫，才是万前辈的本体？！

  万前辈难道并不是人，而是传说中的妖族？！！

  解羽又要腿软了。

  他强提着一口气，迎着冷风嗖嗖嗖的跑啊跑，跑过了地面上的小动物，跑过了官道上的马车，跑过了背着农具下田的农妇，跑过在田埂上打闹的孩童……逐渐逐渐，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解羽的呼吸也已经乱掉了，他呼吸的声音就像是一个破风箱，呼哧呼哧，呼哧呼哧，好似下一刻就会散架；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奔跑和绕过障碍物，都出自身体的条件反射。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哦，我要继续跑……

  但是我已经感觉不到我的腿了，我真的在跑吗？

  解羽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丹田里的真气真的一滴都不剩了，压榨都压榨不出来了，他怎么还在跑？他在用什么跑？

  可他现在的脑袋也因为缺氧而宕机了，完全凭借本能行事。他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却没有办法用脑子思考，只能不断的奔跑。

  ……

  “没想到我只是随口一说，他还真的能在奔跑过程中再次引灵气入体。”卓青惊呆了。

  趴在他肩膀上的万黑喵深深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解羽，目光很是同情。

  卓青只是用云雾使了个障眼法，让凡人看不见他。实际上卓青并没有飘到空中，而是缀在解羽身后半米远的样子，陪着解羽“跑”。

  解羽身上后天真气快要耗尽的时候，他经脉中一动不动的先天灵气终于艰难的挪动了脚步，并从空气中招来了些许游离的灵气，进入解羽的经脉，滋养解羽的身体，特别是解羽那两条快跑废了的腿。

  当解羽的呼吸开始不畅时，灵气又懒洋洋的分出了些“伙伴”，慢吞吞来到解羽的肺部，滋润解羽的肺部和气管。

  这些灵气代替氧气进入解羽的血液中，经过血脉循环，进入解羽的心脏中，一点一点改造解羽的身体。

  当解羽身上的后天真气越来越少，身上越来越疲惫，灵气改造的地方越来越多，而这些被改造的地方，更加容易吸收灵气。

  现在，卓青能看到，解羽身周的灵气虽不比昨日那么多，但浓度也比平时厚了不少。灵气通过解羽那一点都不规律的呼吸，从他鼻腔中、从他每一个毛孔中慢慢进入，正在持续又缓缓缓缓缓缓缓慢的改造解羽的身体。

  这家伙，还真的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引气方式？天赋和运气都不错啊，可以推荐给紫芝派了。卓青美滋滋的想，忍不住掏出微信玉简给解天豪发消息。

  卓黑喵：【耗子耗子，你侄儿不错呀，来，我给你看个录像。】

  正在做销售报告的解天豪点开卓黑喵传来的录像，差点把笔扔了：【他这是在干什么？】

  卓黑喵：【昨夜他不是得了好处，体会了一次灵气入体吗？我骗他轻功可以练功，他信了。没想到他内功用尽之后，灵气真的自己钻进他身体里了，啧啧。】

  解天豪觉得这简单的几句话信息量太大，他得缓缓。

  首先，他得去喝口醋。

  麻痹！！！！！！凭什么啊！！！！！！他辛辛苦苦刀口舔血，每天都在生死线上挣扎，好不容易才在三十五岁踏破虚空，踏破虚空的那一刻还差点死在邪教手中！到了上界之后，还因为身体暗伤太多，蹉跎了好几年！这个小屁孩凭什么练个轻功都能引气成功，不需要堪破生死，就能进入先天？！

  “我不嫉妒，我不嫉妒，我不嫉妒……”解天豪絮絮叨叨了许久，才调整好心态，对卓青道：【仙长，我侄儿这种修炼方式没问题吧？】

  卓黑喵：【谁知道？】

  解天豪：【……】猫仙长你靠谱一点！换万仙长来和我说话好不好！

  卓黑喵：【有我和万煦在，有问题也能救回来，安心。】

  安个屁的心啊！不过……如果让他吃点苦头也不错。恰柠檬的解天豪突然黑了。

  卓青笑道：“小耗子绝对酸了，我隔着屏幕都闻到他那股酸味了。”

  万煦又叹了口气。

  你既然知道他会酸，还撩拨什么？你就是居心不良。

  不过解天豪虽然比解羽蹉跎了许多年，但若他能进入筑基期，将来晋升肯定比解羽容易。

  武者在进入先天，踏破虚空的时候，已经经历了“天人交感”和“堪破生死”的考验。这些考验，土生土长的修仙者要到金丹期、甚至元婴期才会经历。

  所以先天武者只要能顺利走上修仙的道路，心境修为比普通修仙者高许多，武力值也高许多。

  不过对于那些先天武者而言，肯定乐意后吃苦。后吃苦，他们好歹已经活了那么多年，而不是卡在先天时，就已经化为一抔黄土。更不会在好不容易踏破虚空，以为能追求新的人生时被告知，他们蹉跎了太长的时间，现在已经没有机会更近一步。

  万煦：【解羽的运气不错。】

  卓青点头。解家又要有一人拜入紫芝派门下了。在凡俗界便能获得机缘，以非先天武者传统晋升方式，引气成功，成为炼气士，这种天赋和气运，紫芝派估计会直接收他为内门弟子。

  噗嗤，小耗子肯定更酸了。

  ……

  解羽跑到丰安县城门口的时候，脑袋里断掉的那根弦终于接了起来。

  他喃喃道：“前辈，丰安县到了。”然后就闭目倒地，再起不能。

  万煦在他头顶点了一下，解羽跟诈尸一样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然后因为跑太久腿软又跌了下去。

  这次他脸着地，摔得狼狈极了。

  已经换回猫身体里的卓青两只前爪子捂着嘴“喵呜噗嗤咕噜咕噜”笑出了一连串古怪的声音，听得解羽浑身汗毛竖立，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他又看向虽然表情冷淡，但皱紧的眉头和深邃的目光中仍旧可以看出明显关怀之意的万前辈……刚才的万前辈果然被猫上身了，现在才是真正的万前辈吧！

  “你做得很好。”万煦低声道，“想一想刚才的感觉，你能自己站起来。”

  解羽心中都要哭出声了。他是感动的！现在的绝对才是真正的万前辈！

  解羽突然心安，浑身精神都松懈下来，脑袋的抽疼感逐渐平息。他好似真的感觉到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可他要怎么才能让那种气息进入体内、进入双腿？

  卓青从万煦怀里跳下来，伸爪子拍了拍灰头土脸，还坐在地上的解羽的腿。

  解羽感觉那些玄之又玄的气息好似活泼了一点，连带着经脉内的先天灵气也活泼了一点。

  他尝试着让经脉内的先天灵气往腿部移动。

  先天灵气很不想动，但解羽一推二推三推，它还是很敷衍的稍稍挪动了一点距离。

  周围那玄之又玄的气息，在解羽经脉内的先天灵气移动的时候，终于屈尊降贵般降落了一丁点到解羽的腿上，沁入解羽的双腿。

  解羽瞬间感觉到自己腿上的酸疼有了缓解。

  他尝试了几下，像个摔倒的老大爷一样的艰难的站了起来：“谢万前辈，谢……猫前辈？”

  “他姓卓。”万煦没掩饰，“你是先去客栈，还是陪我去城隍庙？”

  解羽道：“我和前辈一起去城隍庙。”虽然不知道万前辈去城隍庙干什么，但既然万前辈给出了让自己跟着他的选择，那么跟着万前辈一起去绝对没错。

  他视线落在已经跳到万煦怀里的小黑猫，再次拱手鞠躬道：“谢谢卓前辈。”

  卓黑喵露出一个滑稽的猫猫笑脸，解羽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小黑猫很可爱，但它……他露出人性化的表情时，为什么这么可怕！解羽在心中呐喊。

  这时候，他和在另一个世界的田永明，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解羽做出选择之后，突然听见耳边传来的嘈杂声。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热闹的城门口。而刚才，他和万煦说了半天的话，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他也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甚至没有听见这些热闹的声音。

  就好像，他和周围世界隔离了起来？这也是仙法？

  解羽越来越确信，万前辈是真仙了。至于卓前辈……大概可能或许也是真仙。

  也可能是妖仙。解羽在心里补充。

  解羽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用手绢擦了一下脸，重新打理了一下头发，又是一个俊俏的少侠，惹得周围年轻、不年轻的姑娘大婶们频频看来。

  万煦，连带他怀中喵喵叫，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小黑猫一起，再次被周围人忽视。

  解羽不由心生向往。他好想学这个法术。等他学会之后，就只在愿意交流的人面前出现，免得一群真傻装傻的人围着他问七问八，打断他的谈兴。

  ……

  丰安县是个很大的县城，辖内土地肥沃，水源充足，百姓们丰衣足食，精神面貌都不错。

  虽然丰安县上出过几次贪官污吏，但因为丰安县属于每朝每代重要的粮仓，再加上这里的环境条件实在是不错，百姓们很容易活下去，所以这里历经朝代变迁，也未曾变得荒凉过。

  在这样繁荣的县城中，城隍庙香火自然十分旺盛。

  所以当解羽看到那几乎成了废墟的城隍庙，十分不解，更十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