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霄豫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徐梓婉跟往常一样，坐在他的位置上和身边的叶谅聊天。

  他今天和平常的样子可谓天差地别，于是路过的时候，班上有几个女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也因为这点，段诽一大早就开始打趣他。

  “霄霄啊，你过敏好啦？”

  “嗯。”

  段诽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嘀咕道：“啧啧，太久没看了我都有点扛不住，真想把你这副祸害人间的样子给挡上！”

  “……”

  拜段诽这副不要脸的言论所赐，大家索性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毕竟美好的事物应该让大家一起欣赏嘛。

  冯霄豫看上去心情不佳，被他扫了一眼，徐梓婉就老老实实把位置让出来。叶谅看女朋友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在冯霄豫面前吃瘪，不禁咧嘴一笑。

  笑什么？徐梓婉瞪了他一眼，她也知道自己没出息，但是冯霄豫气场太强，正常人遇到他都会怂好吧？

  想到前天晚上的事，她憋了许久想找回点面子，于是大着胆子说：“冯霄豫，猜我和叶谅昨天看到谁了？”

  冯霄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意思大概是：你遇到谁关我什么事。

  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

  “哼，我看到果萌学妹被欺负了，要不是我和叶谅帮忙，人家差点要动手打她了！”说完求证性地推了推叶谅，虽然夸张了点，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

  叶谅点点头：“果萌学妹被他们推倒在地上。”

  果不其然，冯霄豫万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他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睛看了过来，沉默了一瞬，问：“谁打她？”

  “不知道啊，一群南一初中的小屁孩，”徐梓婉说道：“大概是以前的同学，没准是欺负她很久了……”

  叶谅老实补了一句：“她说有一个是她前男友。”

  冯霄豫：……

  徐梓婉扶额，瞪了叶谅一眼，你那么老实做什么？

  “啊！也许她就是因为被欺负才转学的！”她正要转移话题，旁边就有个男生凑了上来，哈哈一笑：“你们说的是南一的果萌吧？她被欺负？怎么可能？”

  徐梓婉不解道：“何旭磊，你认识她？”

  “当然，那小姑娘长得好看，以前名气不小啊。”何旭磊神秘一笑：“你也知道，我表姐嫁了市长的秘书，所以知道些消息。市长的侄子在南一念书，叫什么顾西浩的，果萌和他谈恋爱，结果被学校抓了。南一跟我们学校可不一样，一旦发现早恋，杀一儆百，是要直接退学的。”

  徐梓婉张了张嘴，愣愣地说：“所以他俩就因为这被退学了？”

  “学校怎么可能劝退市长侄子啊，退学的只有果萌一个人。不过我看她家里也不简单，能在初三转到我们初中部，这可不是简单事啊，”何旭磊贱贱一笑：“这小姑娘手段挺厉害了，能勾搭上顾西浩。羡慕啊，我要是有钱就好了，漂亮妹妹倒贴怎么想都美滋滋～”

  眼看他越说越猥琐，徐梓婉皱着眉，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少拿你那恶心想法看别人，我看果萌学妹不是那种人。”

  “你懂什么啊，这小姑娘眼光高得很，专门挑富家子弟下手。我听说她刚转来就和我们学校大股东的儿子，初中部那个很有名的薛时逸不清不楚的。啧啧，现在的小姑娘手段不得了——啊！”

  何旭磊错愕地看着自己□□上的一滩水迹：“冯霄豫，你干嘛？”

  “手滑，”冯霄豫面无表情地甩了甩空了的杯子，看着他，笑道：“抱歉，应该倒你嘴巴里。”

  “？”何旭磊气道：“你什么意思？”

  徐梓婉也乐了，半开玩笑半讽刺着看他：“意思是你嘴巴太脏了，需要漱漱口。”

  “我说什么了？”何旭磊愣愣地说：“我就是说那个果萌……”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背后说个小姑娘是非，不丢脸啊？”

  “什么玩意儿？我说她又怎么样？”何旭磊脾气也上来了，他正要发火，看了看冯霄豫，咬着牙，他不怕冯霄豫，但没必要为了点小事和他闹起来。

  所以他只能瞪了一眼徐梓婉，“你们女人就是矫情！”

  切，徐梓婉看着他的背影，冲叶谅翻白眼：“别的不管，我最看不惯背后议论女生的沙猪男。这种人是不是看到好看一点的女孩子，就觉得人家不正经？”

  叶谅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能听别人的评价判断一个人的人品。”

  “说得没错，而且我觉得果萌学妹挺合我眼缘的，看着也有礼貌，”徐梓婉瞄了冯霄豫一眼，看他漫不经心地翻刚发下来的卷子，心想，让你再装淡定！

  叶谅却毫不留情地揭穿了自己的同桌，奇怪地问他：“宵豫，你不是从来不写理科作业的吗？”

  冯霄豫：……

  徐梓婉到底没忍住“噗”得一声，笑喷了出来。

  果萌估摸着高中部的期中考也结束了，淡定地继续开始午休去图书大楼打卡的日子。

  韩樱不解地说：“果小明，你转性了？”

  “不啊，我一直都是女孩子啊。”果萌装傻。

  “……这笑话可真冷！”

  好在韩樱最近都被许昕拖着，后者是那种上个厕所都要拉个人一起手挽手去的。虽说女生的友谊就是在一起去洗手间的过程中培养的，可他们都快初中毕业了，这在她看来也太幼稚了。

  早早到了图书大楼的阅读室，果萌把作文纸一铺，一边翻着名著选读，一边绞尽脑汁的写读后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然间发现自己身边似乎站了个人，偷偷瞥了眼对方的鞋子，她了然一笑突然把笔放下来了，一副再也憋不出半个字来的样子。

  叫你闷骚不说话，叫你来了也不吱声！

  “……‘我觉得《巴黎圣母院》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只要坚持不懈，长得丑也能泡到漂亮姑娘，活着得不到，死了还有机会’……你这个理解角度，挺清奇的，”头顶传来少年清越的声线，似乎还隐约带了点无奈：“我帮你辅导语法，你就这么报答我？”

  果萌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心里偷笑，不过嘴巴上还赌着气说：“谁说我给你写，我留着等升上高中自己用，不行吗？”

  “嗯，那你欠我的呢？”冯霄豫语气平静地说。

  “反正你也不稀罕我的东西，我还欠你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子穿着宽宽大大的校服，显得很是柔弱，冯霄豫看着她头顶小小的发旋，在少女毛绒绒的脑袋上，看上去有点可爱。

  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之前是我语气重了，只是不想让你浪费钱，”冯霄豫平静地说，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音乐播放器放在桌子上，上面连的正是果萌前几天塞给他的耳机线。

  他不喜欢多解释，行动却足够表达他的意思。

  果然是口硬心软，果萌心里暗爽的要死，不过还是低着头嘴硬道：“你就帮了我一个礼拜，我要帮你写一个学期的读书感悟，要看那么多书我亏死了！”

  “嗯，那你说怎么办？”

  “都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果萌眼珠子一转，换了副语气，可怜巴巴地说：“怎么也得帮到我考进高中部啊！”

  “有点难。”

  什么叫有点难？果萌怒了，她有这么难教嘛？她果小明就算没有聪明绝顶，那也是颖悟绝伦的好吧。

  她终于憋不住“唰”地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瞪过去，下一秒，却整个人傻了一样愣在原地。

  还是熟悉的身影，还是熟悉的时风眼，但原来挡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却不翼而飞。少年高挺的鼻梁，坚毅的下巴，一览无余。此刻他那双温柔的眼睛清冷地看过来，专注的眼神让她竟然不敢对视。

  眉宇之间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独特的精致，仿佛一场情窦初开时的梦……美好到患得患失。

  冯霄豫抿着唇，最近压出冷硬的弧度，看上去对她的反应不太高兴。

  “学，学长？”果萌结结巴巴地瞪着他，依旧是不敢置信。

  “怎么？”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像是得到了证实般。她倒抽了一口气，大脑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眼前这个长得天仙一样的少年，让她找了大半个学期的“救命恩人”，就是冯霄豫！

  “我真没想到，居然是学长你……”她愣愣地看着他，嗫嚅了两句，在冯霄豫不解的神情中，突然一笑：“学长，我就说我们有缘分！你还记得我欠你五块钱嘛？看来我们有必要加一下微信了，我还你钱！”

  “你什么时候欠我钱？”冯霄豫皱眉，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早上何旭磊说的那番话，他脸色沉了下来，“你平时都是用这种方式和人搭讪？”

  “嗯？？”果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没明白他怎么突然扯到了搭讪上，指指自己，企图唤醒他的记忆：“学长不记得我了？六月份的时候，你在开南路地铁站，借了我五块钱啊！”

  冯霄豫一愣，他看着笑得像个太阳花一样的果萌，始终没办法把她和当时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不过仔细看，确实眉眼有些熟悉。

  “唔，是你啊。”

  “对啊！就是我！”果萌兴奋地说：“当时我真的是太倒霉了，钱包被人偷了，手机也没电，找人借钱还把我当骗子！世态炎凉，人心怎么都这么冷漠呢，呜呜呜，多亏了学长，要不是学长你，我真的要对人生失去信心……”

  “停……”冯霄豫无奈地看着她越说越夸张，“我没做什么。”

  “对你来说当然这是无关轻重的小事情！”果萌眼巴巴地看着他，感激地说：“对我来说，简直是拯救我黑暗世界的一道光明！”

  “……”

  “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一定要报答你！”

  “既然你这么想还我钱，那你就还我五块钱吧，”冯霄豫无奈地说。

  “嘿嘿，我这个月零花钱可不都花在学长身上了吗？不过我微信里还有点零钱，学长你就让我加个微信还你钱吧！我保证不打扰你！”果萌可怜兮兮地说：“如果不还钱，我会彻夜难寐，良心收到谴责，做什么都没精神，做什么都没有心情……”

  “……”，女孩子果然都是大麻烦，冯霄豫头疼的把自己手机递给她，“算了，随你吧。”

  话音刚落，手机就被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把抢了过去，好像深怕自己后悔一样。

  果萌大概自己都没有发现，嘴角完全控制不住上扬的弧度，看上去就活像一只偷腥的猫。